“我什么事儿?”江岌莫名,“说清楚点。”
钟扬却不肯说了,转脸看向秦青卓,不怀好意地挑事:“对了,刚刚不应该让诗姐来讲,应该让青卓哥讲讲才对,青卓哥你长这么好看,肯定谈过恋爱吧,不如你来跟江岌分享分享……”
这话一出,秦青卓明显能感觉各个机位的摄像头顿时都聚焦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这几年都没应付过娱记,钟扬那几句话简直带着他梦回做歌手的时候,正想随便说点什么绕过这话题,对面江岌开了口:“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语气不善,钟扬也不落下风:“哎——我问青卓哥呢,关你什么事儿?”
“再多说一句你来写。”江岌语带警告。
“我……”钟扬被噎,终于肯消停下来。
一顿饭因为钟扬吃出了一点那么鸡飞狗跳的意思,在场几个人全被他招惹了个遍。
吃完饭,将饭盒收拾了,几个人继续讨论那首还没有着落的情歌。
“听说之前也排练过?”秦青卓说,“那应该还是有写出来东西的吧,排给我听听?”
“就是一段旋律,词还没写,”彭可诗不好意思地说,“而且写得也不好。”
“没事,我听一下。”秦青卓说,“来吧。”
三个人于是拿起乐器,将那几十秒的旋律排给秦青卓听了一遍。
秦青卓坐在沙发上,手指支着下巴,没说话。
老实说,确实不算好。
倒也不能算太糟糕,就是中规中矩,不灵,最重要的是没有情歌的感觉。
情歌讲究动人,讲究走心,讲究氛围感,而眼下这旋律听起来却有点……干巴巴的。
难怪三个人排不下去。
“试试先写词呢?”秦青卓想了想,给出建议,“先用词把氛围营造出来,让整首歌有个情绪支点。情歌情歌,讲究的就是一个情字,没有情绪哪有情呢。”
“写过,”彭可诗说,“情是有了,不过是矫情的情。”
秦青卓笑了一声:“你可能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想了想又说:“还是得松弛一点,紧绷的状态下确实很难创作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确实,”彭可诗叹了口气,“但在这种环境下很难松弛下来啊。”
“是因为摄像头的原因?”秦青卓问,刚刚一进来他就注意到,只要这三个人有点风吹草动,周围的摄像头一准儿会闻风而动,“房间里也有?”
彭可诗点头:“而且还不能遮,说是就要拍创作过程。”
听她这样说,秦青卓也跟着犯了难,低声自语一句:“这可怎么办呢……”
难怪这几天没写出歌来,秦青卓不确定如果换作自己待在这到处都是摄像头的地方,到底能不能顺利做出一首歌来,应该……跟糙面云的状态差不多吧。
实在是太不自在了。
正犯着愁,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雨声,声音大的好似湿透的毛巾被谁拧了一把水。
这雨突如其来,铺天盖地,豆大的雨点砸到地面上,竟有些聒噪。
明明坐的位置离门口挺远,但雨点砸下来的一瞬间,让人有种水汽扑面而来的清凉感。
钟扬从架子鼓后站起身,踏出门槛,看着雨点在院子里砸出水花,惊叹道:“嚯……这雨可真够大的!”
秦青卓也转头看向外面,来时就见乌云一路从城南铺到城北,料想今晚会下雨,却没想到会下得这么大,心道也不知这雨要持续多久,不会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吧?
这样想着,对面江岌出声问:“今晚要走么?”
声音是沉的,却没被窗外的雨声完全压下去。
秦青卓回过脸,江岌正看着他,明明问的是不是要走,眼神分明又是想让他留下来。
片刻犹豫,他还是点了头:“要走。”
对方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拿过手里的乐谱低头看着,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秦青卓有意将语气放得轻松:“不过你们这歌还没着落,我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青卓哥,”彭可诗看过来,“节目组不会要求你陪着我们把歌想出来吧?”
“那倒没有,”秦青卓笑笑,“但是来一趟什么问题都没解决,我这导师未免做得也太没面子。”
这话有点夸张的成分在,节目组虽说是让他来指导乐队排练,其实真正目的就是拍一些导师跟乐队相处的素材,原定的指导时长不过是一个乐队半小时,真要想糊弄,按照节目组预先提供的台本,说几句提前安排好的台词就行了,只是秦青卓不想这么做。
“我来写吧。”江岌忽然这样说,“今晚写出来。”
秦青卓微感诧异:“有想法了?”
“没。”
“那怎么写?”
“硬写。”他倒是说实话。
实在写不出也只能硬写了,秦青卓想了想,又有些担忧:“不会最后写出来跟第二场那首的效果一样吧?”
“不至于,好歹能听,”江岌说,“再说那首也不是硬写的。”
“难不成还是你呕心沥血写出来的?”
“是瞎写的。”
“行吧……瞎写的,”秦青卓笑着摇头,“真厉害。”
陈嘉这时撑着伞从院子里快步走了进来,一边收着滴水的伞一边说:“青卓哥,看这雨的阵势,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停,开车回去也不安全,不然你就住这儿吧?正好跟江岌在屋里聊聊,说不定就聊出灵感了。”
她这样说,秦青卓一听便知道她揣着什么心思,脑中闪过夏绮说的“江上情”什么的,心道该不会这CP名也是节目组这几个姑娘想出来的吧?
陈嘉倒也没打算瞒着,看过来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写着“拜托拜托”。
只是秦青卓再怎么好说话,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私事在镜头前作秀。
何况事关江岌,他就更不能这么做了——无论如何,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都应该被珍视,哪能随意拿来供人取乐呢。
“还是算了,我这人认床,换了地方该睡不着了。”秦青卓转头看了看外面,“等雨停了我就走。”
“那万一不停呢?”陈嘉心存侥幸。
秦青卓语气温和,却说一不二:“会停的。”
“……好吧,”陈嘉面露失望,却也没再坚持,“那就等等看。”
第59章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凌晨,外面的雨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来时是节目组的人开着秦青卓的车把他送过来的,现在这么晚了,麻烦工作人员送自己回去再赶回来,怕是得折腾一晚上。秦青卓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却也不打算留在这儿委屈自己,于是他打发了乐队三人回屋睡觉,打算过一会儿等雨小点了,就自己开车到附近的酒店将就一晚上。
站在屋檐下看着雨,见陈嘉这么晚了还在忙活,秦青卓跟她聊起来:“素材拍够了吧?”
“够是够了,但不够出彩啊……”陈嘉叹了口气,见缝插针地再次鼓动他,“青卓哥,你就去跟江岌住一晚上呗。”
“你们这什么节目啊,”见她这锲而不舍的劲头,秦青卓觉得好笑,“拍点能播的行吗?”
陈嘉立刻抓住重点:“怎么着,你跟江岌之间还有不能播的?”
“走火入魔了你,”秦青卓失笑,“早点睡吧。”
走回客厅,秦青卓坐到沙发上,看着外面密集的雨丝,觉得雨势好像比之前小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上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雨,似乎还是四年前开演唱会那天。说来那天的天气才是古怪,明明一整个白天都艳阳高照的,临到晚上开场检票时却忽然下了一场暴雨。虽然不少人都随身带了遮阳伞,但雨势实在太大,等到检票进场时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淋了雨。
也正因此,那晚半途退场时,场内的观众才会意见满腹……平心而论,如果当时自己是坐在台下的观众,遭遇了这种事之后,应该也会当场脱粉吧。
秦青卓站起身,按熄了客厅的灯。黑暗笼罩下来,重新坐到沙发上他才觉得好受一点,不然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想到自己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会被录下来,然后被不同的人截取放大加以解读,他就有些不太舒服。
他仰头靠到沙发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其实以前对各种各样的镜头早就习以为常了,长焦的,短焦的,暗处的,明处的。但或许是过去太长时间了,偶尔回想当以前歌手的那段经历,觉得就像一场充盈着各种细节的丰富梦境。
斜后方有脚步声响起来,秦青卓没扭头看,直到那人走近了他才稍稍睁开眼。
屋内虽然关了灯,但院子里的灯还是亮着的,余光能瞥见来人的轮廓——是江岌。
江岌应该是刚洗了澡,头发似乎还没干透,看起来有点湿漉漉的,手里还拎着他的那把吉他。
他大概以为秦青卓睡着了,脚步放得挺轻,走过来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秦青卓闻到了从他身上传过来的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秦青卓阖目听着雨声,能感觉到江岌看过来的目光。
那道目光长久停留在自己脸上,秦青卓无法忽视,终于睁开眼:“怎么不回屋睡觉?”
“来找点灵感。”江岌说。
“来这儿找什么灵感……”话说一半,一个猜测冒出头来,又被他压了回去。
“今晚还要走么?”江岌低声问。
“等一会儿雨停了就走。”秦青卓还是那句话。
江岌看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雨会不会一直也不停。”
秦青卓没应声,余光瞥见江岌拿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动。
片刻后他的手机一振,来了消息。
他拿过来一看,是坐在沙发那一侧的江岌发来的——“那你是不是也不走了。”
心底像是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秦青卓过了几秒才说:“江岌啊……”
声音低低的,叹息一般。
镜头对着,说什么话都不合适。
于是后半句也没能说全,其实是想说“这情歌你是真写不出来么”。
明明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让人心动。
秦青卓想自己真的该走了,这雨停不停都该走了。
人一心动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下一步就该是心软了,现在叫停还来得及。
于是他收起手机,看向院子的方向:“看起来下得小了,我得趁这会儿走了。”
但到底还是没扛住心软,从沙发上起身时他转头看向江岌:“要去送送我么?”
坐在沙发另一侧的江岌也正好开口——“我去送你吧。”
于是两句话撞到了一起。
秦青卓笑了笑:“那走吧。”
走到门口,他从门边拿了一把长柄伞,江岌伸手接过来,撑开伞遮到两人头顶。
雨到这会儿确实小了一些,没了那种铺天盖地砸落的气势,淅淅沥沥地敲在伞面上。
身后摄像师扛着机器跟在几步之外,工作人员在旁边撑着伞,秦青卓回过头对陈嘉说:“素材不是够了么,下着雨就别拍了。”
“不嫌多。”陈嘉也撑着伞跟在后面,“你们走就行,无视我们。”
她把这“无视”两个字说得挺容易,但秦青卓知道他们想拍的是什么,怎么可能轻易无视。
何况跟江岌走在伞下,即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气氛暧昧,他实在做不到若无其事地无视。
他注意到江岌身后还背着他那把吉他,状似随意地跟江岌聊起来:“这吉他你还真是不离身啊。”
江岌往前走着:“你猜我为什么背着这把吉他?”
“嗯?”
“一会儿把你送走了,我要逃出去写歌。”江岌说。那语气稀松平常,似乎吃准了秦青卓不会向节目组告密,而是会纵容他的行为。
秦青卓有些惊讶:“逃到哪儿?”
“不知道,随便哪儿,没摄像头就行。”
“所以昨天背着吉他出去溜达了一圈,也是想找个没摄像头的地方?”
“嗯。”
“没找着,所以又回来了?”
“本来想跑,看他们扛着机器呼哧带喘地也不容易。”江岌皱了皱眉。
秦青卓笑了一声,心道可能连江岌自己都没发现他其实挺容易心软的……
秦青卓的车就停在院子门口,不多长的距离就走到了。
江岌撑着伞送他走到车边,秦青卓拉开车门。
坐进车里之前,正要开口让江岌早点回去,一抬眼,却注意到江岌没拿伞的那只手臂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从肩膀到外套的整只袖子,几乎全都湿透了,而自己一路走过来,倒是一点雨也没淋到。
说不清楚这一瞬间的感受,总之心念电转之间秦青卓做了一个挺荒唐的决定。
他抬手握上江岌的手臂,凑近了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上车”。
江岌侧过脸看他一眼,什么也没问,快步绕过车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等到陈嘉走过来问秦青卓“要不要找人送你”的时候,江岌已经收起伞,摘了吉他坐进车里并关上了车门。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就连秦青卓这个“始作俑者”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
或许再多考虑一秒他都会觉得这决定下得太不理智,但他没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他启动车子,踩下油门,一个利索的倒车甩尾,车轮摩擦地面溅起水花,然后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