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轩高考拿了市状元,张芸说,“我儿子考了市状元!”
易朗跟一群公子哥儿泡夜店,张芸说,“你儿子不务正业泡夜店!”
易鹤峰对此早麻了,沉了口气问她,“确定是那种关系吗?”
张芸恨得咬牙,“他是学击剑又不是学摔跤,两个人光着膀子在家里抱来抱去的还能是什么!”
她定了定,又有些自责地说,“上个月警局那个小罗来电话说他为个男孩子争风吃醋跟人打架了,我想着他们瞎胡讲,怕你收拾他就没惊动你,叫哥哥给他保出来的。”
易鹤峰张开手痛苦地捏着太阳穴两边突突直跳的青筋,“你把警局小罗电话给我。”
张芸知道易鹤峰可以妥善解决这些事情,点头说“好的呀”,想了想又迟疑地说,“那个……”
易鹤峰“嗯?”了声,张芸又气又无奈地叹息,“你不要太欺负人家小孩子,是……”
她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小儿子热着要着要跟人家搞对象,人家小孩是很乖的。蛮漂亮个小孩,嘴巴也甜,可惜多长了一根小辣椒,唉。要是个女孩子我看着其实蛮好的……”
易鹤峰:“……”
他艰难地克制住了打断自家女王无脑畅想的冲动,听张芸把话说完才答,“我有掂量,就先谈谈话了解下情况,不会多事,你放心吧。”
*
“缦缦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黎鼎烨交待完,挂断了董事会的会议视频。
没多会儿门被敲响,女孩子轻声喊了“爸爸”。
黎鼎烨处理着资料说“进”,黎缦进来掩上了门。
“怎么样?还顺手吗。”他头也不抬地问黎缦。
黎缦点头说还行,看父亲脸色似乎不太好,又如实回答,“其实不太顺手。”
“说具体的。”黎鼎烨说,“哪里不顺手。”
“是我自己的问题,”黎缦乖乖认错,“没有气场,不服众。”
黎鼎烨笑了笑,“君子以德服人、以事养人。什么气场不气场的都是花架子,不琢磨那些,专心把事情做好就足够服众了。”
他总这样满口的伟光正论调,黎缦不知道怎么接话,尴尬答:“嗯,我记下了爸爸。”
黎鼎烨抬起眼睛看女儿,微微偏了下头,眼神里闪过些别有意味的探究。
“跟易家那小子最近还好吗?”他问黎缦。
黎缦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黎鼎烨压了压眉,神色变得威严,“有些事情我不问是觉得你懂事,不会瞒我。这次这件事,我是有点失望的。”
黎缦把头低下去,没有蠢到去问父亲“什么事”。
黎鼎烨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与失望,抿唇咂了口咖啡。
“你在警局见到苏景了吧?”
黎缦抬头看向他,呼气,又低下头去,“见到了。”
黎鼎烨冷眼挑了她一下,嗤笑。
“小崽子这毅力倒是随了我。”
黎缦过于乖巧,事业上很难撑得起大局,黎家的产业传给她等于是拱手给了易家,黎鼎烨没有那么傻。
这几年他不去找苏景,一方面是考虑到孩子还嫩,不想贸然行动惹自己家里头那位不痛快。
另一方面是觉得苏景长这么大从来也没吃过什么苦,黎鼎烨以为他在外头过两周灰头土脸的日子就自觉回来了。
有些事不经历谁都劝不住,吃过外头的苦,回到家也会安分些。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子一跑就是整整四年,别说回头找他要钱,甚至连一个消息都没舍得往回传。
“往前要过二十四岁了吧,”黎鼎烨试探着黎缦的态度,缓慢地问,“是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再泡在工地上就有点不像话了,你做姐姐的于公于私也该劝劝他。”
黎缦知道父亲是在试探他对家产继承权的态度。
如果自己替苏景说话,祈求他不要插手苏景的人生,一定会被父亲认为是为了争夺家产在花歪心思。
可她没有因为会被误解就放弃替苏景争取自由。
“爸爸……”黎缦看向黎鼎烨,纵使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还是坚持说,“小景在家只待了一天就走了。外面的生活,他过了四年都没有选择回头。”
“哪个环境更让他难受,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她因为恐惧红了眼睛,却还是强撑着把话说完整,“何必非要强迫他过那样痛苦的人生……”
黎鼎烨盯着黎缦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他取了手机拨号,等待接通的同时告诉黎缦——
“弟弟不懂事在外头流浪给家里丢脸,你做姐姐的不能惯着他不懂事。这种事情你们小辈的去劝不显强势,话是更好说开的。”
“我给过你机会了缦缦,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都在等你替我出面做点什么。”
“我黎鼎烨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啃一辈子盒饭的。既然姐姐私心不想弟弟回家,那就只好我这个做父亲的破着这张老脸去请他了。”
第26章 两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警队的小罗这一天过得像梦一样。
上月他接到了易夫人的电话,问了自己一些案件情况,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翻篇儿了。
没想到时隔一个多月还能突然杀来一记回马枪,一天之内诚惶诚恐地接了海市两位鼎鼎有名的财团大佬的电话,问的还都是同一件事情。
小罗这边挂断了,苏景那边乱套了。
黎鼎烨查了苏景的住址和现下的生活状况,愤怒比心疼来得重。
跟个打零工的穷小子蜗居在那种地方……
他无法再放任苏景继续这么在外面野下去丢他的脸了,用了几天时间安排了手上的业务,买了旅行的机票送走了妻子和女儿,顾及颜面,甚至没有叫助理,孤身一人往苏景的住处去。
易鹤峰问明了情况,强压着火气把原定半月的访问行程挤在四天里完成,之后连夜赶回了海市。
事情比他设想中还要令他血上头一万倍,小儿子牵扯进同性狗血三角恋,大儿子还掺和进去做助攻。易鹤峰这辈子都没气成这样过。
路上他打给了易朗。
易朗那边很吵闹,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一个僻静处。
“你弟弟谈男朋友这事儿是你撺掇的不是?”易鹤峰问他。
开口就把易朗给问跪了。
易朗不清楚易轩做了什么过激举动把自己给爆破了,努力平定情绪拖延时间整理思绪。
“您不要生气,我慢慢跟您解……”
“人是在你酒吧勾搭上的,连夜去开了房,人家男朋友找不到人报警征调了你的监控记录,打起来之后也是你给警队施压保的人。”易鹤峰一口气说完,易朗直接死机了,“你们两兄弟现在混得可以啊,他随地大小便你随处帮他建厕所,错误都能内部消化了?”
易鹤峰很少有这样情绪过激的时候,易朗听着心惊肉跳的,顾不上解释直接问他爸,“您还在J州参加访问吗?”
易鹤峰冷冷地哼了声,答案不言而喻。
易朗苦恼地“嘶”了声,琢磨着要不要知会易轩一声。
想想又觉得不合适。
易轩听说他爸回来了肯定得追到苏景那边去护人。
他跟苏景站一块儿……
足够把他爸气升天了。
摊上这么个焖声惹大事儿的臭弟弟,唉……
易朗闭眼,视死如归地说,“您是要去找那孩子了解情况吗?这件事确实有我的责任,怪我没看好小轩,我陪您一起去吧爸爸。”
“不用,你继续留在你的场子里牵你的姻缘线吧,”易鹤峰说,“可不能把你的正经事业给耽误了。”
说完挂断了电话,朝司机抬手,“走。”
“要下车了先生,”司机无奈地告诉他,“前面弄堂进不去车,要步行。”
易鹤峰皱眉。
这短短几天里他情绪波动的次数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
矜贵的易先生不得不下车步行。
脚踩着地上浑浊的带着鱼鳞和鸡血的泥浆,抬头望了眼头顶上横七竖八挂着的胸*罩、背*心和裤衩子。
这条街拆迁的事情要督促一下了。
易先生咬着牙想。
警队的小罗结束了一天的执勤换了便服准备下班。
值班室电话响了。
同事刚带回来两个卖茶叶的忙着审讯,喊小罗帮忙接一下。
小罗想着不会再有大佬找自己了,压着心跳接起来喂了声。
电话那头那人说,“你好我是易朗。我想问下上月……”
小罗吞了口口水,试探着问,“您是想问上月闹事被拘的那个名叫苏景的男孩的家庭住址和手机号码吗?”
易朗僵了下,问他,“可以吗?”
小罗呼气,“按说是不可以的。但是如果我说不可以您应该会找到我领导拿出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告诉我可以,介于这件事已经重复发生了三次我们就直接给结果省得给彼此添麻烦了。苏景电话是189****6520,家住在……”
易朗一时没听明白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辞,看了眼地址,就在自己酒吧转过去隔墙的一个灰弄堂里,很近,便没再顾上多问什么,道了谢匆忙挂断了电话追了过去。
苏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闹得心神俱疲,好不容易把策划稿交上去得了半天假,回来关机倒头睡到了天黑。
晚间的时候,他被敲门声吵醒,抓着手机挠着头去开了门。
身着驼色毛呢风衣内搭墨色西装的中年人器宇轩昂地站在门边,看了眼苏景黑白颠倒呆毛乱翘睡眼朦胧的躺王造型,眉心不自觉地皱起,特别难以接受似的问他,“你是,苏景?”
“我们谈谈。”他威严地说。
苏景张了张嘴,看着对方与易轩神似的面容,再瞅瞅自己的珊瑚绒撺花掉裆垮睡裤和毛绒小狗灰拖鞋。
室外湿冷湿冷的,风灌进来催得苏景打了个寒战。
他下意识地摇头,“苏景上班没回来,我是他室友林晖。”
说完就想关门,楼道里传来年轻女孩心急火燎的声音,“你怎么也不给林晖留个电话啊小景?爸早上突然安排我出去度假,怕是要来找……”
她话没说完就消音了。
因为认出那个面朝苏景背对她的背影是她又敬又怕的易叔叔。
“……”苏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眼前的易爸爸,一时不知道该先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给林晖留电话还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谎报姓名。
他还没来得及纠结清楚,黎鼎烨捏着鼻子上了楼。
“住这什么破地方!没有电梯就算了楼道连个灯都没有!”
苏景压抑在心底里的屈辱和愤怒一刹那间直冲脑门,冷冷地问黎鼎烨,“你来做什么?”
黎鼎烨抬眼看向光源处的苏景,又顺着苏景的的视线滑下来看到了本该在三亚度假的闺女。
以及……
易鹤峰??
他蹙眉,没顾上责问黎缦,诧异地喊了声,“老易?”
易鹤峰转回头看他,嘴张了张,没说出什么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黎鼎烨问。
“我在这儿……”
易朗打苏景电话苏景关机,打易鹤峰电话易鹤峰不接,匆匆忙忙赶到苏景楼下一拨号听见他爸手机铃声在楼上响起,挂了通话就往楼上追,“您先不要冲动爸爸,这件事不是警队说的那么……”
易鹤峰、黎缦和黎鼎烨齐刷刷地回头看他。
楼道光线不好,易朗从亮处来,站了下才看清眼前的局势。
这他妈……
这年头过春节人都凑不了这么整齐的。
苏景苦恼地看着楼道里依次排开的人串子。
他有点自暴自弃了,忽然间觉得这样也好。
让他们组团对冲总比自己单独面对黎鼎烨要好,于是干脆豁出去地问,“谁先聊?”
楼道里挤着的几位互相看了看。
“要不你们抓阄排个号吧,”苏景说,“房间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多贵人。”
他重度手机控,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地顺手按了开机。
手机恰在这时响了,苏景看了眼,是老杨,估计是找他改稿件内容。
苏景滑了下给他挂断了,老杨不死心似的紧跟着又打来。
“抱歉接个电话,你们商量下。”
苏景接通了电话,耳边传来易轩柔软的问候。
“睡醒了吗?我刚结束会议,有两小时空闲,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隔着电话听他的声音尤其温柔,追人的态度和分寸也拿捏得很好。
苏景很想说点什么,但在听到来电人是易轩的时候他的嗓子就梗住了,发不了音。
易轩察觉到他情绪不对,迟疑了下,问苏景,“怎么了?”
苏景望向楼下的四位。
没看错的话,至少有两位是冲易轩这事儿来的。
“好的杨总,我现在不方便改,我先记下来晚间我改好之后发给你。”
他慌乱地说完就去挂电话。
黎鼎烨骂的倒是不亏,这楼道确实黑。
手机刺眼的光照得苏景眼花,手一抖没按到挂断键,滑到了红键旁边的免提。
追求阶段的人刚尝到甜头会特别没有安全感,易轩听他明显地做戏打发自己,定了定,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顾倾又去骚扰你了?”
他压着火气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散开又撞回,醋味冲得易鹤峰眉目狰狞。
黎缦扶住了旁侧的木栏杆,易朗痛苦地捂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