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低着头眼睛轱辘地转了两下,沈时安知道刚才的话题无论如何不能再进行下去,抬手给了周原晨回应,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之后带有惩罚性质地捏了捏江凌的脸蛋,大步走了过去。
彼时阳光正好,沈时安和周原晨身穿专业的冲浪服踩着板自由畅行在翻滚的浪花中。
贺文瀚不大喜欢这些极限运动,所以找人在沙滩边支了把打伞,带着江凌和莎莎一起喝喝饮料打打排球,倒也闲适自在。
说是坐在岸边休息,江凌眼睛却一直很忙。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有从沈时安的身上离开过。
来旅行的这一路上,不得不说沈时安的确带给了自己太多之前想不到的惊喜。
在江凌的固有认知里,CBD办公楼顶层沙发里坐着的那些呼风唤雨的厉害人物,既然能在其专业领域达到如此显赫的成就,那相应就得牺牲掉一部分东西。
他们可能无法像常人一样拥有固定的假期,除了喝酒减压之外可能也没有太多的娱乐,由于缺少培养爱好的时间,以至于他们其中大部分人的性格和生活方式都会逐渐变得刻板。
可沈时安不一样,他博学有趣、细致体贴,站在冲浪板上的他阳光帅气,浑身都散发着引人注目的勃勃的生命力。
江凌也是从与贺文瀚无意的闲聊中得知,沈时安甚至在20岁那年就拿到了SDI国际认证的潜水证。
怪不得在飞机上的时候,周原晨有提到沈时安之前去加拉巴哥潜水的事情。
思及此处,江凌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
上次与沈时安在城市之眼坐摩天轮,江凌看他是第一次坐,还想着这人平时的生活一定很无聊,都没有什么娱乐。
现在看来,人家不是没有娱乐,只是有钱人的消遣方式更加高级,和他这个从小生活在平民阶层家庭的孩子大相径庭。
自己想象不到,不代表人家不曾拥有。
怔忪间,一直与江凌同样沉默着的莎莎却在此时突然开了口。
“要喝橙汁吗?”对方将服务生端来的饮料往江凌面前推了推,主动搭话。
江凌猛然回神,笑着说了声“谢谢”,之后只见对方也把目光移到了远处的沈时安身上:“那是你男朋友啊,他很有魅力。”
江凌随着莎莎的话愣了愣,不知为什么,听到有陌生人夸奖沈时安,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谢谢夸奖。”江凌说着顿了顿,之后抿着唇抬眸直视对方:“他是我老公。”
“哇哦!”
江凌话音落地,莎莎惊呼出声,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待消化掉那股突如其来的震惊情绪后,冲江凌咧咧嘴竖起了大拇指:“佩服佩服,不过你们的确很般配。”
话头既然已经起了,有来有往,江凌自然也能不吝啬夸奖,点点头看着对方:“你和周原晨……”
他说着在心中琢磨了一下用词,突然觉得用“般配”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俩可能不太合适,于是想了想道:“你们看上去也很合得来。”
可谁知莎莎听罢潇洒地撩了撩头发,对着江凌瘪瘪嘴,看上去对他的话不是很赞同:“周不是我的菜,他也只是图我胸大罢了。”
江凌知道在国外长大的孩子性情都比较奔放,但莎莎这记直球来得毫无预警,他从未跟女性讨论过如此私密的话题,一时竟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凌缓了一下,尽量把谈论的内容拉往正常的轨道:“你不喜欢他吗?有没有考虑过以后?”
然而莎莎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可能是从小接受的文化熏陶不同,坦荡表达出自己的感受在她看来是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故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们在床上很合拍,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她说完噙着杯子里的吸管喝了口果汁:“况且,蓝星号的旅程结束了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我才不想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
江凌随着她的话,短暂地愣了愣。
“我从18岁开始每年花4个月时间用来各地旅游,像周这种及时行乐的公子哥我见过很多了。”莎莎说着饶有兴致地冲江凌挑挑眉:“其实我们本质上都差不多,爱和性是可以分开的,没了那么多的顾虑,在床上可是很享受的。”
江凌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让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女孩子给自己上上这么一课。
虽然时代在不停地变化,但江凌骨子里其实还是有些传统的。别人怎么样他管不着,但是于他自己而言,爱和性其实是没有办法完全分开讨论的。
他一直认为那些拿着票子和车钥匙站在酒吧门口寻找一夜情的红男绿女,就算真的上床,本质上其实就是为了发泄欲/望。这种“舒服”真论起来,未免过于肤浅片面。
然而今天莎莎的话,却让他在心中又不禁开始陷入思考。
“不爱的话……也可以做得很享受吗?”
江凌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向莎莎。
然而莎莎虽然年龄小,这方面却显然要比江凌通透地多,满含深意地笑了笑,又把问题抛回给他:“你是男人,这种事情与其问我,难道不是问你自己更合适吗?”
第62章 “你别太狠了”
作为一个从小在内陆长大的孩子,江凌这是第一次跨越南北半球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也是第一次登上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巨型邮轮,畅游在无边无际的印度洋上,领略如此令人震撼的自然风光。
怀着憧憬激动的心情与沈时安度过了登船后的第一个晚上,江凌本以为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一段美好难忘的旅程,却没成想,现实却总是会在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他制造一点难以预料的阻碍。
江凌从未切身体验过晕船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现在他知道了。
除去脑子昏昏沉沉迷糊不清外,江凌感觉自己就像被关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蓝星号的吨位虽然很重很稳,但他总是能敏感地捕捉到船体的每一次晃动,胸口随之泛上一股抑制不住的恶心。尤其是在不经意间望向窗外、看到漂浮咸腥海浪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天明后的整整一个上午,江凌不是乏力地瘫软在床上,就是飞奔到洗手间的马桶旁狂吐。
沈时安为了照顾他未曾离开房门半步,直到中午的时候,江凌腾空了肚子、胃里总算是有了点饿意,沈时安才换了身衣服去往餐厅,准备给他寻些清淡的食物回来。
彼时周原晨正和贺文瀚莎莎三人正在中餐厅用餐,见沈时安露面,赶紧招呼着他坐下来。
周原晨本身就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早上甲板看日出的时候就没见这俩人,现在看江凌没来,更是证实了他心中的那个猜测。于是贱兮兮地冲着沈时安挑了挑眉,打趣道:“诶我说,这整整一个早上都不见你俩人影,猫在屋里干什么呢?”
沈时安现在没空满足他无聊的好奇心,对着菜单上点了一个粥和两个小菜,说自己打包带走,之后又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然而他越是不回话,周原晨那边就越是来劲,揶揄的心思更甚,于是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凑到沈时安跟前悄声道:“兄弟,虽说咱名义上是来度蜜月,但你也别太狠了,江凌他……”
周原晨说着顿了顿:“该不会是给你干得下不来床了吧……”
周原晨话音落地,沈时安的眼眸跟着微微眯了一下。
知道这是他心情不佳要发怒的信号,周原晨坐直了身子,心道这玩笑开得会不会有点过?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时安却是直接把他手里的筷子夺了下来:“你脑子里就剩下那点黄色废料了是吧?”
“别吃了,去医生那给我开点晕船的药。”沈时安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打包袋,临走前对着他吩咐道。
“江凌晕船了?”
周原晨听罢惊异地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江凌一早上闭门不出竟是因着这么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原因。
“不然你以为呢?”沈时安话里不带温度,一字一顿地缓缓开口反问道。
周原晨面色僵硬,待在原地“呵呵”干笑了两声,最后将拿药的事应了下来。
而沈时安也不再与其周旋,掂了打包好饭菜的袋子,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出了餐厅。
江凌服下粥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舒服多了,晕船本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药躺在床上休息一下,下午时候的状态相比于早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
沈时安今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陪江凌,江凌躺在床上,他也自然就只能待在床上。
清凉的海风透过窗间的薄纱吹至两人枕边,江凌抬手拨了一下沈时安额间的碎发,有些过意不去地喃喃道:“对不起啊,本来是出来度假的,谁知道第一天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害得你也没玩好。”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儿,这次主要是为了陪你,所以你在哪我在哪。”沈时安说完后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笑补充道:“你要是真在船上晕7天,那我就陪你在这屋里关上7天也没什么。”
可谁知江凌听后非但不觉得感动,反而急地坐了起来:“呸呸呸!你快呸三下!”
沈时安跟着不解地“嗯?”了一声,只见江凌有些失落地撅起了嘴:“我难得有机会出国度假,还想着好好玩呢。你说这话多晦气啊……”
沈时安听罢苦笑出声:“你还挺迷信。”之后又拽着人躺回了枕头上,眉眼上弯,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那你给我说说,你都想玩些什么?”
江凌自登船之后就没出过房门,也不知道在蓝星号上究竟都有哪些消遣,于是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影视作品,好奇问道:“电视上演的,好像这种大船都有赌场?”
他问这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整张脸上写满了求知欲,沈时安被他这个有趣的模样逗笑 ,低着头轻咳了一声:“这船不去公海,赌不了。但你要是真想玩……”
沈时安边说边想了想:“我把周原晨叫来,咱们私底下赌点小的,赢他个三五十万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就这么坑你兄弟来着?”江凌听完他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谁让那家伙管不好自己的嘴。”
“他说什么惹你生气啦?”
江凌翻了个身,用胳膊支着胸膛趴在枕头上冲沈时安眨眼睛。
沈时安眸底的神色黯了黯,盯着江凌迟迟没有说话,须臾之后,缓缓凑至江凌耳边,贴着他的鼓膜轻声道:“他说,你早上不出门是因为被……”
沈时安的最后一个字说完,江凌的瞳孔跟着瞬间放大,反应过来后直接捞起了被子把自己的脸蒙了起来,只露出毛茸茸的头发。
“沈时安,你别说了!”
沈时安看着龟缩在被窝里的人无声勾了勾唇角,半晌之后,长舒口气翻身下床走向窗边,吹着海风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
次日,江凌终于从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完全恢复了过来,有精力跟着沈时安好好在船上各处转一转。
与之前想象的不同,蓝星号哪里是邮轮,简直就是把一座城直接搬到了船上。
整整八层、二十万吨的大容量,游客在这里除了日常的衣食住行可以得到满足,还设有大型的主题水上游乐场、中央公园以及环绕式海景瀑布。
江凌跟在沈时安身旁转着眼珠东张西望,整个人震惊地,一张嘴从始至终就没有合上过。
介于江凌身体刚刚好转,沈时安不敢带他体验太刺激的项目,于是就只陪他在悦音厅看了场电影,下午的时候,两人在中央公园玩了几个小时。
傍晚用餐过后,甲板顶层就进入到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泳池party时间,周原晨和贺文瀚提前给他们几人预定了卡座,沈时安让江凌先过去,自己则趁医生还没下班,再去给江凌拿点药备上。
结果他这不去不要紧,一让江凌离开自己的视线,这小绵羊二话不说立马就落入到周原晨设好的圈套里。
游戏一开始的时候,周原晨并没有说摇骰子输了的人要喝酒,只说着今天高兴大家伙凑到一起随便玩玩,让江凌别有压力。
但即使是简简单单的摇骰子,江凌哪里是这伙人的对手。后来沈时安到场的时候,他已经连着输了十几局,报数的时候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少了些底气。
沈时安无奈叹口气,拉过江凌的手腕将骰锺夺了下来,让他别跟这些老油条在这硬碰硬。
救星来了,按理来说这事就该了了。但周原晨很明显不想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俩,好不容易让沈时安栽一次,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不玩可以,来把酒喝了。”周原晨说罢对着远处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让把自己之前点的Martine给端到桌子上来。
“你刚才玩的时候没说输了要喝酒啊……”江凌看着哪些盛在利口杯里花花绿绿的各类酒精,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周原晨耸耸肩:“这不用刻意说吧,大家都懂的规矩啊。”
他说完后下意识将目光转向了沈时安,勾勾唇角装着一副很体贴的模样:“但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所以咱条件放宽点,让你们家那位帮着喝也行。”
沈时安盯着自己面前的这些酒杯沉默了片刻,动动喉结开口询问:“能换个惩罚方式吗?”
谁知他话音刚落,周原晨却跟着“呦”了一声,拍拍自己的头:“瞧我这脑子,咱沈总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