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这里，要干一辈子农活，还要挨爸打几十年，他还会把你嫁出去，让别人打你。”顾白焰带着沈良娣从大伯家回到自己家，路上如此说道。
　　这几天的物质洗脑沈良娣都习惯了，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心里一动，抬头看向弟弟，“弟弟，好好读书以后就可以不干农活了吗？不被爸爸打了吗？”
　　她不懂嫁人，只想不挨打。
　　“是的。”顾白焰坚定道。
　　好好读书，她才能不被这座大山吃了。
　　顾白焰的潜意识告诉他，他必须照顾这个姐姐，这应该就是那个任务的一部分。
　　沈良娣低下头，沉默跟着顾白焰。
　　很快，小学开学了。
　　几个老师带着村子里八九十号小学生举行了升旗仪式，算是正式宣布乐安小学成立开学。
　　顾白焰两个堂哥分到年级，他和沈良娣是一年级。
　　第一堂课是告诉这些六七岁的小萝卜头要遵守什么，第二节 课是发书。
　　林敏坐在讲台上，让学生拿上书来，给他们写书的名字。
　　“你们按照顺序拿着自己的书上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我给你们写名字。”
　　林敏大声说道。
　　二十二个小萝卜头点头。
　　顾白焰和他姐坐在第一排，听到这话立刻起身拿起书本，乖巧走到老师面前。
　　“名字，”林敏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孩，笑着问道。
　　她已经做好了有些小孩不知道自己名字，只有绰号的准备了。
　　“沈朝宗！”顾白焰大声回答，把自己的本书摆放在老师面前。
　　林敏点头，在书页上写上他们的名字，包括本子。
　　顾白焰回头看着紧张的沈良娣，朝她自信点头，给她打个样。
　　沈良娣屏住呼吸，小脸肉眼可见紧张起来。
　　很快顾白焰得到了写好名字的全部本子，谢谢老师后自己伸手把书本收起来抱回座位。
　　沈良娣起身，垂着脑袋上前，把本子放在老师面前。
　　林敏看得出来她很紧张，笑着温柔道：“叫什么名字。”
　　沈良娣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沈……良
　　……沈筝。”
　　名字是昨天弟弟给她重新取的，说是之前的名字不好听，还闹着让爸妈把户口上的也改了。说如果叫沈良娣其他小孩肯定要取笑他，他才不要。
　　还表现出十分嫌弃沈良娣的模样。
　　最后实在闹不过小弟，爸爸才表示会去改掉户口本上的名字，以后她就叫沈筝。
　　林敏点点头，端端正正给沈筝写上她的名字。
　　沈筝轻声说了谢谢老师，抱着书本转身快步回到自己位置上。
　　“不客气。”
　　两姐弟的表现给了她很深的映象。
　　第一天基本没课，课堂自我介绍后便放学了。
　　沈筝没书包，只有顾白焰有，是王丽用破布缝的。放学后顾白焰就顺其自然把沈筝书本全放自己包包里，帮着背到家里才让沈筝背。
　　有时候，沈筝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在把她当妹妹养。
　　回到家顾白焰就获得了休息的时间，沈筝却要去帮着烧火搭着小板凳，烧水淘米，把饭煮出来。
　　等到王丽出门摘菜，顾白焰就会跟着沈筝一起弄。
　　其实他小小的脑袋里满是疑惑，比如为什么他能获得特权，其实村子里也有重男轻女的，但家里的男孩也是要干点活的。
　　对此系统的解释是沈大柱觉得他就是他唯一的独苗，不能让他有丝毫损伤，加上讨厌沈筝，所以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顾白焰半懂不懂，系统只要他维持好现在的情况就好。
　　直播间也义愤填膺过，觉得沈筝不过大一岁，凭什么就要承受这么多，以后等两人长大，也别对他们多好。
　　听到王丽的脚步声，顾白焰起身，蹲在后院学习。
　　其实他今天是想跳级的，但怕沈筝不适应，就没有跟老师提。
　　往后肯定是要跳的，只有尽快读出去，才能早日获得自由。
　　理智和稚嫩在顾白焰身上横跳，但现在他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他长大一些再说。
　　强大才能不被欺负。
　　顾白焰开始如同海绵一样吸收着周围能提供的一切知识，各年级的书本，老师带来的书籍，大伯的教导。
　　小学课本慢慢学完后，顾白焰开始借大伯的初中课本，学习书上那些知识。
　　时间一晃四年过去，堂哥们也在一年前进入初中。
　　渐渐地，顾白焰的大脑不再迷茫，知道周围的一切，知道外面那个大世界有什么。
　　林敏最开始只觉得顾白焰只是一个爱学习的小孩，以为是家里家风好。后来她才知道，不是他家家风好，他家非常重男轻女，是顾白焰自己天生觉悟好。
　　所以顾白焰提出想看她和其他两个支教老师带来的书时，他们都借给了他。
　　虽然不知道小孩看懂多少，但是他们支持这样的精神。
　　顾白焰学习之余也没忘记带上沈筝，不断为她争取读书的时间，给她做辅导。
　　沈大柱本来是不愿意的，家里多个人煮饭节省了多少事。
　　后来听老师说他孩子学习成绩是全是满分，学着还非常快后，便十分痛快答应了。
　　当然，顾白焰也没有完全学习，偶尔也上山下河玩耍，还会开垦一块合适的地方，种植他去集上买的西瓜种子，学着别人的样子搞改良。
　　他想要又甜又没有籽的无籽西瓜。
　　偶尔有不懂的，他就会去问大伯要书看。
　　大伯要搞大棚种植，请了专业人士来看，还买了好多书学习种植。
　　顾白焰要的书他那里都有。
　　顾白焰长到十岁，身体也抽条，长相也变得更加俊秀漂亮了。加上那股书香气息，让人如沐春风，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穷山沟沟里养出的孩子。
　　这几年条件好了一些，村小学也重新修了，虽然只有一层小楼，但环境是天差地别了。
　　跳级在这里管得不严，顾白焰带着沈筝四年时间跳了两次，今年夏天，他就会小升初考，进入初中了。
　　沈大柱这几年一直很高兴，因为他买来这个孩子太会读书了，以后要是挣大钱，他后半辈子就享福了。
　　他时常给顾白焰洗脑，让他以后挣钱给他养老，建大房子，开好车。
　　顾白焰答应非常爽快，十分乖巧，同时他也会提出一些要求。就是让沈筝去读初中，理由是方便照顾他。
　　沈大柱很勉强，因为村里管得并不严，不让女娃读初中的也不少见。
　　但看在这个宝贝儿子的份上，还是会答应。
　　而这边，顾白焰培育的西瓜有了结果，顺利长出了甜美的无籽西瓜。
　　顾白焰决定，培养一批种子，和大伯一起种。
　　说干就干，顾白焰找到了大伯。
　　沈聪行看着顾白焰，“无籽的改良西瓜？”
　　“大伯去年吃过一次的，大伯忘了？我已经培育好秧苗了，只要大伯种，种好了卖出去七分账，我，大伯七。”顾白焰现在已经接近一米五，坐在沈聪行面前如同一个小大人。
　　沈聪行想起来，去年他还问过那西瓜哪里来的，没想到是顾白焰种的。
　　沈聪行望着顾白焰疑惑道：“你喊你爸种不就行了，为什么喊我呢？”
　　其实他能感觉到这个侄子不喜欢他爸的一些作风，但没想到这种有大概率赚钱的事，他也没考虑沈大柱。
　　他和沈大柱一直不亲近，其实内里还有其他原因。
　　两人虽然是亲兄弟，但不是一个妈生的，他妈死得早，沈大柱是他妈后来进沈家生下的二儿子。他爹偏后妈幺儿，要不是他读书很行，加上会闹，老人之前分土地都不会对半分。
　　这点他一直有芥蒂，所以顾白焰这样做，他没有告诉沈大柱的想法，更没有批评顾白焰的意思。
　　“他不会种，而且我需要钱，”顾白焰直接说了自己的原因，并不为自己找借口。
　　沈聪行不知道顾白焰要钱，沈大柱宠溺他，他要钱沈大柱不会一毛不拔。
　　顾白焰抬头看向大伯，“您种吗？”
　　沈聪行突然心里一动，其实顾白焰说七分成有些高，应该是留了一点砍价的空间，毕竟他就提供秧苗。靠谱的无籽西瓜秧苗虽然难得，但只要外出耗费点功夫和本钱，还是能找到的，只要愿意。
　　但他为什么不能拉拢顾白焰，顾白焰读书他知道，那叫一个好。初中他自己已经读完了，高中知识也在看了，以后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没准还是清大华大那种顶级大学。
　　他两个孩子初中入学后成绩不上不下，前途也不知道怎么样。顾白焰到时候大学毕业有了见识，肯定能拉两把。
　　拔拉一下他们，他两个孩子就能够在外面的世界好好活下去，他可不想他们一直困在山沟沟里。
　　他也不怕顾白焰翻脸不认人，对比他对待沈大柱的样子确实不怎么样，他不好评价。但他对妹妹好得很，沈大柱现在都不敢打骂沈筝那丫头了。
　　“好，大伯种，种好卖了分你成，”沈聪行一口答应下来。
　　两亩地而已，他输得起。
　　顾白焰笑着谢谢大伯，然后道：“那大伯，我再请您帮个忙，您可以不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沈聪行点头。
　　双方谈完，顾白焰起身离开。
　　其实他清楚大伯的想法，他也愿意接受这些潜在的条件。但他会让大伯相信，自己的西瓜只要好好种植，一定可以获得很好的收获。
　　过了今天，顾白焰起了秧苗，给大伯送过去。
　　沈聪行立刻就雇人种下了，找的是山上阳光不错的沙地。
　　很快，顾白焰迎来了小升初考。
　　这里小升初考要到林松镇的中心小学考试，六年级的孩子头天早上就由林敏送往镇里，然后统一参加考试。
　　考试只考一天，一共科，顾白焰出发前特地给沈筝放好了草稿纸和笔。
　　路上聊天时，他也会给沈筝补习。
　　四年时间，十一岁的沈筝已经长成了一个小小少女的模样，无关标志可爱。
　　看着忧心忡忡的弟弟，她嘟着嘴哭笑不得。
　　“别操心了，我可以的！”沈筝捏紧拳头给顾白焰增强信心。
　　顾白焰不太信，“每次期末考试都会紧张，何况这次是小升初考。”
　　沈筝；……
　　求别戳穿。
　　无奈，她只能接受弟弟的补习，毕竟弟弟是真为她好。
　　不像妈妈……
　　顾白焰补习的重点是英语，小山村全是哑巴英语。
　　他全靠自学，才能说标准流利说出口那些英语句子和单词。沈筝没有语言天赋，只能靠后天补充了。
　　当然，系统说不是，是顾白焰自己本身就会，学习过程像是在复习。
　　林敏听到顾白焰教英语，便敲打其他人好好听。
　　顾白焰的英语是她听过最流利最好的，甚至有时候她都要顾白焰纠正。能者多劳，所以乐安小学的英语课，基本全是顾白焰在带，顾白焰都是一个小老师了。
　　所以下意识的，她听到就喊其他孩子一起听。
　　其他人听着，脑海里却不知道在转什么。
　　二十多个孩子一路走来到达镇上，镇里安排了住的地方，所以大家不用解决住宿了。
　　只是条件就不怎么样了，就是大通铺，只有床垫没有被子，男孩女孩分开睡。
　　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盖被子也没事。
　　一夜过去，转眼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林敏把所有人叫起来，带着去中心小学参加小升初考试。
　　小升初考是星期六，中心小学四层接近二十间小学教室全部被腾出来，每个人一个单桌子，领号入场就行。
　　镇里还是有不少重视的家长亲自送孩子来考场，门口围了好大一圈人。
　　顾白白焰和沈筝被分到不同的考场。
　　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和英语，考完回家。
　　试卷对顾白呀来说挺简单的，拿起笔就开始写。作文也不算很难，就是描写四季变化。
　　老师们在讲台上俯视这台下的小学生，谨防作弊人员。
　　顾白焰看过去年的小升初成绩，他不用担心，沈筝却很难踩进初中重点班的线。他们这里是偏远小镇，镇上只有一所初中，分重点和普通班以及平行班。
　　平行班还好，但是普通班全是混子学生，这些学生有许多初中都没读完，就会出去社会打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希望沈筝最次也要进平行班。
　　而被挂念的沈筝正抿着嘴唇，脑子里全是昨天晚上妈妈跟她说的话和弟弟说的话。
　　妈妈知道弟弟爱护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家里没钱，供不起两个学生读初中。她没说一句让沈筝不读了，但在考试前一天拉着她诉苦，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之前沈筝不懂，为什么妈妈老是爱期末考试的时候找自己，后来才知道，她连五块钱都是不愿意花的。
　　可是弟弟说的话又在她脑子里转，弟弟明显是对想让她读书的。
　　她一边不希望妈妈生气，一边觉得弟弟说的对。
　　这导致她根本无心答题。
　　沈筝眼眶慢慢红了，眼泪一滴滴滴在试卷上。
　　看到试卷滴上了眼泪，她连忙拿起草稿纸垫，又用袖子擦眼睛。
　　擦干眼泪，沈筝心里还是一团乱麻，直到她看到了一个题目。
　　“问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意思”她小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