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绝对没有杀他。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而不是商业街?”
左三丘如是总结道,“没看到尸体前,我没有承认这件事,主要是想看看情况再说。但现在我完全可以承认。
“你们谁跟我一样,对他做过什么,但不认为自己是凶手的,也可以承认了。”
开口的还是李二少。
他道:“你说的这一切,并没有人能证明。你在大街上敲死了他,把他的尸体运回洞天福居,摆出那个造型,也可能。”
“不可能。他身上的剑伤,还有中毒的症状怎么解释?如果我敲死了他,他是怎么中的毒?”
左三丘忍不住皱眉道,“你这个人很奇怪,不是攻击姜婉儿就是攻击我。你简直在搅浑水。该不会你才是凶手?”
李二少勾着嘴角笑了笑。“我不是。我只是合理提出质疑而已。其实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我们赶紧找线索吧。我们倒是不急,这位姜小姐——”
看向时踪,他道,“你就比较急了。”
这会儿的时踪正好从旁边的矮墙上跳了下来。
见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李二少又问:“有发现吗?”
“嗯。”时踪道,“这里有明显的脚印,表示有人曾蹲守在这里。
“另外,你们自己看,从起居室到尸体所在的位置,很明显有一排足迹。我刚看了下龚长老的鞋子,他的鞋底刻有莲花,和那排足迹相吻合。
“所以,暂时可以认为,龚长老并不是死后再被凶手搬运到这里的。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他从起居室往院门方向走,走到现在尸体所在的位置时,毒发身亡,或者被箭射中心口而死。”
闻言,左三丘立刻爬上墙看了看,发现那里确实有脚印。
不过脚印只有半个,有大致轮廓,没有具体纹路,在没有专业刑侦工具的情况下,他们恐怕无法单凭这个锁定嫌疑人。
现在只能认为,有人曾蹲守在这里等着龚长老经过,然后朝他射箭。
简单向大家解释了一下龚长老带姜婉儿私奔的缘由后,左三丘道:“所以,现在基本可以还原死者的一个大致时间线了——
“离开张家庄园后,他去到和姜婉儿约定的中心广场,却没看见她人,于是想找到她。嗯……很可能他把这件事安排给了他手下。让他们帮他找姜婉儿。
“后来,在收到手下递来的‘姜婉儿在旅馆’的纸条后,龚长老出门找姜婉儿,就在这个时候,他被埋伏在矮墙上的人射了一箭!”
时踪却是打断他道:“修正一下。龚长老收到纸条出门去旅馆的时候,被你打了晕了过去。很可能从麻将馆里出来的人救了他,把他送回了洞天福居。这是他第一次出门。
“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后,龚长老又再出了门,然后才被人射了一箭。所以……”
停顿了一下,时踪道,“他第二次出门的理由很关键。
“第一次出门,他确实是为了找姜婉儿。然而第二次还是这个原因吗?
“如果是,射箭的人怎么会知道,龚长老会在什么时候从昏迷中醒过来?
“他又怎么预知,龚长老会在什么时候出门见姜婉儿,以至于能准点蹲守在矮墙上埋伏呢?
“所以这张纸条,很可能只是个迷惑人的东西。凶手是和龚长老另外有约的人。但凶手并不会真正赴约,而会埋伏在墙上射箭。
“当然,这只是目前的一个猜测。
“地图很大,需要探索的地方很多,分头行动吧。”
言罢,时踪率先往外走去,并没有在洞天福地多做逗留。
其余四个玩家暂时留在了这里,估计想继续查找龚长老的故事,时踪则去了永葬旅馆。
左三丘站在原地挠了一会儿头,倒也跟上了时踪。
“你为什么想先去旅馆?”
“因为我觉得这个旅馆不对劲。”
“怎么说?”
“你觉不觉得……这旅馆太大了?”
这里所谓的商业街并不繁荣,来来去去也无非是三大家族的人。
在商业街的麻将馆打牌打晚了,又或者在酒馆喝酒喝晚了,人们嫌回庄园的路途太远,想就近找地方住,是可以理解的。
一个有着二十余间房的小旅馆足以满足要求,然而永葬旅馆实在太大了。
永葬旅馆跟张家庄园一样,也是由旧式庭院改造而成,占地面积相当大,时踪他们住的地方仅仅只是前院,他粗粗估计,至少有五六十间房。
可这只占了整个园子四分之一的面积而已。
长命镇富人区完全对外封闭,外人不能进,普通人不能出去。
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的旅馆?
再者,昨晚时踪和左三丘住进来的时候,根本没见这旅馆有任何工作人员。
难道平时这旅馆并不营业?
这个旅馆一定有问题。
这是时踪选择先探索这里的原因。
这回他并没有从前门进入旅馆,而是绕到了园林的后方。
后门处的铁门已经锈迹斑斑,连锁都断了,时踪没费多少力气就解开锁,和左三丘一起走了进去。
腐叶,污泥,一栋栋凋敝的建筑,无人修剪以至于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
入园后,目之所及是一片荒凉。
也不知怎地,时踪眼前浮现出了一副瑰丽的、盛极一时的园景。
就好像他曾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那个时候这里春色如许,绝不像如今这样,只剩断壁残垣。
第10章 长命镇10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那个时……咳咳,婉儿?”
左三丘的声音将时踪唤醒。
他刚才像是入了一场梦。
梦醒后,绿树化枯木,繁花成腐泥,满目良辰美景骤然褪了色。
“没什么。走吧。”
时踪遥遥头,带着左三丘深入园林。
此地杂草丛生,蛛网遍布,地上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最终腐化成厚厚的泥土,须得小心踏过,才不至摔倒。
园子里无规则地放置着一栋栋建筑,木制门窗皆已腐朽,墙和屋顶通通爬满了藤蔓,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两人走了许久,这才总算看到一栋保存的尚显完整的房屋。
那是只有一层的普普通通的平房,白墙绿瓦,部分墙体已被爬山虎侵蚀。不过房屋周围并无多少落叶与尘土,门口还有用石子铺就的小道。走近了看,能看见上面有着些许脚印。
看来这里平时有人来。
屋子四四方方,本身样式再普通不过,正门口有两个模样古怪而又狰狞的石像,颇像是能吃人的恶鬼。
屋檐下吊着一串又一串的铜钱,每串铜钱上都系着一截透着些许古怪的红绸。
房门上则画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阵法。
时踪略歪着头打量起门上的符号,将之记进心里,推门走进去,再把房门关上。
屋内十分明亮,因为这里亮着一盏又一盏的灯。
灯芯一端亮着火,另一端没入酥油,由一盏盏半透明的玻璃制品呈放。
淡淡的酥油香中,明亮的灯火中照亮了一排又一排的木牌。
位于中间位置的、最容易被注意到的一个木牌上竖着写下了三行字,从左到右分别是:“永垂不朽”“叶远山之灵位”“万古流芳”。
再依次看过去,所有木牌中间那行字的字首都是“叶”。
这些木牌全都是灵牌!
这间屋子供奉的全是叶家人!
这里的牌位这么多,足以说明叶家曾经人丁兴旺,是一个大家族。
可为什么姜婉儿从来没听说过叶家人的存在?
长命镇有三大家族——李、王、张。
他们三人的庄园、以及所占据的地盘,构成了整个村的“富人区”,与其余区域用一条河区分了开来。
三大家族分别掌握着三大金矿,有着这个封闭村落的最强权势。
为什么会凭空冒出来一个叶家?
不该存在的庞大旅馆。
旅馆前身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大的旧式园林。
旅馆房间还算干净,这表示偶尔有人会过来打扫,但这里似乎并不存在正经做生意的工作人员……
种种疑点汇聚在一起,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里曾经存在一个叶家。
叶家覆灭后,叶家旧址被改建成了旅馆。
可这旅馆并不正儿八经地经营。
将叶家改造为旅馆,为的只是一个目的——掩人耳目。
可是为什么需要掩人耳目?
富人区被三大家族牢牢把控着,他们怕这件事被谁发现?
只能是姜婉儿了。
从前这里一共有四大家族,现在只剩下三个。
或许正是现存的三大家族合力害了叶家所有人,并瓜分了叶家的金矿,这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所以,应该有人对姜婉儿的记忆动过手脚。
为了避免熟悉的园林勾起她的真实回忆,有人将这里改造成了旅馆。
叶家全族被灭,因为仇恨与怨气,怨灵聚集在此地不肯轻易离去,三大家族不敢贸然将整个园林直接毁掉,干脆将怨灵们供奉在这里,或者说……将它们镇压在这里。
毕竟这里是亡灵们生前的家。
把它们安置在这里,并尽可能地保存园林的原貌,或许就能稍微平复些许它们的怨气。
在此基础上,若能再辅以阵法镇压,它们就不至于离开叶家旧址,跑去其他三大家族伤害他们。
会是这样么?
如果是这样,姜婉儿又为什么会生活在叶家?
她姓姜,而不是姓叶。她是叶家的养女?
又或者……
姜婉儿极度渴望婚姻,是不是因为她曾与叶家的某位少爷相爱,但两人最终没能成婚,所以这件事才成为了她一辈子的遗憾?
出生于贫民区,也许曾在叶家做帮佣?
心里有了许多想法,时踪一步步走向那些牌位,打算做进一步的探查。
可就在他的目光触及写有“叶云锋”这三个字的牌位时,头部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剧痛来得猝不及防,以太阳穴为中心,像蛛网般顷刻蔓延至整个头部,时踪立刻痛得弯下腰,继而侧倒在地。
胸口紧接着传来一阵闷痛,他张口一咳,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将被这声咳嗽震裂。
“卧槽你怎么了?!”
左三丘惊慌失措的声音已经变得模糊且遥远。
时踪声音沙哑地开口。“立刻带我离开旅馆。”
不仅仅是离开这间房屋。
是彻底离开永葬旅馆。
见时踪如此,左三丘不免担心自己待久了也会出现问题。
如此,尽管他慌得手都在抖,还是赶紧把虚弱无力的时踪背在背上,迅速从来时的路离开了。
时踪本人身材高挑,好在姜婉儿身形中等,人又非常瘦,张野这个角色的体格也还不错,左三丘背得也就不算吃力,两人很快就回到了长街上。
靠在街角歇了好一会儿,时踪胸口和头部的不适总算消除。
站起来走出几步,他回头看向那片古园林,牌匾上的“永葬旅馆”四个字缀着阳光,刺得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永葬旅馆,叶家人,叶云锋,姜婉儿……
至此,他想明白了非常关键的一环。
左三丘有些心有余悸地看向他。“那个地方邪门得很,什么情况?”
“从看到房门口的石狮子和那些阵法开始,我就有些不舒服。”
时踪问他,“你完全没有感觉吗?”
左三丘摇头。“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这一切到底——”
“嘘。”
时踪忽然打断他,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隐隐听到某个地方响起了脚步声,时踪立刻转头追了上去。
从主街跑入小巷,再绕至房屋后方,他果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NPC们全都莫名消失了。
如今可算逮到一个。
那人腿脚显然有些不利索,时踪没费多少力气就追上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沉声开口:“别跑。”
那人立刻定住了。
他的身体线条变得十分坚硬,头部缓缓转过来望向时踪的时候,勃颈处几乎发出了“吭哧吭哧”的响声。
待转过头,与时踪四目相对的那一刹,这人的脸立刻成了死灰色。
瞪大眼睛,他的瞳孔紧缩,张嘴惊叫了一声,紧接着竟晕倒在了地上,像是活活被时踪吓昏了过去。
“我去……这什么情况?”
跟上来的左三丘一愣,随即听见旁边房间里传来一声:“阿嚏——!”
“闭嘴!我不是让你忍住吗?!
“不能让她听见!你会害死我们全家人!!”
呵斥声紧跟着自房内响起。
那声音听上去很沉很闷,像是隔着厚厚的木板传出来的。
时踪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
他与左三丘对视一眼,之后猝不及防地一脚踹碎薄薄的窗户,直接跃进了屋中。
这是一间卧室。
桌上放着尚未凉透的茶水,地面一半干净,一半落着些许尘土,一个扫把就那么横躺在屋中间。
看上去像是有人原本正在扫地,但还没有扫完,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进屋后,时踪略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再看向此处唯一的一件大件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