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又黑又混乱,一时间除了激烈的交火,人群中弹凄厉的叫喊和火焰燃烧的爆裂声以外他根本听不见任何东西。
他只能踉踉跄跄地站在二楼向下望,听见耳边有同伴在咆哮∶
“会长呢!会长在哪里――”
“会长还在’房间‘里”
保镖条件反射地大喊。
嘭――――
一根被炸断的房梁在这时轰然砸下来,新燃起一片火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保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只见就在那根房梁倒塌的位置,一名浑身漆黑的青年正鬼魅般地从火焰内踏了出来。
黑衣黑裤包裹住了他修长的身形,在这种枪林弹雨中,也只平静而缓慢地行走在烈火之中……手里的麻醉枪正往下滴着血,苍白的面具仿佛是地狱中收割灵魂的死神。
【草草草那个标志性的面具】
【格兰利威!是我老公格兰利威啊啊啊啊】
【草这个是真没想到……好久没看见我家酷哥了呜呜呜呜呜老婆来亲亲】
【格兰利威,一个每次出场都帅得不得了的男人我真的疯狂dokidoki!!!】
【都让开都让开!! (整理头发) (拿出玫瑰花)
格兰老婆,好久不见了,请问我是否可以讠】
【笑死了,好家伙,这可是真酒啊这你们也敢贴啊hhhhh】
【他是真酒也不妨碍我爱他!没有人不爱高智商高战力还腰细腿长的大美人真酒(嘶哈嘶哈……】
【楼上口水擦擦,琴酱 is watg you】
【小格兰~~真的传承了琴爷杀伐果断的画风诶,不愧被 killer那么看重哈哈哈】
【啊啊啊啊琴酒我命令你把格兰利威放出来!! 让他多出来做点任务,这种大帅哥怎么可以只缩在组织里长蘑菇】
【好奇,所以今天格兰也是来收人头的吗(思考】
“你…你是……”
保镖浑身血液冰冷,一股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恐慌,和渗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手脚痉挛,几乎哐哐哐哐一下摔倒在地上。
可格兰利威面具后的眼瞳深沉得像是望不见底的海。
他像是没有意识一般,机械性地向前举起枪,瞄准了保镖的胸口――
砰
强力麻醉药效使得对方迅速昏迷。
只是他的眼瞳还停留在了以为自己要被杀了的前一刻的表情,僵硬的面庞分外扭曲,在此时死了一般倒在地上。
高跟皮鞋“嗒――――嗒――”地走过他身边,声响几乎融进了嘈杂的火场里。
楼下双方都还在继续枪战。
警方在呼叫增援,黑帮在发出最后的垂死怒吼。
可没人发现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那个来自第三方组织的“人形兵器”已经悄悄入侵到了夜总会的核心。
【怎么感觉今天的格兰好温柔啊,他居然用麻醉弹 】
【我乍一看那人还以为他死了……估计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能活吧x】
【这可是 killer琴爷手下的崽诶,这都能活,估计够出去吹一辈子的了吧x】
【但是好怪哦…格兰是这种人设的吗他之前追警校组的时候都那么凶的,虽然最后放了点水但是今天这也太……】
【话说回来他那次放水也很奇怪吧还被景光打了一枪…格兰利威你在干什么啊格兰利威(震声】
【那次不是猜的格兰认识警校吗不会真的要被盲压对吧】
【可是格兰一真酒干啥认识警校,救命,我忽然有点怕……】
【今天这个是直接对敌对组织都放海了……他这样回去真的不会被琴酒打死吗……】
【我也感觉,虽然还是在做任务,但格兰利威这一次的气质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的那种味道(摸下巴)】
【眼神也有点不太一样了……什么情况】
【话说刚刚零零是不是跑进来了,他俩不会碰上吧我天! 】
【啊啊妈呀刚刚太混乱了我都没注意到零猫猫……】
【不要讲鬼故事啊】
滚烫升腾的浓烟中。
成步堂薰从一个被他放倒的保镖身上取下门卡,随后“咣当”一声踹开了铜墙铁壁的会长房间,手里柯尔特外观的麻醉枪置直指向内部――
但房间里却毫无动静。
他连忙几步跑上去,却正在那张宽敞的大床上发现了松尾会会长已经开枪自杀的尸体,鲜血从太阳穴漆黑的弹孔里流淌了满满一片红潭。
“你的目标死了,自杀。”
薰按开耳麦对琴酒说道,视线迅速扫过现场,嗓音毫无感情∶
根据床单上的出血量和凝结程度判断死亡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你还要把尸体带回去吗
“……”但对面的人似乎不太想理他。
环境音里隐隐有车辆行驶中按喇叭的噪音,男人深沉的呼吸像是在强压着怒火。
那就还是要的意思
成步堂薰懒得和他磨蹭。
于是他直接单手将尸体拖了起来,却突然听见!
哐
打斗的声音忽然无限贴近了他。
似乎就在一墙之隔的位置,走廊里的酒柜被撞翻,有玻璃杯连着花瓶和水洒了满地。
肉体碰撞的声音在烈火的燃烧里如同火星般爆响,随后好像又猛地撞上了什么柜子,木制轰然结构坍塌,稀里哗啦地倒下去――
那是降谷零砸穿了屏风的动静
如果将时间拉到七年后,他将能轻而易举地在这种场合里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现在的降谷零还只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警校生。
即使他的确怀着要调查真相的决心冲了进来。
但他紧接着要面对的是一楼的枪战,以及上面几层那一大堆已经在特警突袭和爆炸的双重惊吓中杀红了眼的马仔。
整个战场此时极其恶劣得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所有以前的预测都是低估,是真正拳拳到肉的生死一瞬――――
降谷零试图绕过所有人,但在潜行上三楼的时候依然被逃窜中的黑道发现了行踪。
怎么会这样
他原本预计可能会经历一些战斗……
但是,这是直接从新手村进了boss战是怎么回事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此时那个体型有他两倍大的保镖正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扔上了墙,径直砸穿屏风摔进了后面的空间里,动作带着混黑和毒贩特有的狠辣。
但零却也在此时恢复了清醒。
多年训练的战斗本能,使得他在落地前依然用手肘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一发力就又弹了起来。
却正看见对方再次凶狠地向他扑了过来,于是本能地抄起了旁边的椅子向前一挡,刚刚好听见子弹擦过去的声音――
这人也有枪!
他的眼瞳瞬间阴沉,当即一个俯身滚地又躲开两发连续射击。
眼见三枪没打中个小孩,那个保镖满脸的横肉几乎都挤在了一团,迅速再次瞄准了他,食指扣下扳机―――
叮!
然而,与枪声同时响起的,竟然是刀片锋利的破空声!
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自十几米外飞来――
霎时间“叮”一声钢铁撞击,巨大的力硬生生让手枪脱手飞出!
弹道在最后一刻偏移,一头栽进了天花板里。
保镖本能地回头。
却只看见一道黑影箭步冲来,在他去掏自己身上另一把枪之前就一把擒住了他的胳膊,同时抬腿狠踹他膝弯!
电光火石间形式逆转,他浑身扭曲着被青年卡死在地面上,关节错位带来的痛感让他放声惨叫。可对方却仿佛只是个杀戮机器,在此时再度从一个扭曲的角度将人向上一拽,所有关节几乎全被扭到极限,几乎要一寸一寸地折断――
格兰利威猛地发力,将人直接反身摔了出去!
……
降谷零推开满地杂物,在这时终于将自己艰难地从地面上撑了起来。
或许是刚才打斗的动静过于激烈。
在那个保镖昏迷后,整层楼似乎都静了下来。
一时间只听得见火焰被风吹起的呼声,火舌顺着木柱盘旋升腾……如同一支柔软而曼妙的舞。
他在此时一只膝盖抵在地上,有些怔怔地抬起头,几乎下意识地想说“谢”。
却忽地看见那个一身黑衣的修长影子站在他几米开外的位置。
他的手臂还在刚刚的战斗中被断木划开了个小口,殷红的血整顺着他细瘦的手腕滴落下来,又在落地的时候就被火焰蒸发,将空气染上血的气味。
“你…”
零的瞳孔几乎被压缩成针,浑身血液冰冷地看着他一点点地…向他转过了头。
………熟悉的白色面具在火光中被映亮。
“是你”
他的脑海里霎时间警铃大作!
他一瞬间仿佛又再次回到了山坡上的那个凌晨,看见了被撞烂的车和黑洞洞的枪口,浑身肌肉迅速地下意识绷紧了∶
“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降谷零的眼珠颤抖着环视四周,这才在那个面具杀手的不远处,看见了一具头部开洞的中年人的尸体。
松尾会在社会上也享有一定的名誉,他们的会长也曾和政商合作出席过重要场合。
因此,零在一瞬间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刚刚一瞬间漫上喉咙的感激之情,在尸体和之前回忆的双重刺激下已经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降谷零表情变幻,嘶声道∶
“你杀了他”
……
但格兰利威没回答,戴着面具的脸似乎有些僵硬。
只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降谷零还处在刚才遇险后的应激状态中,浑身警觉带刺,咬着牙艰难地开口∶
“你到底……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之前被枪指着死里逃生的回忆弥漫上来。
而怪异的感觉也在这第二次被拯救中愈演愈烈。
在那件事后的无数个夜晚里,降谷零都曾回想过当时的场景。
可无论他怎么思考,也找不出对方放过自己的原因,而这使得他对于自己被放过这件事产生了更加难受的感觉。
……仿佛是他在和对方同流合污似地。
但是那个人明明看起来只是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可下手的力度,方式,和那股残忍的熟练都已经远远不像是他们这个年龄的人会做的事……
“你为什么……咳!为什么……要和那些家伙一起杀人”
无数疑惑和纠结在这时闪过心头。
即使浓烟呛得他咳嗽不止,但他依旧艰难地说着,到最后几乎嗓音嘶哑∶
“……你又为什么总是要救我”
青年的身躯忽然顿住了。
在那一瞬间,他像是下意识地有一个想伸手扶起他的姿势。
但却又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隔一般…硬生生刹在了前一秒。
他的手上还在淌血,木刺扎进他的手臂里,鲜红的液体很快染红了衣袖。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被什么更压抑而痛苦地东西包围着似地,手指在此时颤抖着弯曲出一个小弧度。
青年在面具后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看着他跪倒在地却丝毫不敢靠近。
复杂的情绪在他的眼底翻滚升腾,阴沉的眼眸在这一刻忽然显得格外剔透,像是蒙上了一层水。
那个质问他的身影,和漫天落下的火焰的一切细节都清晰地倒映在那双眼眸里,明明触手可及……
却又仿佛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你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
金发青年充满的质问回荡在他的耳边,那是警察对于犯罪者的训斥,带着不加掩饰的怨气和愤怒。
为什么……
可这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格兰利威注视着他,眼瞳里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占据着。
他的眸光闪烁,恍惚间似乎能从里面读到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但却很快又被一种更加猛烈的暗色盖了过去。
……那是无法言语的悲哀。
他喉头哽咽了一下,好像松了松自己脖颈上的机械变声器,开口的嗓音有如被烈焰伤过的嘶哑,每一个音节都滴着血∶
…零。
他说道。
喻――――
仿佛一道巨雷忽然劈中了他的身体,又像是千万盏丧钟齐鸣,降谷零的耳膜连着整个人都在这一刻被自灵魂深处的颤动震得空白一片。
惊涛骇浪几乎将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淹没,一切的人,声音,和场景都在飞速退去。
他感受不到火焰的灼烧,也听不见枪声和惨叫。
身边的一切都仿佛被浸进了冰水里,画上了休止符。
唯有千年深海里冰冻的寒意被全数倾倒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从指尖到灵魂都在这渗入骨髓的寒意里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颤抖着……
降谷零下意识地张嘴,顶着脑部剧烈的抽痛,试图叫出那个被封存在记忆里的名字∶
春风席卷过大地。
时光箭一般穿过岁月千秋,倒带回那个漫山遍野鲜花盛放的时候。天穹蔚蓝辽阔,柔软的花瓣随着微风飘出很远,日光明亮散落,映在那个孩子璀璨如星星一般的眼瞳里。
而他从里面看见自己。
――――”你的未来光辉灿烂,而我只是你身后的阴影。”
……
“回去吧,零。”
格兰利威笑着说,声音苦涩得令人几乎感受到浑身骨节都在被一点点碾碎般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