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陈砚安笑着点头,想了想说,“怪不得我不记得你,肯定在剧组见面的时候你一直没吭声。”
周决拿着钥匙的手顿了顿,没接陈砚安的话。他打开门,反手打开灯的开关往里走。陈砚安缀在周决的身后进了化妆间。
陈砚安看着周决挺拔的身影,刚想问周决今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就他周决走到靠里的一个化妆桌前,抱起一捧花,往陈砚安这边递过来。
香槟玫瑰,不多,十几枝扎成了小小的一束。
“怎么又送?”陈砚安莫名有些羞涩,他抬手摸了摸鼻子。
周决的眼神很理所应当,也很直接,丝毫没有忸怩的样子:“不喜欢?”
“没有,”陈砚安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周决,伸手接了过来,笑着说:“谢谢。”
陈砚安沉默地抱着花,看着周决安静地收拾东西,时不时说两句话。花的香气直往鼻孔钻。
上车后陈砚安把花放在了驾驶和副驾中间的位置。到了饭店下车前,陈砚安看着两人中间的一捧花,还犹豫了会儿要不要拿着去吃饭。
周决看着陈砚安,一边解安全带一边笑:“放这儿吧。”
下车后陈砚安往饭店走,还是觉得心有不忍:“感觉把花放车上不太好。”
周决笑着拍了拍陈砚安的后背,有点催促他往前走的意思。
周决头天晚上就想好了今天的安排,两人吃完午饭,他请了陈砚安去看舞剧。这是陈砚安从没接触过的领域。虽然是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通过舞蹈表现出来,陈砚安也能直观地感觉到美,但很多动作的意义还是不明所以。
舞剧结束,陈砚安满头雾水地出来,边走边随口和周决聊舞剧内容,才知道周决以前学过舞蹈,但后来考了戏剧学院,舞蹈就搁置了。
陈砚安当时没按下心里的讶异,转头仔细把周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看什么?”周决问。
“一直觉得你身形漂亮。”陈砚安如实说。
周决愣了愣,笑道:“我就当你在夸我。”
陈砚安认真道:“本来就是在夸。”
两人看了剧,又在歌舞剧院旁边的一个小餐馆吃了晚饭,这里算是市区比较繁华的地区,陈砚安他们吃完饭在附近散步,随意走随意聊,老城区街巷狭窄,行人多,小商贩多,灯火下的烟火气让人心暖。
走了一会儿,陈砚安恍然觉得景象有些熟悉,一抬眼,忽然发现到了戏剧学院的北门口。
歌舞剧院离戏剧学院不远,他太久没来这边,已经忘了。
陈砚安恍然间停下了脚步,怔愣地看着门口年轻的学生欢笑着来来往往。
陈砚安曾经没少往戏剧学院跑,尤其是北大门,他几乎出入都从这个门进。北门外就是一条小吃街,他和靳卓谈恋爱的时候,晚上也经常来这边消磨时光。那时候,靳卓虽然已经有了些名气,但在名人聚集的戏剧学院并不算惹眼,二人就是平常的一对情侣,携着手走过漫长街巷。
现在故地重游,却是真真的物是人非了。
陈砚安看着校门出了神。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周决正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平静。
他抬脚继续往前走,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都没发现,到你母校了。”
周决跟上他的脚步,一只手插进兜里,笑道:“我上学的时候常来这边,现在北门还是这么热闹。”
陈砚安笑着问:“要进去转转吗?”
“算了吧,不太想。”周决不再看向校门口,淡声说道。
“你的母校你怎么还不想?”陈砚安笑着随口问。
校门逐渐被两人甩在身后,越来越远。很多学生外出一天,现在正是回校的时候,两人便与年轻的人流逆行。
周决转头看了陈砚安一眼,眼里没有了笑,只剩下了温和沉静。
“因为靳卓。”
第29章 29
和周决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靳卓”似乎一直是两人之间刻意避开的话题,除了在火锅店那次交底外,二人几乎从没谈到过靳卓。毕竟是前任,前任的存在总不会使人好受,再没有存在感的前任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与陈砚安有过数年婚姻关系的人。
再者,陈砚安觉得没必要谈,已经过去了的人和事,就彻底与自己没关系了,以后自己会怎样,与靳卓无关,他相信周决也并不会受到靳卓的影响。
他顾及着周决的感受闭口不谈,没想到确定相互了解的关系之后,周决自己先提及了这个“禁区”。
陈砚安和周决对视了一会儿,先转开头,低低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在意这个,”周决连忙解释道,“我是觉得,可能会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
陈砚安理解周决的顾虑,并且不得不暗暗承认周决的顾虑很对。周决的心太细了,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人的感受。陈砚安有关这所学校的所有回忆确实都与靳卓有关,但他方才片刻的出神倒不是因为勾起了不好的回忆,而只是单纯的感叹。
到这个份上,好像真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只剩下了感叹。
路边一对情侣拉着手跑过,两人都笑得甜蜜。
陈砚安听见周决的话,笑了笑。他往前走着,说:“其实没什么,我和靳卓也没有闹得很难看,况且青春回忆挺美好的。”
周决闻言点点头。
“我还怕你心里不舒服,不提靳卓。你自己倒说。”陈砚安笑了下。
周决说:“我说过我不在意,我担心你心里难受。”
周决说不在意,或许真的就是不在意。他的语气也很自然随意,没有矫揉造作、故作大方的样子。
“说一点不难受肯定不可能。”陈砚安呼出口气,声音平缓,“毕竟那么多年的情分。”
两人走过一个挂满彩灯的桥,小灯泡照着下面的行人。陈砚安抬头看着,可能也觉得新鲜漂亮,嘴角带了笑意。
他收回视线,继续缓缓说道:“其实靳卓挺好的,人不错,平日里也低调,没那么多事儿。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那种念头。”
人本质或许不坏,但一些事情就是无法挽回了。
周决侧头,静静看着他,没说话。周决算得上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不该他说的事情,他从不发表评论。
两人又走了一段,走过一段沉默。片刻后,陈砚安轻声问道:“你和靳卓,关系好吗?”
他记得周决之前说过,他和靳卓的关系“比较一般”,也不知道这个“比较一般”指的究竟是什么状态。
“说不上好不好,”周决好像没想到陈砚安会问这个,他想了想,说,“靳卓是年少成名,他们有自己的圈子,我们不太能融进去。”
“我们?”
“我这种上学之前没演过戏,没有任何经验的。”周决说,他看着陈砚安笑了笑,“算是两拨人吧,但我们也会正常交流说话,只是关系没那么近。”
陈砚安点点头,懂了周决的意思。也就是止步于“同学”,没什么更深的交流。
“靳卓上学的时候很耀眼,”周决目视前方,好像在回忆往事,“长得帅,资源多,演技也好。我们都很羡慕他。”
他看了陈砚安一眼,见陈砚安与他对视上,又淡淡转开目光:“我也很羡慕。”
“你羡慕什么?”陈砚安笑了。
周决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决不说,陈砚安也不好再问。外人看来,靳卓确实让人羡慕:家庭背景、个人能力、甚至是外表,都很光鲜亮丽。
过了一会儿,周决又缓缓开口:“我性格比较沉闷,其实关系好的同学一直很少。完成作业或者参加话剧比赛都会临时建组,我和那些人的交情往往也就排戏的那段时间,戏一散,基本也就不联系了。”
“所以我和靳卓也就限于普通同学间一些交流,关系确实说不上好不好。”
周决的这种性格虽然有利于自处,但非常不利于建立人脉。偏偏演艺圈又是一个非常看重人脉的地方,有人脉才有资源,有戏的时候别人才能想到你。
或许周决毕业时选择话剧院,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他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在娱乐圈发展。
陈砚安又偏头看了周决两眼。
“看什么?”周决感受到陈砚安的视线,笑着问。
“我对你真的没什么印象,”陈砚安说,“你到底演的我写的哪个本子啊?”
周决看着陈砚安,目光沉静,过了一会儿转开头。
步行街两侧都是小商铺,奶茶店、咖啡厅、小饰品店,都是年轻人喜欢的去处。周决侧头看了眼旁边一家最大的饮品店,里面的白炽灯亮的刺眼。
他又扭头看陈砚安,笑得一贯温和:“没印象正好,我读书的时候没现在好。”
陈砚安闻言开始笑,笑得肩膀耸动:“哪方面没现在好?”
周决看着陈砚安笑,浅浅笑道:“脾气不好,那时候不怎么和人说话。”
陈砚安在脑海里想了想,好像能想象得出来年轻周决的样子。很多人年少的时候要么张扬要么冷酷,周决明显属于后者,但在岁月积淀、经历了是是非非后,身上就多了成熟的气质,更随性洒脱。
成年人的魅力就在于此。
周决看向街道两侧,问陈砚安:“想吃点什么吗?”
陈砚安还没说话,周决又问:“章鱼小丸子?”
刚吃过饭,陈砚安不怎么饿:“不用了吧,不饿。”
“我想吃了,陈哥陪我吃点?”周决说着,眼角带着笑意,眼眸里有细碎的光。
陈砚安看得愣了神。
回过神后又是有些好笑,周决的形象和章鱼小丸子太不符了。
他笑着问:“你爱吃这个?”
周决的脚步已经在往店那边走,笑着说:“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但要保持身材,也不敢经常吃。”
周决现在的身材非常标准漂亮,不瘦削,也不过分健壮,恰到好处的舒服,甚至有点运动系男生的健美感。相比之下,陈砚安就清瘦一些。
“你身材挺好的。”陈砚安说。
“两份。”周决向老板点完,转头对着陈砚安笑道,“谢谢陈哥夸奖。”
“我读书的时候比现在瘦不少,”周决说,“身形也是进了剧院才练起来的,毕竟演话剧不像影视,不能太瘦。”
两人随便闲扯着,老板把两份章鱼小丸子做好,插上签子递过来。
陈砚安叉起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囫囵塞进嘴里。
“香吗?”周决问。
“香。”
*
“约会”结束后,陈砚安把周决送回家。
临走前陈砚安降下副驾的车窗,周决微微弯腰,对着车里的陈砚安笑:“谢谢陈哥,开车慢点。”
陈砚安余光扫到香槟玫瑰,映着周决路灯下的脸,画面可以入摄像机。
他也微微笑道:“抵了花钱,和小丸子的钱。”
周决便笑出了声。
晚上陈砚安回到家,洗了澡靠在床头看书,睡前和周决互道了晚安。
关掉灯躺进被子里,陈砚安睁眼看着黑暗中屋内摆件的轮廓,脑子里又把今天一天过了一遍。
那一瞬间,陈砚安忽然想起来他小学写日记,每篇的结尾永远都是同一句话:
“真是开心的一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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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工:难得幼稚。
这两章节奏好像有点怪。我后期要是修文的话改一改。抱歉今天又有点晚了。
第30章 30
之后几周的周末,陈砚安总是和周决一起度过的。
每次见面,周决都会给陈砚安带一束花,不再仅仅是玫瑰,别的花也会送。小小的一捧,一个臂弯就能抱住。陈砚安刚开始还不好意思,再后来每次周决把花送给他,他就大大方方笑着接过来道谢。
他还专门买了个花瓶摆在客厅的桌子上,专门放花用。一周一束,花瓶里倒也从没空过。
谈恋爱确实能使人年轻。陈砚安和周决虽然还说不上“恋爱”,但心情确实眼见着扬起来。林亦鸣也发现了他师父的变化,比如说,他师父笑得时候更多了,笑意也更深,不再有那么强距离感;比如说,他师父每次吃午饭,放下餐盘第一时间就是要看手机,回消息。
林亦鸣是个很潮的小孩,始终活跃在吃瓜第一线。中午吃饭的时候陈砚安顶着林亦鸣炯炯的眼神实在受不了了,问:“怎么了?”
林亦鸣看着陈砚安的笑脸,脑子一抽,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能见师娘啊?”
陈砚安旁边坐着余志,听了林亦鸣的话饭呛在嗓子里咳了好久,笑得停不下来。
林亦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红着脸欲盖弥彰地低头吃饭。他跟陈砚安的时间不算长,加之陈砚安从不提自己的家庭,他一直以为陈砚安是未婚钻石王老五。余志跟陈砚安熟一些,但也不清楚陈砚安的情况。他知道陈砚安不喜欢说私生活,便从没问过。
陈砚安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他顿了顿,低头夹起米饭,咳嗽一声,对林亦鸣说:“你的季度报告我看了,整体还行,问题我标注出来了,一会儿发你,你改一下。这周五之前交给我。”
“……”
林亦鸣顿时蔫了。
陈砚安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字字见血:“季度总结会的ppt你记得提前做,我不把关。”
林亦鸣哀嚎道:“季度总结会不是还有好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