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银色的长发。”
“那是最上等的绸缎,都无法媲及的丝滑。纯粹的银色,比白银更加耀眼。你是属于光明的种族,与黑暗截然相反。”
尤里控制住,即将爆锤埃米尔的手。
好在,他们离红枫国的皇宫并不远。
欢乐的气氛,没能持续太久。
当埃米尔跟随人们,踏入皇宫的大厅之时。笑容,便立刻从他的脸上褪去。
尤里的脸上,还带着没完全褪去的羞赧。整个精灵却仿佛被泼了一身冷水,迅速平静下来。
那是令他们两个,都难以忘记的感觉。
尤里向埃米尔,投去询问的目光。
埃米尔点头,认同精灵的想法。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们在白桦国的郊外,发现过魔物的踪迹。本以为事情早就结束,但不知道为何当下仍能发觉。
那令人感到不安的气息,分明就是与当初在森林里遇见的魔物,一模一样。
但愿不会在此处,发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埃米尔无声冷笑。
所以说他对教廷的反感,果真并非空穴来风。即便遇见的都是正常而又负责的骑士,但他却无法真正接纳他们。
直觉告诉他,他们有隐瞒的秘密。
而那些秘密,终归会强迫他们走向不该踏入的结局。
但这毕竟是,红枫国皇室的内务。
伊芙夫人像是走在,自己的后花园一般。她略微挥手,其他的仆人便都离开会客大厅。
哦,不对。
有一位侍女没有离开。
埃米尔本来只是习惯性的打量,但当他真正看到侍女的时候。他却从那名女性的身上,看到不寻常的画面。
“嗯?”
黑龙发出细微的疑惑声。
注意到尤里的视线,埃米尔侧过头。
“应该是,我眼花了。”
那个女人的身体,在他的眼中有一瞬间的透明。仔细看去,却仿佛什么也没有。
“不。”
尤里接下埃米尔的话题:“那是真的。她不是人类,多半是幽灵。”
人类的身上,不可能有死亡的气息。
“……你看我干什么。”
精灵用略带恼怒的声音,小声道:“有正事,正经一点。”
“咳。”
被发现了。
埃米尔的表情瞬间正经。
很有长进,这次不怕幽灵了。
这边还在窃窃私语,那边已经开始谈话。即便是间隔的距离很远,两个本质上非人的听众,也能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皇后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那名侍女,显然曾经与伊芙夫人相识。
“哦天哪,艾娃?”
伊芙夫人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你……你最近还好吗。”
“我曾经试图找过你,但却没有半点消息。现在看见你平安无事,我觉得非常激动。”
她的脸上,带着发自真心的欣喜。
看似普普通通的寒暄,却好像带有奇怪的暗示。
“您没事就好,我没关系的。”
侍女艾娃的脸上,带着令人看不懂的狂热。仿佛信徒,看到她的真主一样。
她说:“我们都是您的仆人,遵从您的指示与愿望。”
如此看来,这名侍女必然与伊芙夫人当年的逃脱,有着不可否认的关系。
回来,没有消息……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意思,那就是她一定是死于皇宫的混乱。
但有说不通的地方。
埃米尔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
尤里察觉到身旁龙的动作,同样默默提高警惕。
不是所有人,都有成为幽灵的资格。
一个小小的侍女幽灵而已,怎么能在有众多教廷人员的皇宫中,活过至少十年的光阴?
至于为什么说,至少十年……
“这是,小殿下吧。”
艾娃欣喜的对安娜行礼:“您都这么大了,一看就是伊芙殿下的公主。”
安娜一脸的茫然。
埃米尔收回视线。
如果安娜没有印象,那么她只有可能在小时候见过她。他不觉得,安娜是那种记忆力不好的小姑娘。
某条黑龙压低声音,对旁边的精灵说:“出去后再说。”
还有一些问题,没能获得解释。
其实这个时候,尤里也想到一些事情。
那是他们去送货的时候,半路上遇见的‘山羊’。
可是魔物的事,不该早就被教廷处理干净了吗?
精灵突然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教廷的神职人员。
或许是人们的称赞,干扰了他对那些本该普通的人类的判断。
如果先入为主,就很难跳出思维的误区。
而埃米尔,则想起另一件事。
眼睛状的图案。
他有预感,它很快就会出现。
拥有血缘关系的两位皇后,无缘无故死于非命的白桦国王储。逃离的皇室成员,风评极差的教廷。
以及……
埃米尔的思路,与尤里相通。
有魔物的森林,‘异教徒’。
还有那个,给他留下印象的‘莫波先生’。
埃米尔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拥有自己的联系。
眼前这个满脸狂热的侍女,真的很像被洗脑的教徒。她那怪异的真挚,与普普通通的教徒完全不像,更像是被控制的傀儡。
那只是盲目的崇拜,根本就不是出于内心且发自头脑的敬意。
不论埃米尔怎样想,另外的人们还在进行自己的话题。
安娜无措的看向旁边。
在那里,站着一向都会跟随她的班森。
第 80 章
班森虽然很想帮助安娜,可这种情况真的有心无力。
他的身份,注定在此时无权发言。
可安娜向他求助,他又无法置之不理。
安娜的动作,当然逃不过两位女士的眼睛。
伊芙皇后拧眉。
而格外专注于她们母女的侍女艾娃,也终于将视线投给其他的人。
当艾娃看到某个位置时,她的表情骤然收敛。似乎被猛兽盯上的动物,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与不安。
见此情景,埃米尔终于冷下脸来。
呵。
那显而易见的视线,分明投到他的身上。
可人类侍女变成的幽灵,有可能发觉他身上的问题吗?
埃米尔心里清楚,答案是否定的。
即便是年轻的精灵,都不可能发觉他有问题。受到族里长辈专门教导的精灵,都没有觉察的资格,更何况完全没有接触过非人种族的人类?
除非。
有人提前告诉过她,又或是她有探查威胁的方法。
那么,那个人会是谁?
“伊文……伊芙夫人。”
班森下定决心:“天色不早了,或许我们该准备晚餐?”
当下的情况,不允许他们随意闲聊。
在这充满未知的城堡中,时时刻刻都让人心怀警惕。他们需要时间,来了解不熟悉的事物。
“您说得对,我已经安排下去。”
艾娃看似正常的对伊芙皇后说:“您与公主想要用餐吗?”
伊芙皇后虽有些情绪,但终究没在旁人面前显露出来。
她的语气中,带有贵族式的温婉:“几位等待很久,不如我们先用晚餐,等之后有时间再聊?”
“安娜,麻烦你陪几位先生。”
伊芙皇后没有展现出,对班森有任何不满。毕竟,她的妹妹索莎皇后,已经挑战过一次了。
与目前要做的事情相比,让安娜收一个男宠,似乎并不算什么大事。
“啊,好的。”
安娜松了口气。
莫名其妙的成为公主,就已经是很挑战她的认知了。现在又多出来一个,知道她的侍女……她的确有很多仆人,但从没有任何一个,能让她感到惊吓。
这个叫做艾娃的姐姐,实在是太热情了。她的目光过于炙热,让人觉得如坐针毡。
好在,母亲并没有让其他人离开。
伊芙皇后与侍女艾娃离开大厅。
她们刚走,安娜就直接摊在桌上。
“呦,装不住了?”
埃米尔故意用调笑的语气,来缓和气氛:“你已经不是安娜小姐,而是安娜公主了。我们的公主殿下,怎么能不端着个架子呢。”
“切。”
安娜翻白眼,懒得理他。
她知道他们是想轻松一下,但怎么总拿她找乐子啊。
不过说实在的,她觉得放松多了。
班森半垂眼帘,无声叹气。
“要适应一下才行,安娜。”
他收拾好心情:“你还要在这里生活,一定要与那位小姐搞好关系。”
听伊芙皇后的说法,侍女艾娃在皇宫里住过很久。既然如此,她肯定对皇宫中的一切都很了解。
安娜初次到场,不熟悉环境。
能有人帮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他觉得……
“我知道啊,就是她有点……”
安娜支起上半身,嘟嘟囔囔的说:“她太热情了,我觉得有点吓人。”
她从前见过很多仆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像侍女艾娃一样,有那么怪异的热情。
应该说,绝大部分人都对她客气而又疏离,很少有这么……她不好形容她。
“我也觉得,那个小姐的情绪波动太大。不过,同样也没有感觉到危险。”
班森记下安娜的想法。
他提醒自己,要记得私下调查一下侍女艾娃。
尤里在思考,是否将情况告诉他们。
埃米尔则望着尤里。
黑龙的指节,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击。
精灵与他视线相交。
埃米尔摇了摇头。
“我们最好,先谨慎一点。”
安娜与班森,将视线投向埃米尔。
“我们并不熟悉这里,也同样不了解皇宫的规则。你们的疑惑,我们同样有。”
说话的同时,黑龙不忘观察周围。
没有人。
“那么……”
埃米尔将视线,对准似乎被遗忘的柏宜斯。
柏宜斯:“……”
全程沉默不语的男人,缓缓抬起头。
“……你没睡觉吗?”
埃米尔被柏宜斯脸上的黑眼圈,震惊的失语:“等下,你脸怎么了。”
怪不得他一直躲在后头,谁也看不见柏宜斯。闹了半天,柏宜斯是故意躲着别人。
“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埃米尔默默斟酌用词。
他委婉的道:“但你被打成这样,似乎也不太合适对吧?”
就脸上有伤,身上好像半点事都没有。
一看,这就是柏宜斯故意让对方打,没有丝毫回手的迹象。
尤里无声的,往埃米尔旁边挪动。
随后在宽大衣袖的遮挡下,精灵不动声色的给了他一手肘。
“……我没事。”
即便埃米尔的话,让柏宜斯感到意外。但混血的骑士,还是果断拒绝。
“脸上的伤,明天就会消肿。与其关注于它,不如思考别的更重要的事。”
柏宜斯的声音,带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沉闷。
被打的真狠啊。
埃米尔腹诽。
不知道是哪位勇士,能把这个闷葫芦打成现在的模样。
“那么,您是否该解释一下。”
不再纠结于柏宜斯的伤,埃米尔开始向对方询问,有关红枫国皇宫的事。
“名为艾娃的侍女,是怎么能躲过你们的侦查?”
简直不能相信。
柏宜斯对埃米尔的提问,并没有过大的反应。显然,他对此早有预料。
“我不能透露太多。”
他闭上眼,随后又睁开。
灿金色眼睛的骑士,表情平静而又冷淡:“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们并不了解。甚至于在很久之前,我们就与红枫国的皇室,失去联系。”
在埃米尔提问前,柏宜斯又说出一句奇怪的话:“至少,我们这一派从未联系。”
嗯?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一派?”
“自然。”
“你应该不会天真的认为,我们内部没有分歧吧?”
柏宜斯反问:“怎么,不可思议?”
“不,没有。”
埃米尔矢口否认:“我仅仅是没有想到,还能有敢拒绝你的人。”
“我又不是什么强势的人,当然会被拒绝。”
“啊,确实。”
埃米尔探究的目光,在柏宜斯的眼眶上巡视:“现在,我相信了。”
柏宜斯侧过脸。
啧。
他无视埃米尔,继续说道:“你们见过的教廷人员,都与我同属一个派别。我们是鹰派,而另一派是鸽派。”
“什么是鹰派?”
所有人的视线,向某个地方看去。
安娜下意识的捂住嘴。
“我们是,相对开放的一方。”
柏宜斯冷淡的解释:“我们认为,部分的教义应该为现实妥协。教会的意义是寄托信仰,而非故步自封,古板的死守教条。”
他顿了一下。
“那另一派呢。”
灿金色的眼睛,看向埃米尔:“自然是与我们相反。他们固执的相信,只有遵守它的人才是合格的教徒。”
“原来是这样。”
安娜发出感慨:“感觉每个人的想法,都很有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