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什么样的人会设下如此不近人情的结界,最后却自食其果。
过了半响,他才找回声音,“那他,再也无法入轮回了吗?”
景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静的看着潮起潮落。
这样安静的景陇,倒让苏白泽不适应了,他咳嗽两声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景陇突然转过头来,眼神里的平静被打破,又恢复成了以往一副怒火滔天的模样,大吼道:“苏白泽!!你问题太多了!你当吾是什么?是你的答题机器吗?”
对于景陇的喜怒无常,苏白泽早已见怪不怪,见好就收道:“不是不是!”
顺便昧着良心拍了个马屁,“您是高贵无比的景陇殿下!”
景陇撇了撇嘴,显然这马屁拍到他心坎上去了,挑眉道:“吾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又突然像是想到很生气的事情,骂道:“估计是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又抽了!整天东一下西一下,干什么事情也不跟别人说,闷头葫芦一个,性格就像厕所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简直就是冥顽不固!冥顽不固!讨厌的要死!”
景陇明明骂的是别人,可眼神却喷火似的瞪着苏白泽,恨不得将苏白泽的脸瞪出个大窟窿。
苏白泽将屁股往旁边移了移,避免殃及鱼池,可景陇愤怒的眼神再次追了上来,“你躲什么躲?骂你两句怎么了?吾现在心情不好,你必须给吾受着!”
“是是是。”苏白泽叹了口气,在景陇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跟伤患动怒,特别还是一个缺心眼的伤患。
景陇骂天骂地骂了一通,才终于解气了一点。
苏白泽看了眼他金光闪闪的龙角,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角不会就是那个人掰断的吧?”
以景陇对那人的怨气值,这个绝对是有可能的。
景陇却将龙头转了过去,哼道:“不是!”
“那……”
“那什么那?就你问题多?你嘴巴怎么这么闲?是不是海水吃多了?!”
苏白泽:“……”
“吾的龙角被偷了。”景陇突然道。
“啊?!”苏白泽惊讶的看着景陇,谁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在景陇头上动土。
景陇瞪了他一眼,“收起你的表情来!哼,若不是吾一时疏忽,天王老子来了都偷不走吾的龙角!”
苏白泽又偷偷瞥了眼被截断的龙角,道:“龙角被割断挺疼的吧?那个……打全麻了吗?”
如果打全麻了,被顺走也情有可原。
“苏白泽!!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景陇怒不可遏,想暴揍苏白泽又行动不便,只能大喘着粗气道:“打麻药?你看你大脑是需要打点麻药!你是觉得有人敢在我头上割我的龙角?然后将他偷走?”
“难道不是吗?”
“不是!”景陇重重的道,龙头再次转到另一边,冷哼道:“龙角是吾自己割的。”
苏白泽更惊讶了,合不拢嘴道:“你自己割的?为什么?”
景陇虽然脾气差点,但怎么也不像是有自虐倾向。
“哼,割着好玩就割了!你管我为什么?”景陇瞪着苏白泽道。
苏白泽:“……”
割着好玩?您这兴趣未免也太独特了吧!
他还想问问,但景陇的眼神犹如利刃似的剜了过来。
苏白泽将问题生生憋回去,景陇不想回答,他再追问下去多少有些不礼貌。
景陇继续道:“不过,吾在全东强家里找到的死亡粉上,闻到了吾龙角的气味。”
苏白泽惊讶道:“嗯?怎么会这么巧?你没有闻错?”
景陇瞪着苏白泽,“喂!你会闻错自己的体香吗?!”
“吾龙角上的气息,在这世间上乃是绝无仅有,吾这辈子都不可能闻错!”
苏白泽低头闻了闻自己。
讲真,他这辈子都闻不出自己身上的气味。
景陇咬牙切齿道:“定是那个给全东强死亡粉的人,偷了吾的龙角,等吾把他找出来,剥皮抽筋都不够他死的!”
苏白泽连连点头,虽然心里对这事仍然还有疑惑,总觉得过于巧合,但也不好继续触景陇眉头。
安抚道:“等我回去以后,就帮你好好问问全东强,这死亡粉是谁给他的。”
“行,那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务必要把吾的龙角找出来!”
“嗯?”突然被龙角任务砸中的苏白泽满脸问号。
“你嗯什么嗯?不愿意?”景陇皱巴着龙脸,理直气壮道:“你是医生,现在吾少了个龙角,你得帮吾治好。”
苏白泽深吸一口气,这都是些什么道理?
“医生还需要替病人保密,你懂?否则……”
苏白泽连连点头,“懂懂!”
治愈还差最后一个小时,景陇舒服的躺在沙滩上,一脸惬意。
但苏白泽就不那么惬意了,他维持着给景陇疗伤的姿势近乎三小时,浑身酸麻不止。
他叹了口气,打算站起来活动下身体,谁知刚一站起来,头突然晕眩,一下子没站稳摔了下去。
与想象中柔软的海沙不同,身下的触感竟然是软乎乎的。
不仅如此,这触感好像包裹着他的全身,带着些些暖意,苏白泽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倒在景陇的尾巴上。
更准确的来说,是景陇的尾巴正圈着他,看起来就好像将他抱在怀中。
苏白泽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乍一抬头,与景陇关心的神色对上。
“你没事吧?”景陇不自然的将眼神移开,佯装冷酷道。
“没事。”苏白泽道:“你把我抱……不是,你把我箍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景陇冷哼一声,立马将尾巴抽出来,头昂的高高的,整个龙头写满了高贵。
苏白泽匆匆将头低下,抖掉鞋子里的沙,心里思索着,刚刚景陇是在关心他吗?
突然,他意识到刚刚低头瞬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苏白泽立马抬起头来。
果然,景陇脖子下有一块巴掌大的月牙形状麟片,泛着丝丝金光,神圣而又美丽,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苏白泽曾在书上见过,相传,这是龙的逆鳞,是龙最怕痛的地方,也是龙的软肋,与龙的生命息息相关。
苏白泽善解人意的移开视线,因为逆鳞怎么也算是龙私密的地方,可他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再偷偷一看,才发现这个逆鳞左边空了一大块,露出鲜红色的软肉。
是的,这并不是一块完整的逆鳞。
半妖人
苏白泽被这个发现惊到再次坐在地上。
景陇脸色一沉,立马将头低下,遮住脖子底下的逆鳞,吼道:“看什么看?!”
苏白泽欲言又止,过了半响,才道:“你的逆鳞……是不是少了半块?”
话一说出,景陇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鼻息加重,地上的沙砾纷纷被吹开。
苏白泽缩了缩脖子,自觉问错了问题,但心里又止不住好奇,若景陇失了龙角,可以称之为意外。但现在连逆鳞都少了半块,实在不能用意外来解释。
“景陇……你……”
景陇转头看向苏白泽,眼里是从未见过的冰冷,“你什么你?不就是少了半块逆鳞吗?你大惊小怪的干什么?!”
不就是?
苏白泽提着的一口气差点没下去,道:“那可是逆鳞!?又不是你身上随便一块鳞片。”
景陇哼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没等苏白泽回答,景陇又佯装不在意道:“那半块逆鳞跟龙角一起,被人偷走了。”
苏白泽惊讶的合不拢嘴,逆鳞对龙有多重要,连他这个人类都清楚,景陇会不知道吗?
若是逆鳞再少半块,景陇估计连命都没了。
苏白泽道:“这逆鳞在你身上好端端的,是怎么被偷走的?”
他不敢去猜测是景陇自己剥下来的,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痛,定是比那钻心刺骨还要痛。
但景陇的答案确实没让他失望,还真的就是自己剥下来的。
苏白泽彻底说不出话。
景陇怒视着苏白泽道:“不行吗?我自己的逆鳞我想剥就剥!你管的着吗?!”
“行行行。”景陇都这样说了苏白泽连连闭嘴,只是仍觉得不可置信。
景陇继续吼道:“你又看到了我的另一个秘密,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吧?!”
苏白泽:“……”
直觉告诉他,这句话有坑等他跳,但还是拿出了百分百的真诚道:“我发誓,我会保密的。”
“这还不够!”
“怎么不够?”
“你还得把我的逆鳞找回来!”
苏白泽:“……”
他知道景陇有多能碰瓷,但碰瓷到这种程度,仍是让他刷新了认知。
而恰恰这时候,手表突然在他耳边道,“触发新任务,帮员工解决生活上的小困扰——找回景陇的龙角和逆鳞,成功后将会有若干功德奖励。”
苏白泽无语凌噎,“你管丢逆鳞这件事是小困扰?”
手表没有回应。
苏白泽道:“没有惩罚吗?”
手表淡淡道:“因为是小任务,并没有惩罚发放,只是……继承人若是没完成任务,任务人会小小的发疯,给继承人生活造成不适罢了。”
苏白泽:“……”
他看向面前张牙舞爪的景陇,是小小的发疯吗?
他突然深有体会,若是不帮景陇找回逆鳞和龙角,他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难过。
毕竟,任谁丢了身上最重要的两样东西,脾气都不会好到哪去。
治愈结束后,两人回了妖管所。
苏白泽补了几个小时觉后,就被齐秦一通电话叫去了妖管所刑侦部大楼。
他去的时候,妖管所二楼的位置坐的满满当当,这是他来的这几个月里,第一次看到大家到的这么整齐,而且还全都围着苏白泽后面那个办公桌打转,景陇抱胸坐在窗边,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看到苏白泽还冷哼一声,傲娇的转过头去。
苏白泽汗颜,又是谁惹得景陇殿下不悦了?
齐秦从那一堆人中转过头来,瞧见苏白泽,立马笑呵呵的冲他招手,“小苏,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妖管所的另一员大将——凌云,刚从芙蓉山回来的。”
人群散开,露出来一个全身漆黑的男子,此人端坐在工位上,被众人围观也不苟言笑,气质高冷,宛如雪山上的黑冰莲。
凌云这个名字,苏白泽莫名耳熟,好像听谁说过。
他走过去,凌云神色恹恹的冲他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不知为何,苏白泽觉得凌云好似不太喜欢他,甚至是带了点敌意。
齐秦道:“小苏,你跟殿下在全东强家里找到的白色粉末,现已证实,正是五千年前让所有妖怪们闻风丧胆的死亡粉。凌云就是为此事回来,专门调查此事,你们先熟悉一下。”
凌云站起来,不情不愿道:“苏所长,你好。”
第一次被叫所长,还是那种阴阳怪气的叫法,苏白泽浑身起疙瘩,连忙道:“叫我的名字就行。”
凌云本就不是真心称呼他为所长,面无表情道:“近日芙蓉山结界不稳,我猜测或许与死亡粉有关。”
苏白泽欲言又止,若是他没记错,芙蓉山是个只进不出的地方。
景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苏白泽身后,提醒道:“凌云比较特殊,是那人钦点守在山下的人。”
苏白泽颔首,那人应当就是设下芙蓉山结界,并为此灰飞烟灭的人。
凌云继续道:“当年死亡粉横空出世,惹得两界生灵涂炭,我曾听闻师傅说过,死亡粉最重要的研制材料是黑云的鲜血,但黑云近百年都无躁动,此事实在过于蹊跷。苏所长,你怎么看?”
苏白泽一头雾水,死亡粉这个词他都才刚听说不久。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此事线索太少,后续还需要加派人手调查。”
凌云面无表情的脸上好似闪过一丝不悦,“那就是没有看法?”
齐秦连忙道:“凌云啊,小苏刚接手妖管所没多久,对死亡粉还在了解阶段中。”
凌云没说话,但苏白泽还是意识到,自己被狠狠的嫌弃了!
四周没人再开口说话。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讽刺意味极其强烈的声音,“就一个守山的,天天找别人要看法,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苏白泽回过头去,这替他说话的人,竟然是景陇。
凌云见到景陇,神色瞬间一沉,两人怒视着对方,现场火药味十足,围观的妖纷纷后退,生怕殃及鱼池。
只有林兮猫着腰凑到苏白泽身边道:“小苏,你别跟凌云生气,他只是一时不太适应。”
苏白泽疑惑道:“不太适应?”
林兮道:“是的,凌云的师傅就是妖管所上一任继承人,所以...对你有点敌意...”
难怪。
师傅的位置被另一个人占了,多少有点情绪。苏白泽本想问,凌云的师傅是谁?
只听凌云道:“说来好笑,今日我听妖管所员工说,景陇殿下这次竟然被死亡粉影响,提前招来了诅咒。我实在是好奇啊,这几千年过去了,景陇殿下的神力莫非是下降了?”
景陇双手抱胸,桀骜十足道:“吾的神力就算是下降了,也能一拳把你打到南天门去。”
景陇手骨捏的咔咔作响,挑衅道:“你大可以来试试,几百年没揍你了,吾确实手痒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