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家人竟然对一个孩子用这些手段？！
　　他们已经在用最糟的想法来想象联邦人了，可联邦人做出的事情却只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坏。
　　“季长星那个畜生到底哪来的脸说他是你二哥的？”卓康不可置信道。
　　但他更暴躁的是，“我竟然让那个混球还带着气的从帝国出去了？”
　　卓晟的脸色也黑得厉害，和季盛同为做长兄的人，他修长窄瘦的手指反复攥起又松开，满心只想把季盛的脑袋扭下来捏碎。
　　他是个对龌龊手段很敏感的人，卓烨在讲述这些时单纯的只认为是对方不喜欢见到他，可他听出来的却是季盛在精神控制卓烨。
　　无论是不断贬低卓烨的话语，还是不断让卓烨认错，这些都是精神控制的常用手段。
　　那就是个恶心的变态！
　　而苏千随和卓青临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卓青临那张总是玩世不恭的脸阴沉到了极点，连着总是熠熠明亮的眸子都灰暗了下去。
　　“季家，欺人太甚。”当他听到卓烨的养父有过要把卓烨送去别的贵族亵玩的时候，就已经气得发抖了。
　　他这辈子是第二次被气成这样！
　　而苏千随也总算明白，卓烨总是自责的态度是怎么怎么养成的了。
　　长时间生活在那种地狱，被学校和家庭双重折磨，卓烨能继续保持正直都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竟然敢把我的儿子虐待成这样——”
　　在众人情绪暴怒，恨不得直接开战舰去把季家轰了的时候，他们隐约听到一些诡异的窸窣声。
　　扭头就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病房的门口处爬满了密密麻麻成百上千的黑色虫子，正规则的顺着门的边沿聚集，把合金钢铁制的门咬的千疮百孔。
　　“啊，抱歉。”卓清焰回神，看了眼门，又看了眼蹲在门口瑟瑟发抖的医疗机器人，歉意的露出一个阴沉的笑道：“刚没控制住，我会原价赔偿的。”
　　卓烨的叙述在此时也差不多到了结尾——他孤独地死在了病床上。
　　“在遇到你们后，我看到了你们的未来。”卓烨低声道：“要是上辈子我能保护好你们就好了，我明明有你们这么好的家人，却没能保护到你们。”
　　卓烨的话又令众人一阵窝心，心酸的同时也对季家的存在更加愤怒。
　　苏千随已经知道卓烨的问题出现在哪了，当然不会熟视无睹，她很快冷了脸道：“你为什么要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卓晟几人急得下意识又要维护，可对上苏千随坚定的视线，还是强忍了情绪保持沉默。
　　卓烨却不解，“可这就是我的责任。”
　　苏千随摇头，“你告诉我，你当初在外流浪，落在人贩子手里时，有怨恨过伤害你的人吗？”
　　卓烨一愣，曾经流浪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了。
　　他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只知道自己睁开眼时已经全身是伤。
　　六岁的他根本活不下去，没有好心人的照顾，最终还是落进了人贩子手里。
　　他确实怨恨人贩子，视人贩子为敌人，满心只想带着和他一样受苦的孩子们逃走。
　　他点头，正要说话，苏千随已经接话道：“那时候的你能恨人贩子，为什么后来却不恨季家人，只是想远远的逃开？”
　　卓烨一愣。
　　“季家人是给了你温饱没错，但同样也是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苏千随环臂，冷声道：
　　“你总是以最高的要求来要求自己，为自己建立高道德的标准，把什么都承担在自己身上，认为什么都是你的错，对吗？”
　　苏千随的话一击击中重点，卓烨根本没有反驳的话可说。
　　“你善良又真诚，不愿再和他们为伍，我理解，但是按照你原本真正的性格，你在重生后真的只会想着远远逃开他们吗？”苏千随说话时的声音很慢，也很清楚，还有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们从收养你开始就只将你当做是替身，而不是一个人来看待，给你温饱是糖果，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合理的折磨你，更方便磨平你的棱角。
　　“烨烨，你是我们的家人，是睚眦必报的卓家人，比起远远逃开再也不见，你放下所有束缚着你的压力去想，你就真的不想狠狠揍他们一顿吗？”


第六十九章 直接想冲去联邦揍人
　　苏千随是一个很随性的母亲。
　　她爱着自己的孩子，却不会要求孩子有多优秀，也不会给孩子强制定下什么目标和计划。
　　她只想保护好她的孩子，希望他们能在未来成为正直的，且有勇气的人。
　　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可以容忍自己的孩子被人侮辱折磨。
　　“烨烨，你有勇气保护别人，却没有保护自己的勇气。”
　　她坐在床边，轻轻捏着卓烨的手，对待珍宝似的合拢在自己的掌心间，“这些话我本该早早告诉你，我是你的妈妈，我会给你能让你保护好自己的环境，你相信我，好不好？”
　　卓烨抬起头时，正好能对上苏千随温柔的眼神。
　　他心里震颤，不知何时被他忽视的东西在苏千随的开导下重新掀开了一角。
　　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
　　敢为了自由同手持武器且比他大好几轮的人贩子斗智斗勇。
　　可以在腐朽的联邦军校之间，反抗欺凌他的贵族。
　　面对不公正的处理态度时也能开口指出来。
　　正是因为这样，他成了联邦的异类。
　　他的养父季祖明摁着他的头让他去给那些欺凌了他的人下跪，季盛也严厉的训斥他说，因为好心收养了他才让季家的颜面受损，让他不要把难民间学到的陋习带到贵族之间。
　　那时候的他对季家心怀感激，将季家人当成是真正的家人，从不对他们设防。
　　他们怎么说，他就怎么改。
　　潜移默化之下，忍耐好像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可现在苏千随却告诉他，会给他一个能保护好他的环境。
　　“还有我们呢！”卓康见卓烨有动摇的迹象，连忙道：“这里可不是联邦，谁敢再欺负你，我开着军舰上他家去，连他房子都铲了！”
　　“粗鲁。”卓清焰冷哼，“我让几只两三米高的小蜘蛛过去敲门，悄无声息的就能解决了。”
　　看他们两个叽叽喳喳的吵架，卓晟渔翁得利，找到机会靠近卓烨，揉揉他的脑袋道，“现在你遇到季家人的话，还会害怕想逃吗？”
　　病房内吵吵闹闹的，卓烨却感到了无比的安心。
　　他终于有了动作，主动抱住离他最近的卓晟，声音沙哑，带着点点委屈的道：“不逃了！我确实想揍他们，我真的好生气！”
　　季家人是给了他温饱和上学的机会没错，但也毁了他这个人。
　　苏千随说的没错，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见卓烨一直抱着卓晟，又一个个的泛了酸水。
　　太心机了这个人！就选这个时候靠近烨烨！
　　还是苏千随先开口道：“这样想就对了，咱们卓家的拳头够硬，有人给脸不要脸直接动手就好，你看看你二哥，一旦说不过别人立刻就动手，脸皮厚的跟山一样，多学学。”
　　突然被提到的卓康：？
　　他勉强就当这是在夸奖他了。
　　卓烨被卓康郁卒的表情逗乐了，眼睑还挂着泪花，人却“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一直没出声的卓青临正靠着椅背，笑眯眯的注视着众人，见卓烨心情好起来了才开口道：“对了烨烨，你之前说起过去时，还没有提到魏言。”
　　闻言卓烨愣了愣，很快道：“魏言……我对他的记忆有缺失，想不起来太多，但我知道他和其他的联邦人不一样，他是个很好的人。”
　　即使是现在，他也无法完全回忆起魏言这个人。
　　他的记忆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看上去一排正常，但内部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流走了一部分。
　　想到这卓烨握紧了拳，有些紧张的抬头道：“我想去联邦看看他。”
　　“去联邦？”
　　换以前卓烨是绝对不会提出这种要求来的，他总怕麻烦到别人，但现在有了家人的开导和维护，他也有了勇气道：“魏言本该来帝国做交换生的，可现在他的身体却出了问题。
　　“季长星有上一世的记忆，那季盛他们有很大概率也有，我隐约记得季盛他们不喜欢魏言，我担心他们会伤害魏言，要去看看他才行。”
　　卓烨说的很迫切，他都这么说了，一家人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
　　“联邦那群胆小鬼不可能让我们随时进入境内。”卓康常年在两国边境之间跑，很清楚联邦人胆小的窝囊性格。
　　联邦现任的总统拼命抹黑他们帝国，很担心他们进入联邦会让联邦人重新认识帝国。
　　而他们这个身份也不可能偷偷潜入，不然很可能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见卓康皱眉，卓晟摇摇头道：“再过几个月，到今年年底的时候，两国之间不是有军演的交流活动吗？到时候让阿康带你去就行了。”
　　“对啊，还有这个活动！”卓康惊喜，他最不耐烦应付联邦人，很少参加这种四年一次的联合军演，但这次却可以带着卓烨一起去。
　　那这件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在教导完卓烨后，苏千随还不忘叮嘱道：“所以烨烨，你以后中午要好好休息，不准一直学习了知道吗？”
　　“好。”卓烨乖巧的应道，犹豫了下，又拉住了苏千随的手腕，“妈妈，我还想多学一点关于帝国真正的历史，可以吗？”
　　真正的历史就不是历史书上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了，而是真正发生的事情，是帝国之间发生过的权力斗争。
　　这些历史多半不会太好看，充满了阴谋算计和血腥。
　　众人下意识不想让卓烨涉及这些，可看着卓烨实在渴求的视线，苏千随还是心软的道：“好吧，答应你，让你大哥教你这些吧。”
　　卓晟立刻应声，卓烨也弯了眸子，“谢谢妈妈和大哥！”
　　原本还担忧的众人听到卓烨高兴的声音也跟着舒展了眉头。
　　不管怎么样，让烨烨高兴最重要。
　　这时候天色也不早了，众人准备回家，卓烨起身收拾东西，却突然发现猫猫不见了。
　　猫猫平时很乖也很粘人，一直都在他身边，还是第一次突然消失。
　　看卓烨着急的到处寻找，卓康忙安抚他道：“别急别急，我去找，保证很快给你找回来。”
　　说着他打开光脑，让卓青临调取监控给他引路，从窗口翻越出去，很快消失在学校的树林间没了身影。
　　然而卓康说的信誓旦旦，可在卓烨回到家吃完晚饭后，他还没有回来。
　　“那个蠢蛋，找个猫都要费这么久的时间。”卓晟正陪着卓烨看书，看了眼窗外道。
　　卓清焰坐在卓烨对面，炫耀，“还不如让我去，我保证几分钟就能把猫猫带回来。”
　　闻言卓晟一阵无奈，“行了大姐，这点事都要较劲，你幼稚不幼稚。”
　　卓清焰噎了下，为了自己在卓烨面前英明神武的形象，还是理智的闭了嘴。
　　接着就听卓晟温润着声音，冲卓烨道：“不要学他们两个，学我，你大哥我就没被什么事情难到过，上学的时候没有一场败绩不说，老师都赢不过我，还有……”
　　卓晟越炫耀，卓烨看他的视线就越崇拜，一双黑亮的眼睛都要发光了。
　　见状卓清焰额角突突的跳，差点把桌子掀了。
　　到底是谁幼稚！
　　见卓晟跟他玩阴的，她也来了火气，“你那算什么？你有我对帝国研究的贡献多吗，咱们的农业环境要是没有我的爱宠，效率得减多少？”
　　“增加农业效率的方案是我提出来的。”卓晟傲慢环臂。
　　卓清焰更恼火，一拍桌子直接站起了身，“没有我你拿什么资本提方案？”
　　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辩起来，卓烨抱着书，长长叹了口气，低头指着书上的一段话道：“大哥，姐姐，这里我不懂。”
　　他一开口，两人立刻住了嘴，齐齐看过来道：“哪里不懂？”
　　刚刚还火药味十足的声音这会儿连着语气都温柔了好几个度。
　　卓烨抽了下嘴角，正要开口，门外传来动静，是卓康终于回来了。
　　只是卓康此时的样子属实是有些狼狈。
　　原本整洁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脸上还有一道抓痕，发梢间停留着一片枯萎的落叶。
　　他一手抚着脖子，一手提着正在四处抓挠挣扎的猫猫。
　　“你怎么抓个猫把自己抓成了这样？”卓晟拧起眉头。
　　“这怪我吗？这猫上蹿下跳的哪里危险就往哪跑！”卓康没好气的斥道。
　　这猫平时看着乖巧，谁知道这一次就四处找犄角嘎达的地方跑，他为了这只猫就差在泥里打滚了！
　　说着他弹了下猫的额头，很快发现刚刚还十分闹腾的猫在看到卓烨后一下子就安静了。
　　把猫递给卓烨，见卓烨抱着猫眼里就没了他了，不由酸酸的道：“我就知道这只臭猫是故意针对我！烨烨眼里也只有猫！下次猫再跑就让他跑，老子不抓了！”
　　谁知话音刚落，卓烨就抬起头，拽着他的衣袖道：“二哥，你蹲下来。”
　　卓康一怔，立刻听话的蹲下，就看卓烨从他的头发间取下了一片落叶。
　　“有片叶子。”卓烨丢掉叶子，又抱了抱卓康，软乎乎的道：“二哥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