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醉玉疑惑地看着余臣琰,他并不觉得最近不太平啊,反倒是安安稳稳的。
余臣琰没有跟他细说,毕竟这种事情多半也只是他自己的直觉罢了。
最近确实挺太平的,但是余臣琰总有种不妙的感觉,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他很少会出现这种危机感,几千年来,只有当年夫诸和余阮身死的那个时候出现过类似的感受。
而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
余臣琰沉下眼神,将手搭在裴醉玉的肩膀上,细细感受了一下两人之间的灵脉流转。
一时感受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只是余臣琰始终放心不下。
“你最近还是要小心,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
裴醉玉被他越说心里越发毛,“到底怎么了?上次你说这样的话,没过几天就把我关起来了,这次又要干什么?”
裴醉玉战术性后退,眼神上下打量余臣琰,余臣琰无奈地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被裴醉玉打断了,“嗷!不是吧,你又要整李天霁啊?还没完呢啊?不对,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余臣琰被他打断了说话的欲望,随即屈起手指狠狠往裴醉玉的脑瓜上敲了一记,“别乱想了,我说不清楚,总之不要乱跑,出差的事情,能不去就不要去。”
裴醉玉无辜地捂着被打的地方,一脸惊诧,“哎,你魔怔了啊,那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去啊。”
余臣琰跟他说不清楚,天机不可泄露,他只能点到即止,无法帮助裴醉玉真正度过这一劫,只能尽全力劝服他。
“你别乱跑就行,去外面也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去危险的地方,没有危险的地方也要多加小心......”
余臣琰苦口婆心地劝着,一点一点掰着手指给他细数,跟个老妈妈一样。
裴醉玉果然听不进去,嫌他啰里吧嗦的,勾着他的肩,带着他走到书房里谈事情去了。
“我跟你讲,这个非常不好处理。”
裴醉玉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了一大叠文件出来,一看就是已经清理过,但是文件本身还是因为尘封已久,落下不少昏黄的印记。
他拿出文件摆在桌面上,又打开了电脑,让余臣琰坐到他身边看。
“你看,这个合作方的账面特别漂亮,但是有一个非常严重的漏洞,我手底下的数据分析师昨天联系我,说这个公司很有可能在做违法勾当。”
裴醉玉捏着那一摞发黄的文件,一张一张翻给余臣琰看,“这是数据分析师花高价从合作方的对家手里买来的,虽然明细都用了暗语,但是你肯定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余臣琰半信半疑地接过这沓文件。
这些年来,裴醉玉成长得很快,没用两三年就能独当一面,所以近年来,余臣琰并没有对他的事情多加掺和,这次裴醉玉既然把这沓文件摆到台面上来,就说明这个事情绝对和余臣琰脱不了干系。
或者和李天霁脱不了干系。
余臣琰凝神看着,这沓文件足足有三百页,从上世纪中叶一直记录到了本世纪初,至此已经中断十几年了。
数据里有好有坏,倒是停止的时间很凑巧,正好是李天霁的父母、文彬的舅舅、洛瑜的小叔等人去世的那一年。
“你在怀疑什么?”
“你说,他们当年被害,会不会和这个文件有关?”
余臣琰将文件搁在一边,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现在文昌徽也已经抓住了,他是不想再掺和进去,可偏偏这个时候,这份莫名其妙的文件到了裴醉玉手里。
“你把前因后果都跟我讲一遍,这个文件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多少人知道,都跟我仔细说一遍。”
余臣琰咬咬牙,看来是有人还不想这事儿就这样结束。
裴醉玉一五一十地跟余臣琰讲了,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份文件不简单,可现在他已经看过了,就不可能脱得了干系。
“琰子,这份文件......到底是记录的什么?”
余臣琰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是把文件收进了文件夹里,夹在胳膊下。
沉默思考了良久,余臣琰斟酌着说道:“你把裴奶奶带上,去我那儿住一段时间,我会派人保护你们。”
裴醉玉一愣,见余臣琰拧着眉,还在思考点什么,也就没有再多问,说了一句:“三天之后吧,等奶奶再复查一次了,就去。”
“好,我会请最权威的医疗团队守在家里,你不用担心。”
“嗯。”
说完这件事情,余臣琰也没有玩乐的心情了,紧急通知了洛瑜、文昌徽,以及李天霁,明天去A区基地开会。
次日。
余臣琰早早地等在会议室里,手里捏着那本要命的文件,还在一面一面地翻看,努力回忆上面的时间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那些暗语太过于晦涩难懂,这本文件的书写人必当是个心思非常缜密的人,字里行间真真假假。
看得余臣琰头疼。
真是一本精妙无比的真假文件。
彼时,洛瑜刚刚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瞌睡连天,文彬则是比之前沉稳了不少,眼神里也带了和以前不一样的狠厉,只有李天霁,仿佛是欣然赴会。
一到会议室,发现在场的还有洛瑜和文彬,李天霁的脸才垮了下来。
原来是开大会啊,还以为是单独约的呢。
李天霁不无失望地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表情,坐在了余臣琰的左边。
“是什么事情啊?找我们来,还这么着急,连个觉都不让我睡。”
洛瑜说着话,还打个哈欠,一副困倦得下一秒就要昏迷的模样。
李天霁看他那副歪歪倒倒的样子,嫌弃又觉得好笑,但看余臣琰的表情严肃,甚至有点烦躁,他硬是憋住了,没笑出声来。
“有很重要的事情。”
余臣琰垂着头,白净的手交叠着,作沉思状,搭在鼻尖处。
看这个表情,绝对是大事儿。
洛瑜和李天霁连忙正经起来,收敛了原本惬意的坐姿,文彬看了他俩一眼,又去看余臣琰面前堆着的,厚厚一沓文件。
“和这个文件有关?”
文彬见这个文件像是有点年头了,不免就想起了他舅舅当年的事情,但是他的印象里,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沓文件。
余臣琰点了点头,视线转向李天霁,“我记得你当时在天台上说,你父母去世的前一天,有几个人去你们家翻东西,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是不是?”
这是当时留下的一个疑点,文彬也记在心里,审问文昌徽的时候,他还特意问过,但是文昌徽表示他并没有派人去过李天霁的家里。
虽然文彬没有完全信他,但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仍然是事实。
李天霁回想了一下,确定是这样,“对,至于找什么,我不知道。”
余臣琰听完,沉默了半晌,又转过头看洛瑜,“你小叔也没有给你留下相关信息吧?”
洛瑜思前想后,将所有的细节又回忆了一遍,才说道:“没有,我小的时候经常在我小叔家里玩,没有见过这种厚文件。”
无独有偶,余臣琰本人也是没有得到和文件相关的任何信息。
这样的话,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是不是还得从文昌徽身上下手?我会再回去审问他的。”
文彬虽然沉稳了不少,但本质上依旧是个火爆急躁的性子。
余臣琰摇了摇头,“不用,不要问他文件的事情,你只需要再把已经问过的事情,都再问一遍,下手狠一点。”
文彬并不理解余臣琰这样做的含义,但也没有多问,默默答应下来照做。
于是乎,文彬先走了,回去审问文昌徽,而洛瑜则是一边犯困,还在一边昏昏沉沉地思考。
“我能看看这个文件吗?”
洛瑜主动提了这个要求,余臣琰没有马上答应,只是问了一句:“你确定吗?如果是个局,你看了这个,就回不了头了。”
洛瑜没有多犹豫,默认余臣琰已经答应了,直接就拿了过去,“不看白不看,要是出事了,我说我没看过,对手也会宁错杀,不放过。”
洛瑜打了个哈欠,如此要命的文件,捏在他手里,像是个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李天霁看着他,一边打瞌睡,一边还在强撑着往后看,一下就回忆到了自己上学的时候,早起读书,应该就是这副困倦无比的样子。
“你看完了,给我看看。”
李天霁淡淡地对洛瑜说了一句,洛瑜一开始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仿佛没有听见,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打趣道:“哟,你不是不在乎这个的吗?怎么也要看了?”
洛瑜揉了揉眼睛,调笑两句之后,精神好一些,又往后翻了几面。
李天霁白了他一眼之后,眼神不自觉地瞟到了余臣琰身上,而余臣琰此时正在沉思,没有注意到这抹视线。
倒是被洛瑜抓了个正着,笑了几声之后,把那厚文件往桌子上一丢,啪的一声响,引来了李天霁的大白眼。
第114章 迷糊的鱼
“你偷偷摸摸看什么呢?”
洛瑜一向是有瓜必吃,无瓜也要造个瓜出来吃两口的人,此时碰上这么大两个瓜棚子坐在他面前,自然是心痒痒得很。
李天霁不屑一顾,跟他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掐了起来。
只有余臣琰还在沉思,仿佛不受外界干扰。
洛瑜和李天霁挤兑来,挤兑去,久而久之都忘记余臣琰还坐在身边了,开始在他面前翻旧账。
李天霁:“是谁说余臣琰一定是个老头子来着?”
洛瑜:“难道你没有这样想过?”
李天霁:“那也是你误导在先好吧?”
洛瑜:“瞎扯,我要是相信他是个老头子,当初会想出色诱他这个办法?”
李天霁:“什么?你还要色诱他?”
洛瑜:“没说是真的色诱啊,权宜之计懂不懂?”
李天霁:“就你,还色诱,老头子都看不上你。”
洛瑜:“?胡扯,我比你好看,大老粗。”
李天霁:“?你能跟我相提并论?我是没文化,又不是没五官。”
同样没文化的洛瑜:“......能把没文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赢了。”
两人叽叽喳喳地吵起来的时候,余臣琰还在沉思,看着这本厚厚的文件,逐字逐句地分析。
心无旁骛,一点也不受影响。
吵完了一轮的两个人,偶然听见翻页的声音,才恍然,余臣琰还在沉思。
于是乎纷纷闭了嘴,转头,跟着余臣琰的手指,也开始逐字逐句地看。
看了不知道多久,余臣琰突然出声:“李天霁。”
“啊?”
突然被点名,余臣琰的声音沉稳,吓得李天霁以为是教导主任的声音,下意识坐得端端正正,“怎么了?”
“让开点,挡着我的光了。”
余臣琰默默地把他扒拉开,光源果然瞬间增亮,洛瑜在一边憋笑,憋得双肩直抖。
余臣琰没有什么心思跟这两个小学鸡胡闹,只是冷静地提出了问题:“洛瑜,你小叔生前的生意,涉及那些方面?”
洛瑜突然被点名,居然也会和李天霁一样,下意识坐正,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有面粉厂,还有几个造纸厂,前些年因为市里的规划,旧址已经都拆了,现在是儿童公园。”
“你在他的生意里,插手了多少?”
余臣琰盯着文件上的一串数字看了很久,问洛瑜的时候,他也依旧盯着这串数字。
“不多吧,他去世之后,生意都被我家老头子掌管了,后期拆分也是老头子提议的。”
洛瑜的小叔指明了要把钱财都留给洛瑜,生意都交给了洛瑜的父亲。
现今看来,不一定是他小叔随意的划分。
更像是为了保护洛瑜。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拆分的吗?”
余臣琰将这串数字记了下来,又翻了一页,这一页上记录了一个很高额的数字。
应当是钱财。
洛瑜仔细想了想,“2002年。”
余臣琰心中了然,基本上以及洞悉了暗语的机密。
日期确实是真实的日期,但被人刻意模糊成了地址编号。
而地址编号则是混淆在金额数字里。
杂糅成了现在这串数字。
而无法揉进去的数字,则是以万为单位,记在背面,假装是页码编号。
“这应该是一本账本。”
余臣琰看得眼睛发酸,闭着眼睛按了按山根,洛瑜听了这话,又把文件拿了过去,“但是我看得时候,觉得更像是记录的各种地名,甚至还有很多处是海外的地点。”
李天霁原本是一问三不知,但是一听洛瑜说有海外的地点,顿时支棱起来了。
“我父母做了很久的海外生意,但具体是做什么,我不知道。”
随着这句话落地,余臣琰和洛瑜纷纷朝李天霁投去询问的眼神。
“他们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
余臣琰有些困惑,到底是什么生意,连自己的孩子都要瞒着呢?
何况李天霁的父母在国内已经有不小的生意要忙了,怎么会在那么分身乏术的时候,还要插手海外?
洛瑜心眼子多,心里早就有好几个可供猜测的观点了,余臣琰自然也想到了,但是没有什么证据。
李天霁撑着下巴,多少也猜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