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为中心,附近的整个山头都是他们家的,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庄园。
据说此地是重金请风水先生选址,风水极好,是以韩家几十年住在这儿才富贵不衰。
就是把车停在外门,沈峤青下车以后走到别墅也还得两三百米的距离。
沈峤青已经收拾好东西,说:“谢谢,我回去了。”
这时。
门口的大铁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不像是往常一样只是开了仅供一人进入的校门,而是迟缓地完全打开了。
这是准许他们的车辆直接进入的意思。
周念看了一眼门口的监控器。
像是在回应他的目光,监控器上的红点如人的小眼睛一样闪烁了两下。
周念问:“你觉得这是谁开的门?”
沈峤青说:“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吧。”
沈峤青看了周念一眼,大抵察觉出周念想要做什么,说:“他那个人很奇怪,我觉得挺危险的,你还是别去见他了吧?”
周念本来只是一半有兴趣,沈峤青这样一说,他就逆反,挺不高兴地说:“我没想见他,反正门都开了,不然你走过去还要一段路,我直接送你到那边门口吧。”
沈峤青一向听周念的,周念说什么就是什么。
果然,在还没完全接近时,周念就看到别墅门口,莲花池边,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孩子。
跟周念想象中不同,这个男孩子大概有180cm以上的身高,但不怎么壮硕,有点瘦,长得跟韩沧不大像,没有沈峤青像,至多两三分像。
周念想,他应该是更像他的生母。
周念问:“你这个弟弟叫什么?”
沈峤青说:“韩涟。”
周念问:“怎么,韩家的人取名都必须带个水字旁吗?”
沈峤青居然点点头,说:“好像是算命师傅算的,说是要有水才旺。”
周念嗤之以鼻:“真实封建迷信。”
周念本来以为韩涟穿着的是西装,还想,都大晚上了在家还穿西装,总觉得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不是西装,是西装款的校服。
他能认出来是因为这身西装他见过,他哥有差不多的,看衣服上缝的刺绣校徽,好像就是他哥周尧读过的高中,一所全alpha的精英高中——本来要是没遇见沈峤青的话,不出意外,周念也会就读于这所高中。
韩涟比沈峤青小一岁,今年应该是刚刚入学高一年级。
周念看他还戴着绿色领带,这学校是以领带颜色来分年级的。
轿车驶过细白砂石扑成的平整小路,在门口停下,韩涟跟着走到车门边,笑盈盈地说:“哥,你回来了啊,我等了你一天了。这是你朋友吧?”
“他好像来过好几回了,都是送你到家门口就走了,我们从没接待过他,是不是有点失礼,招待他进来坐坐吧,起码喝杯茶再走,怎么样?”
沈峤青犹豫着,回头小声跟周念说:“我跟他关系真不好。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也不知道他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葫芦,你别理他。”
周念看着他,说:“没事,正好我也想看看你住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欺负。”
沈峤青跟他撒谎多了,周念现在在某些时候不是很信任沈峤青,譬如现在,就总是怀疑沈峤青是不是夸大自己的优待,指不定他在韩家住的是什么犄角旮旯、坐南朝北的小房间,也说不动韩家的保姆、园丁都敢轻视沈峤青。
沈峤青只好先下了车。
他站在车门边,像是个车童一样给周念把着车门,周念弯身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沈峤青还把手垫在上面,怕他的头会撞到。
韩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沈峤青像是个骑士一样,接着,一个陌生的男孩从车里出来,他先是低着头的,光线到这里也黯淡,没怎么看清,当他彻底站稳落定之后,抬起头时,让人仿佛看到清晨的第一缕光落下来,睡莲徐徐展开。
叫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曾在《道林·格雷的画像》中读到的一句话。
他仿佛是用象牙跟玫瑰叶子做成的美少年。
上帝予他是如此多的偏爱。
连光落在他的脸畔都像是更柔和几分。
周念乌黑透亮的瞳眸望向他,不卑不亢亦不以为然地打招呼说:“你好,我是沈峤青的同学,我叫周念。”
对他伸出手。
韩涟已回过神,重新眯起眼睛笑,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哦,你好,我知道,我听说过你。”
周念感觉到他的手心有汗,握上来的感觉有点黏腻,一收回手,周念立即想要掏出自己的免洗洗手液赶紧把手洗一洗,但这样太没礼貌了,先忍着,等会儿再说。
韩涟笑起来时两只眼睛完成月牙一样,说实话,并不讨人厌,他是娃娃脸,近看外貌还挺可亲的。
要不是知道他是沈峤青同父异母、行为古怪的弟弟,周念觉得自己说不定会跟这个人交个朋友,当然,还是点头之交的普通朋友。
因为从沈峤青那里听说了,周念对这个男孩子很是有一些戒心,先入为主地认为他笑得挺瘆人。
你说,一个刚死了亲爹亲妈没多久的16岁男生,是怎么做到还能这样阳光明媚,甚至笑嘻嘻地管杀父仇人的儿子亲热地喊“哥哥”的啊?
韩涟热情且礼貌地说:“你好,你好,快进来坐坐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哥的朋友,我也可以管你叫‘周念哥哥’吗?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也叫我‘弟弟’。”
周念自认已经是个外向活泼的人了,竟然也觉得有一点点招架不住。
说完,他就率先走了,说:“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周念头皮发麻,他在后面压低声音问沈峤青:“你平时叫他‘弟弟’啊?”
沈峤青摇头:“不,我一般不会遇见他,偶尔遇见了,我都是叫他全名,但他会叫我‘哥哥’,我还没习惯。”
周念有点不是滋味的说:“那他还一口一个‘我们’,好像跟你很熟一样……”
沈峤青:“所以我说他很奇怪啊。我也搞不懂他这个人在想什么。”
周念看着韩涟的背影,韩涟的脚步看上去都很欢快,他的双手摆动,好像随时都会跳舞起来。
有一种伪装成愉悦的神经质。
客厅。
三层的点心架上摆满了各式西式甜点被送上来,另有刚沏好的红茶。
周念想,大概他在监控器里看到自己的车时,就已经让人去准备了,所以才能这么及时地送上来。
刚坐下来,韩涟就用夹子夹了一块糕点到金边骨瓷的小碟子里,递给周念,说:“你尝尝看,这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吃的甜点。”
周念心头一颤,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韩涟这殷勤的,怪让人害怕的。
周念没马上接,但沈峤青接了过去,用小叉子吃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递给周念,说:“挺好吃的。”
韩涟笑意更浓,说:“干嘛?还怕我会在点心了下毒啊?我要下毒的话,哥你早死了八百次了。”
然后他一下子收起了笑意,变脸似的冷下脸来,站起来说:“没意思,真没意思,我好好地招待你的同学,你却这样对待我,不想吃拉倒。”
说完,他面无表情地打翻了点心架。
蛋糕砸了一地。
韩涟转身,看都不看,直接一脚踩在蛋糕上,就这样走了,留下了一地的奶油脚印,从浓至淡。
周念:“……”
周念想,幸好他现在的心理素质比以前好多了,不然说不定会吓到他。
自从见过了凶杀现场以后,这种小场面并不会让他感到害怕。
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
确定人已走远。
沈峤青尴尬地说:“对不起,让你难堪了。”
周念拿出免洗洗手液跟纸巾,先是把手擦了擦,再揩拭自己衣袖上沾到的奶油,一边说:“你还不如出去住呢……我觉得你这个弟弟该去好好看一下心理医生。”
沈峤青一副不关心的样子,他皱着眉,说:“你还是回家吧,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周念:“什么预感啊?”
沈峤青:“我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他也是个小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周念一低头就看到满地被摔烂、踩烂的蛋糕,问,“真是浪费粮食,你弟这习惯真不好。要帮你一起收拾地上的垃圾吗?”
周念从小就被教育不可以浪费粮食,后来因为喂养沈峤青,他更是知道食物珍贵,世界上还有很多小朋友都没东西吃呢,最见不惯玩食物的了。
沈峤青说:“不用,保洁会弄的。”
他想了想,说:“我刚来韩家的时候都是自己弄卫生,没有人跟我说什么,然后过了三天,突然有人跟说我,要辞退本来负责给我的房间打扫卫生的保洁,对方来求我以后别自己干活了,说因为我自己干活,老板说不需要她了。我只好答应了,她才保留下了这份工作。”
周念不知道是因为韩家比他们家有钱呢,还是别的怎样,反正他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还会教育他一下,跟他说劳动才能有饭吃。
每年春天他们家一人出去春游踏青,或是其他节假日时,他还知道要跟哥哥一起在厨房做点好吃的,搭把手,收拾下碗碟,他都会的。他只是不爱干活,爱偷懒,可非要他干活的,家里的电器他也会用。
特别是小时候,他特别勤快了,那时候因为妈妈下班看到地上瘫了一堆玩具会骂人,他一听到妈妈的车回来的声音,他就马上把玩具在几分钟内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拿出练字本图画本之类的摆上,装成自己没有贪玩。
“那好吧。”周念站起身,说:“不管你那个弟弟了,你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吧。我看一眼你的房间就走。”
沈峤青带周念去了四楼。
因为楼层较高,没爬楼梯,搭得电梯。
周念看见显示的层数是4,就问:“你住得那么高啊?”
沈峤青:“嗯。”
周念:“不会是阁楼吧?”
沈峤青:“不是,就是普通房间。”
真的见到沈峤青的房间时,周念安心了许多,看来确实没有亏待沈峤青,这是个布置得很好的房间,还连通了衣帽间跟浴室,衣帽间里全是衣服饰品,不比周念的少。
周念问:“你这么多衣服啊?”
沈峤青点头:“嗯,韩沧生前买好的。但我没有穿过,我还是穿你给的衣服。”
周念拿起一件风衣看了下,说:“还挺好看的,搭配挺好,你可以穿啊,反正都给了,我的衣服你过一阵子穿估计就小了,本来也得买新衣服了。你现在自己有钱了,应该不需要我给你买衣服了吧。”
“好了,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了。”
然后,周念走到门口,拧了下门把手。
发现打不开。
他被锁在里面了。
第60章 优越感60
“咔、咔、咔。”
周念又试了几次,都打不开门。
声音逐渐暴躁。
周念懵了。
他转头问沈峤青:“这锁不是坏了吧?”
沈峤青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他上前,说:“我来试试。”
沈峤青先是也拧转门把手,打不开,他再掏出铁丝一样的工具,蹲下来开锁。
还是没打开。
周念心生烦躁,他踢了一下门,没好气地说:“肯定是你弟把我们锁在里面了,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啊?”
“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啊?”
周念本来最近不怎么怵沈峤青了,但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又不一样。即便这个房间空间并不狭小,可还是给他以两人独处的紧张感。
周念生气地说:“你不是很会开锁吗?这怎么打不开?”
沈峤青一副对自己的没用深感惭愧的模样:“这是很复杂的锁,我打不开,需要更专业点的道具。对不起。”
周念气鼓鼓地用眼角斜睨他:“你是不是故意打不开的?你是想跟我独处?”
沈峤青耳朵边缘微微泛红:“假如你同意的话,我是想跟你独处的,但我没有故意打不开。”
大抵是感觉周念快炸毛了,沈峤青乖巧地退开好几步,给予周念在距离上的安全感,不得不说,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周念濒临发作的坏脾气得以抑制。
沈峤青说:“你等等,我想办法把你放出去。你先坐着等吧。”
周念拍门,扯着嗓子嚷嚷:“韩涟!韩涟!开门!你想干什么啊?”
然而就像是他自己在唱独角戏,外面根本没有人搭理他,毫无回应,这屋子隔音又好,外头一点声音都穿不进来,跟鬼屋似的,不,不如说像是一座坟墓。
阴森幽凉的感觉如渗进周念的毛孔里,让他遍体生寒。
唯有屋里的中央空调还在送来徐徐微风,浸着淡淡的香气,拂在身上,稍稍能缓解周念因愠怒而引起的燥热之意。
沈峤青打开窗户。
可他们在四楼,一层楼三四米,四楼足有十几米高,光是从楼上望下去就让人害怕。
这时,周念已经拿出了手机,他不打算给韩家留面子了,赶紧找爸爸妈妈,找大哥,让家人来接自己。
当他拿出手机一看,却再一次地傻眼了。
——没信号。
一格都没有。
周念问沈峤青:“你手机呢?拿出来看一下,有信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