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女孩迈开脚步，光/裸的脚掌踩在地砖上，发出湿黏的啪嗒声，她每走一步，就会在地面留下一个暗红色的脚印。
　　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那脚印里面，扎满了细细长长的，如水草般扭动着身体的小蠕虫。
　　女孩最后站在江简面前，她慢慢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用毫无生机的眼珠看着江简。
　　“哥哥。”女孩再次发出那种诡异违和的欢快声音，她伸出苍白的小手，抓住江简的左手手指，“救救我呀。”
　　手指与女孩接触的瞬间，系统终于恢复了检测功能：【D级半污染物，污染属性：寄生；寄主污染进度：58%，寄主意识：无残留。】
　　江简指尖蜷了一下，他慢慢低下视线，对上了女孩那惨白呆滞的脸。她的瞳孔散大浑浊，灰白得近乎绝望，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发着颤，嘴角却在这时违和地向上扯起，露出了一个近乎诡谲的狰狞笑容。
　　那高高扬起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了尖锐扭曲，无法辨认出男女的声音。
　　“终于又抓到你了，嘻嘻。”
　　“这次用你的嘴做通道怎么样？”
　　“先顶开你雪白的牙齿，然后压着你那柔软的舌头，撑大你的口腔，食道，然后进入……”
　　大片黑色的粘稠液体突然从女孩的胸膛里钻出来，像是一簇爆发的藤蔓触手，扭着的长长的触手，卷住了江简的修长的四肢和脖颈，最后冲向江简浅色的嘴唇。
　　……
　　大楼外突然起风了。
　　云层移动，遮住了太阳，光线陡然变暗，连着空气里的温度，也仿佛在昏暗里降低了些许。一股昏暗的阴沉味道。
　　办公室里很静，静得血珠滴落的声音都变得异常的明显。
　　女孩被江简用那根纸针穿透肩骨，钉在了墙上。血珠从她垂着的脚尖滴落，地砖上很快聚集出一小片血河。
　　血河之外，还散落着一缕一缕的黑色粘稠液体，看痕迹，似乎是爆炸后形成的喷射轨迹。
　　女孩身体里的黑色黏液被江简用灰雾弄死大半，剩下的那一半缩回了女孩身体里，不敢再露面，而是藏在寄主肚子里，吐出尖锐扭曲的混乱声音。
　　“又失败了呢，不过没关系，这个小镇上，还有好多个我们呢。”
　　“你真的太特别了，不是人类，也不是污染，你好像拥有一种很高级的躯体。”
　　“啊，真想要啊，你的身体，一定很适合怀孕，嘻嘻。”
　　“把你送给母亲，她一定很高兴。”
　　江简抬起眼：“母亲？”
　　那些诡谲的声音嘻嘻哈哈地笑着：“想知道啊，不告诉你，除非你张开嘴，让我们进去，不然……”
　　江简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灰色的流雾从他修长的指尖涌出，他掌心贴着女孩的小腹，那藏起来的黑色黏液瞬间被捕捉到。
　　只要拽出来，这些声音就会永远闭嘴。
　　“妈妈。”女孩突然在这时候喃喃出声。
　　江简动作猛地停住。
　　女孩大大撑着眼，瞳孔灰暗无光，好像在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她死灰的眼珠轻轻颤了一下，再次发出了很低很低的微弱呼唤声。
　　“妈妈……”
　　系统发出声音：【宿主，你知道的，一旦被污染寄生，就没救了。女孩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寄生污染耍的花招罢了，心软你就输了。】
　　【况且，现在的你还救不了一个被污染寄生的人。】
　　“是啊。”江简手指扣拢，将剩下那一半黑色黏液慢慢拽出，“而且我真的很烦那种说话说一半，然后还卖关子的人，捏死算了。”
　　手指用力，江简把所有的黑色黏液碾碎在掌心。
　　最后一缕黏液碎裂的瞬间，某个漆黑阴冷的空间里，有东西仿佛苏醒了一般，睁开了眼。
　　……
　　江简把女孩放在了沙发上。
　　那根纸制成的针慢慢散开，恢复成原本的书页模样。江简捡起纸，放回文件夹前，他瞥见了上面的内容，眸光顿时一停——《关于山顶钟馗庙改建为新式教堂的批准书》。
　　时间，两年前。
　　**
　　十里镇医院。
　　刚翻修过的医院墙壁轰隆一响，被人生生砸出个巨大的洞口，田恬第一个冲出来，原野紧随其后，许邵则是最后一个。
　　他一边跑，一边抽出匕首，用力一甩，原本不过十几厘米的匕首竟直接变成了长剑。
　　三人刚冲出墙洞，一大堆红色的蠕虫就追了出来，数量庞大得像是开闸的水龙头，汹涌无比的漫过地面，最后冲向逃跑的几人。
　　“草啊啊啊啊啊！”许邵惊恐地大喊着，他回身用力挥出一剑，天赋瞬间发动，空气组成的锋利剑气涌出，将冲到最前方的蠕虫群斩成两截。
　　但实际的阻拦效果非常微渺，被斩断的蠕虫直接飞了起来，哪怕身体断成两截，它们仍旧顽强的扭着细长的身体，想要钻进人类温暖的躯壳里。
　　“不行了不行了。”许邵一边疯狂挥剑，一边疯狂大喊，“完蛋了完蛋了，蠕虫太多了，我们要被追上了……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医院里竟然全是蠕虫的容器，真是天要……”
　　“你闭嘴！”田恬大喊了一声，同时一拳把医院围墙轰飞，“跑路还这么多话，你是还嫌不够乱吗？”
　　几人陆续冲出医院，原野看准了时机，往医院里扔了颗特制污染雷。
　　□□有效的阻挡了蠕虫潮，但也仅有片刻。
　　情况危机，田恬冲在最前面，见墙就砸，等进了废弃菜市场，她才想起来，穿过这里就是十里镇的政府大楼，而江简就在大楼里。
　　“糟了。”田恬慌张道，“江简在那边，我们不应该往这个方向跑的。”
　　“来了啊啊啊！”殿后的许邵越来越扛不住了，“田姐，姐！开路快点，我要被虫子们吞了啊啊啊！”
　　没办法了，田恬砸破菜市场的墙壁，外面是马路，再对面，则是政府大楼的外墙。
　　幸好，他们还有绕开政府大楼的选择。
　　原野这时道：“去那个池塘。”
　　他们过来路上有经过一个池塘，就在政府大楼的另一边，可以把虫子引到那边去，然后再想办法用□□炸。
　　“收到！”田恬转了方向，刚要冲过拐角，迎面就差点撞上了人，“江简？！”
　　田恬吓得差点一拳把江简直接送飞：“你过来干什么啊，好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出什么事了？”江简疑惑地问着，视线往前，他看见了追在许邵身后的大片红色自助餐，哦不，蠕虫潮，数量庞大的蠕虫密集的纠结成片，像是黏腻的潮水，速度极快地追向许邵几人。
　　江简手痒的蜷了一下指尖。
　　“别停啊！”许邵发出嚎叫，“虫子来了啊！完蛋了，我要……诶？”
　　许邵停止了嚎叫和挥剑，他震惊又茫然地呆在原地。
　　什么情况，怎么虫潮突然就退了？见鬼了吗？
　　“卧槽。”田恬也看见了，“这是什么情况，这边难道还有更可怕的污染物吗？”
　　原野静默地放出感知，但一无所获，连刚退去的蠕虫潮都感知不到了。来十里镇之后，他的感知力被屏蔽了很多，就算是特别大量的污染，也需要极近的距离才能有所察觉。
　　江简也前后看了看，说道：“应该没有吧，我没碰见。”
　　田恬扭着脑袋往医院方向看：“那蠕虫们怎么都跑了？”
　　江简想了想：“可能是想家了。”
　　田恬：“……”
　　竟然该死的有点道理。
　　**
　　十里镇另一端。
　　“队长，那个女人说的话，真的能信吗？”范子玮皱眉扫视着街道周围。
　　这边挨着居民楼区，行人数量不少，大家来来往往做着各自的事，看似一切正常，可一旦视线移开，那股正常的表象就会瞬间破裂。
　　他能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无数窥视的目光。
　　“我不觉得这个小镇上还有正常人。”范子玮走到贺今谭身旁，“我们这么做只是在浪费时间。”
　　他们花了一整天时间在搜查十里镇农家乐上，但一无所获。
　　每家农家乐都和顺途旅馆一样难搞，浪费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和体力，直到半小时前，他们意外在路上捡到了一个小熊吊饰。
　　根据失踪者资料显示，这个吊饰的主人就是江简的表妹陆幽幽。
　　于是他们顺着小熊吊饰所在的道路方向，在一片树林里找到了一间很普通的民房小院，并在院子里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中年女人。
　　她坐在轮椅上，身材异常的瘦削，头发灰白油腻，像是足有一个月没有洗过澡。
　　那个中年女人自称自己知道所有失踪者的下落，但她有一个条件，满足条件之后，她才会告诉他们失踪者的位置。
　　而那个条件，是给她买一碗番茄肉丸米线。
　　听着就极不靠谱。
　　“耐心点。”贺今谭道，“就当是死马当活马医。”
　　很快，那个女人指定米线店到了。
　　傍晚十分，正是饭点，店里客人出乎意料的多，几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连支在门口的折叠桌上，也坐着一个男性顾客。
　　贺今谭进店买米线，范子玮烦躁的等在外面。
　　他目光扫了一圈周围，最后停在了门口那个男客人身上，他要的也是番茄肉丸米线，裹着红色汤汁的细长米线被木色的筷子夹住，搅拌，再轻轻抬起。
　　数根米线拥挤在一起，白而细长，像是蠕虫。
　　男客人呼噜呼噜地嗦着米线。
　　范子玮定定地看着，咽了咽口水，然后按住了自己的肚子。他在感受到强烈饥饿感的同时，还感受到了自己整个肠胃的蠕动。


第18章 十里诡镇
　　十里镇是个面积不大的小镇，除了街区的楼房外，四周还散落着大量自检民房。让买米线的中年人女人的家，就是毫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那是一栋带着前后院子的两层楼房，外墙有些开裂，院子里种着不少花木，但因为久未打理，这些结花草树木全都狂野地长成了杂草的样子。
　　那个中年女人的轮椅，就停在楼房门口。她腿上搭着满是污迹的毛毯，干枯的双手放在毛毯上，低着头，头发油腻凌乱，遮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了她蜡黄的下半张脸。
　　从她嘴边的法令纹上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年纪大概在四十到五十左右。
　　刘蒙守在女人旁边，而张潮在暂时没看见踪迹。
　　贺今谭拎着米线，走到女人面前：“您要东西，我们买回来了。”
　　女人慢慢抬起头，凌乱的头发下，她的眼神疲惫又木然，只在看到米线的瞬间，眼底似乎亮起了光彩。
　　“那就进屋说吧。”女人操控着电动轮椅，进入堂屋。
　　屋子里有着很重的垃圾臭味，茶几上堆着腐烂的果核、发霉的泡面盒子和吃空的罐头。
　　米线被女人放在满是油垢的饭桌上，她抖着枯瘦的手指，慢慢拆着打结的塑料袋。暂时没人说话，细微的窸窣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范子玮皱着眉，在面积不大的堂屋里转了半圈，他心情出奇的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甚至想把角落里放着的藤椅一脚踢爆。
　　这时，张潮从楼上走下来，与贺今谭对上视线后，他摇了摇头。
　　张潮把这栋两层下楼搜了个底朝天，但没找到任何与失踪者或是污染有关的东西，没用的线索倒是发现了一大堆。
　　比如这栋小楼虽然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很是精巧细致，一共两间卧室，住着三个女人。从合照上看，应该是两位女同性恋者和她们领养的女儿。女儿还是个学霸，卧室墙壁上贴满了奖状，书架里也塞满了奖杯。
　　但现在这小楼里只剩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曾经，非常热爱，也非常享受生活的女人。小楼各个角落里放着的精巧小物件，以及种满花木的院子就是证据。
　　尽管现在那些花木的姿态狂野杂乱，但仍旧能从它们旺盛的生长轨迹里看到主人曾经投下的热爱。
　　“你们吃过十里镇的食物吗？”中年女人突然开始说话，她揭开了硬壳打包盒，看着泡在深红汤汁里的雪白米线，开裂的嘴角勾了起来，“它们看起来是不是非常的美味？”
　　贺今谭平静地看了眼米线，内心毫无波澜：“看来您很喜欢这里的食物。”
　　女人满足地笑了笑，油腻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眉眼：“当然，不然我们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定居在这里了。说起来，我好久没吃了呢，不知道现在味道怎么样。”
　　女人啪嗒分开一次性筷子，搅动着浓稠的番茄汤汁，白而细长的米线在浓稠的番茄汤汁里上下翻滚。
　　“啊，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突然想起，搅动的动作停了停，但细长的米线却并没有停止滑动，而是继续在汤汁里蠕动，像是一群翻滚的蛆虫。
　　“吃过小镇上的食物吗？”
　　众人看着碗里那滑动着惨白蠕虫，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几欲作呕。
　　张潮没忍住干呕了一声，他立马捂着嘴巴，拙劣地撒谎找补：“我刚刚是在咳嗽。”
　　女人抬头看了眼张潮，有刘海遮挡，她的眸光晦暗不清。
　　贺今谭及时道：“米线快凉了，您趁热吃。”
　　“是啊……”女人夹起了一筷子米线，米线垂着的部分在挣扎着扭动，鲜红的汤汁被甩飞，溅在女人脏兮兮的衣服和毛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