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动了动,再次闷哼出声。
景然知道,有时候抽筋了,即使稍微调转一下方向,都会更痛,他想了想,顺着石阶跳下了谢珩的浴池。
哗啦一声,景然扶上谢珩的有力小臂:“你靠过来一点,我扶着你,你好能站稳。”
谢珩果真靠了过来。
他和景然一样,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浴袍,此刻被水一打湿,两张薄如轻纱的浴袍贴在一起,隐隐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谢珩宽大的手掌攀上他的肩膀,景然一心在谢珩抽筋的小腿上,压根没在意谢珩的动作。
过了半晌,景然微微低着头:“好点了吗?”
谢珩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面上确是冷静淡然的模样:“好些了。”
他看着景然那个圆润浓密的发旋,只觉得这单单一个旋,都无比乖巧。
他微微站直:“没事了。”
景然担忧地看着他:“怎么会突然抽筋啊,还是在温泉里,会不会是缺钙?”
谢珩对于他的身体情况这么关注,但似乎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最近还天天熬夜加班,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皱起小脸,再加下去,会不会缺钙又肾虚?
谢珩一见他这个表情,就知道准没想好事,他微微上前一点,缓缓道:“在想什么?”
景然回过神:“没想什么……既然你好了,那我……”
到嘴边的话顿了一下,他继续道,“那我先出去了。”
谢珩没有挽留他:“嗯。”
景然送开了搀着谢珩手臂的手,谢珩却身型不稳,轻晃了一下,然后又用手撑住岩壁,敛声道:“没事,刚才没站稳。”
景然动摇了一下。
刚抽完筋,余痛有时候会持续半个小时。他生病时,谢珩没少照顾他,他现在就因为谢珩对他心思不单纯,为了避嫌,抛下谢珩一个人……
是不是太矫情了?
景然觉得,只要自己心思正,不应该这么矫情。
当即,他已经踏上一层石阶的脚放下来,回头冲谢珩一笑:“我和你一起泡。”
温泉池其实很大,三四个人一起泡都不成问题。
谢珩眉梢微微一挑,冷峻的脸庞看不出一丝端倪:“好。”
景然还在为自己的正道之心而感动,根本不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连环圈套当中。
手腕被轻轻扣住,谢珩淡淡的嗓音就在耳边:“……站不稳。”
景然大方地转身扶住他:“那靠在我身上好了。”
谢珩在景然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哑声:“嗯。”
最后又泡了半个小时,他们才出浴。
温泉酒店很好玩,但谢珩有工作在身,他们只呆了一天半,就坐飞机飞了回去。
一回到家,景然又恢复了之前两点一线的生活。
经过了温泉酒店的两天相处,谢珩没有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让景然逐渐放松了警惕。
周一,他照例跟着谢珩去公司打卡。
和谢珩一起坐上了总裁电梯,看着迅速上升跳动的数字,谢珩突然道:“你想不想换个工作?”
景然一脸懵地看向他:“啊?”
谢珩冷静分析:“你现在的工作室员工已经收编到别的工作室里,所以现在整个部门,只有你在摸鱼。”
景然耳尖一红,谢珩怎么知道他每天都在摸鱼?
他小小的争辩了一下:“也不是每天都在摸鱼啦……”
谢珩挑眉冷笑,道:“嗯,不止摸鱼,除了摸鱼,还会睡觉。”
景然合理怀疑谢珩在他工位上装了监控。
谢珩不看他的表情:“公司不养闲人,你即使是总裁夫人也不行。”
一听自己也没有特权,景然做贴心状:“没关系我理解,那我去哪里呢?”
不然直接把我辞了吧。
这话他没敢说出口,谢珩道:“我缺一个秘书。”
景然瞬间想到了之前想玩,但谢珩完全不配合的职场play。
小脸通黄了一秒,他疑惑:“你的秘书只我见过的都三个了,还缺吗?”
谢珩一顿:“缺。”
景然:“那你缺个什么样的秘书呢?”
他知道拍大电影的时候,好多个导演都会负责不同的部分,那像谢珩这样的大公司,秘书应该也会负责不同的区域。
比如,经常和谢珩出差的是一个,他进医院帮他们跑腿的是一个,和谢珩一起上酒桌吃饭的是一个。
谢珩淡淡:“缺一个端茶倒水的秘书。”
“……”景然静默了一瞬,他怀疑谢珩只是想时时刻刻见到他,给他下圈套。
“可是我笨手笨脚。”
谢珩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这算是婉拒了。
没想到今天还挺聪明。
“那你想当什么?”
景然眼珠转了转:“其实我也可以不摸鱼的,我去当程序员好了。”
反正是干回老本行。
谢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大学学的计算机?”
景然没有办法解释这个,只能含糊道:“不是……但是比较有兴趣,所以自己也写过代码,还能修改一点游戏中的小bug。”
谢珩计划落空,只得颔首:“过几天有一个游戏要开始制作,你也一起。”
景然:“好呀。”
中午下班,谢珩没和他一起吃。
景然吃完就回到了工位,暗暗在心中发誓,今天下午一定不能睡着。
到了晚上,再次见到谢珩时,谢珩看他的眼神深了一点,景然没察觉出来,坐上了谢珩的车,问他:“今天很忙吗?”
谢珩:“嗯。”
忙,只不过忙的不是工作。
回到家,吃过晚饭,景然窝在一旁打游戏。
谢珩罕见地没上书房看文件,而是走到了一旁装狗蛋的鸟笼子前。
这只鹦鹉向来不待见他,见他来了,高贵冷艳地瞅了他一眼,然后照例把屁股对准了他。
谢珩冷笑一声,这样还更方便了他的动作。
他仔细一看,就见到笼子外的喂食器上。摆着一个白色瓷杯。
是陆朝远送的白色瓷杯,景然没有扔,甚至摆出来让狗蛋喝水。
瞳孔像是被刺痛一般,猛地一缩,谢珩不动声色地把瓷杯拿了起来。
仔细看,其实能看到,杯子底面,其实刻了缩写:LCY JR
陆朝远,景然。
两个名字并列,他用拇指扫过,力气大到要生生按碎。
他想起今天中午,他到底忙了什么。
他去查了资料,问了当初和景然一个圈子里的人,调查到了一手资料。
其实保平安、编了三天三夜的红绳是真,攒了一年的零花钱,送的蓝宝石是真,寓意是能永结同心的金锁,也是真。
景然否定的,其实都是真的。
当初景然对陆朝远的用心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他派人去查,把对方口述的内容全部记下来,坐在老板椅上,打印下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的眼睛生疼。
这样单纯的感情,怎么会说没就没呢?
景然不曾送过他东西,不曾给他编过一丝一毫,也不会送他同心锁,希望他们永结同心。
景然不喜欢他。
谢珩长到现在,第一次知道嫉妒到发狂,却又无可奈何是什么感觉,那根抓心挠肝的刺就扎在他心尖尖上,不拔出来,痛。拔出来,他舍不得。
他必须要找到种方法,和它共生。
冰冷地目光扫过刻着缩写的杯子,谢珩轻轻松了手,“砰”的一声,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巨大的声响。
景然正专心致志的打游戏,闻声吓得缩了缩脖子,看过去时,就见谢珩正蹲在地上拾东西,并且那白色的物体越看越熟悉,景然腾地一下站起身。
谢珩的余光看到景然走过来,他既然摔了这个杯子,就已经想好了结果,听着景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冷静道:“是我不小心把它摔了,你先别过来……”
景然却不听他的,哒哒哒跑上前,蹲下来,谢珩闭了闭眼,以为他要质问自己时,景然却抓住了他的手。
景然皱眉:“摔了的话,你怎么用手抓,划破了怎么办?”
谢珩老是骂他笨蛋,今天一看,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谢珩一怔:“……可是我把它摔碎了。”
景然静默了片刻,难不成谢珩还有什么特殊的信仰?
于是开口安慰道:“这有什么,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嘛。”
谢珩蓦地抬眼看向他,景然也探着脑袋看他,纯净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不耐,也看不出一丝伤心。
是他判断错了?
景然看着已经摔碎的杯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杯子他早就想扔掉,怕谢珩注意到,才没打草惊蛇,现在被谢珩失手打碎了,正合他心意。
可以美滋滋刷卡换另一个杯子了。
“真的割伤了。”景然惊呼了一声,谢珩这才看过去,拇指被划破了一点点皮,只渗出了一丝血色,是他刚才不注意,碰到瓷器时划的。
景然站起身,然后跑到一边,翻箱倒柜,拿了一只创可贴过来。
是一个粉嫩小兔子创可贴。
景然故作淡定道:“你别看它长的粉嫩,其实很符合猛男的气质。”
他生怕谢珩嫌弃,赶紧撕开,把谢珩的手翻转过来,然后给他板板正正地贴上了粉红小兔子创可贴。
谢珩的手指指腹有些粗糙,带着点薄茧,景然手上保养很好,皮肉柔软光滑,抚上去时,只觉得像砂纸一样。
他小声嘀咕一句:“你的手好糙。”
下一秒,他被这只手扣住了后脑。
轻轻往前一带,景然抬脸,顿时心里一紧。
谢珩垂眸把他看着,视线落在他乖巧的脸蛋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包完了?”
“嗯。”
“你不生气?”
景然疑惑:“我生什么气?”
谢珩没有回答,隐秘的心中,爬上一丝欣喜。
摔了杯子景然都没有生气,到底是骗子演技太好,还是其实真的不在意?
谢珩不敢赌,但仅仅是因为有了两个选择,也让他的心脏忽的加快跳动。
景然看着谢珩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压迫感太强,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怎么了?”
谢珩望着他,手掌蓦地收紧,景然被往前带了带,精致的鼻尖几乎要蹭上谢珩的嘴唇。
他赶紧用手抵住了谢珩的胸膛。
谢珩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景然着急:“不……”
话还未说出口,谢珩突然道:“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景然:“说过什么?”
谢珩:“你说你会考虑考虑。”
景然一时语塞,说到底,这只是他拖住谢珩的话术罢了,他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谢珩抬眼望向他,漆黑的双眸仿佛有吸力一般,让人不自觉地沉浸进去:“你不能这么对我。”
“已经过去三天了,你考虑的怎么样?”
景然嗫嚅着,考虑的怎么样,他根本没考虑。
谢珩微微低头,轻轻试探着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景然没躲,使他们的距离靠的极近,两道呼吸缠绵地交织在一起,谢珩声音低哑:“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你应该给我机会。”
景然垂着睫毛,闻言颤了颤,下意识回道:“嗯?”
谢珩:“让我追你。”
“不在意婚姻,不在意过去,只是追你。”
“如果两个月内,你对我依然没有感觉。”他顿了顿,“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体贴又细心,景然像是掉入了一个温柔且厚实的大网,还未起警惕心,已经被拖入了网心。
景然抬眼,知道自己如果一直不表示什么,和吊着谢珩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能这么贪心。
既要钱,又要人,还不给心。
想到这里,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
翌日,谢珩上班,景然在家里咸鱼。
既然已经被谢珩知道自己在工位摸鱼了,那不如在正式上岗前先在家里摆烂。
谢珩上班之前,转头凝视他:“既然我已经准备追你,你也答应了,那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让你感觉不开心的地方,一定要提出来。”
景然被如此郑重的通知,心跳隐秘地加快了一点。
谢珩看样子真的要认真追他。
景然含糊道:“嗯。”
谢珩又道:“那在此期间,我希望你也不要过于排斥我。”看着景然望过来的眼神,他又补充道,“我不会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做任何事前,都会询问你的意见。”
这也太正式了。
景然虽然被人追过,还不少,但这么正式的,还是第一次。
而且对方还是谢珩。
他点头:“好。”
谢珩捏了捏他的手腕:“讨厌吗?”
景然摇头:“不讨厌。”
谢珩道:“那你可以帮我打领带吗?”
景然想起,自己已经逐渐懒惰到连领带都不打了,当即点头,取来一条藏蓝色暗纹领带,细白的手指翻飞,很快就帮谢珩打好了。
他下意识拍了拍谢珩的胸肌。
不错。
在他没注意的这些日子里,感觉更结实了呢。
送走了谢珩,段行飞给他发来消息。
【AAA愤怒的飞鸟:还在上班吗,来打游戏啊。】
景然正躺在沙发上懒得骨头发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