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疼得要碎了。
　　意识开始变得天旋地转，脑子疼得要炸开，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天覆地的干呕，他浑身使不上劲，只看到周围全是医务人员，来来回回地检查他的身体状况，“先生？先生？您清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肖盛景说不出话，感觉喉咙疼得像刀割，视线一片模糊，有灯光照到他眼睛里，只有白茫茫一片。
　　他听到领头的医生对周围的护士说：“麻药计量过大，准备输液。”
　　肖盛景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这个噩梦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还以为是在现实生活中。
　　不知昏沉了多久，才终于清醒过来。
　　这里是他的家，但是摆设跟自己家的完全不一样。
　　房间里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医疗设备和电子设备，还有很多未整理的资料，这些资料大部分都跟林澜的治疗有关。
　　肖盛景强撑着站起来，周围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他看到墙上贴的密密麻麻的剪纸，各种医学报表和设备，还有开着的电脑，打开了数十个网页，都或多或少跟林澜有关。
　　肖盛景搞不明白，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电脑上那些关于林澜的网页部分，竟然都是骂声比较多，很多人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死，还有人问他是不是故意装死博同情。
　　哪怕是在梦里，肖盛景也无法忍耐这样的恶言落在林澜身上。
　　他用力回复他们所有人：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死亡，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才会做出的选择，不曾陷入深渊的人根本不会懂。
　　在这场梦境里，肖盛景似乎理解了林澜为什么会对一张照片反应那么大。
　　原来网络上的语言真的可以杀死一个人。
　　尽管这只是一个梦，他仍旧尽自己所能去抨击网上的言论，似乎只要这样做，林澜就会从病床上醒来。
　　只有好好地保护他，他才不会想离开这个世界。
　　做完这一切，梦境竟然还在继续。
　　肖盛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起身打开门，看着外面的一切他自己都迷糊了。
　　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是到处都透着陌生的气息，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只能本能往前走着，然后停在一间房外。
　　不知道是不是心电感应，这间门的背后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咬牙用力将门推开。
　　门的背后，是一间病房。
　　无数的医疗设备堆放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和医院一模一样，甚至还刻意模仿医院的值班表，林澜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如同被圈养的睡美人。
　　阳光从窗外落进来，也只堪堪照到床边。
　　照不到的地方藏着阴暗和诡谲。
　　他竟然，在梦里，将昏迷不醒的林澜藏到自己的房间里……？
　　肖盛景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房间里阴暗而冰冷，昏暗犹如怪物盘旋着，这里似乎潜藏着他心底最大的恶。
　　他首先得承认，自己对林澜确实有很强的占有欲。
　　每当看到他在赛场上光芒万丈的样子，就想要将他藏在自己的心里，不被任何人知道。
　　但这些仅仅只是他内心的一缕想法，每次冒头的时候都会被他给狠狠扼杀，他根本就舍不得将林澜藏起来，也舍不得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这个梦境，仿佛揭穿了他虚伪的内心。
　　将他真实的，**的，鲜血淋漓地展示了出来。
　　有一瞬间，房间门仿佛化身成了吃人的怪物，将他铺天盖地地吞没。
　　肖盛景因恐惧而后退。
　　不，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他。
　　他猛然清醒过来，看着周围的一切，场景在他脑海中天旋地转。
　　他头痛欲裂，重重地倒在地上……
　　肖盛景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他一想到刚才在梦里自己做的一切都感到不寒而栗。
　　他怎么能这样对林澜？
　　他根本不可能这样对他……
　　肖盛景下意识掀开被子，他摸出钥匙想去隔壁找他，可站在门口又冷静了下来。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只要守住内心不被恶魔所吞噬，梦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肖盛景喘着气，用力将钥匙攥在手心里。
　　……
　　早在两个小时前，林澜就被穿来的傻狗找上了门。
　　林澜困成一条狗，还是爬起来给他开了门，倒了杯水，还给他拿了件披身上的衣服。
　　“不是让你不要再来了吗？”
　　肖盛景坐在沙发上，用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用力紧握着，他今天看起来特别疲惫，像是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没事吧？”林澜拍了拍他的肩膀。
　　肖盛景忽然回神，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又用力握在手中，“林澜，凶手找到了吗？”
　　林澜点头，他把自己最近查到的东西都告诉他：“凶手应该是谢子路没跑了，但我现在还没找到证据，我还在等姜熙联系我，我感觉她应该知道很多东西，再加上陆时给我的视频，应该就能将谢子路定罪。”
　　肖盛景又不说话了，他压低声音道：“林澜，你有想过吗？谢子路有精神疾病，法律其实定不了他的罪。”
　　林澜有想过，但是这不重要了，这件事无论有没有结果他都必须要去做，“我想化解原主的执念，将真相公之于众。”
　　除了原主，还有那些在学校里百受折磨的学生们、升源中学的恶性，以及谢子路如果真的是小丑男并且身上背负了人命，都该为这些付出代价。
　　“不管是他的哪个人格杀了人，都应该受到惩罚。”
　　林澜关心真相，而肖盛景关心的只是林澜能不能回来。
　　他用力交握着双手，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他抬起头目光有些害怕地告诉他：“林澜，你没多少时间了。医生说你车祸伤到了很多器官，现在都在不同程度地衰竭，他说，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就会被定义为医学上的死亡。”
　　肖盛景的恐惧是真的，他在原世界那样守护着林澜，以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夺走他。
　　结果死神跟他开了个玩笑，将他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自己没办法将他带走的世界里。
　　没有人能懂他当时的绝望。
　　他甚至在后悔，自己没有把林澜关起来，他才会因为车祸离开自己。
　　他用力握紧双手，终于问出了他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林澜，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想活着。”
　　林澜本来想给他添点热水，拿茶壶的手停在半空中，表情微微一变。
　　这些天肖盛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你从一开始，出车祸开始，求生意识一直都很薄弱……我给你请了最好的医生，医生当时手术完、他手术……”他哽咽了，艰难继续：“他说，你如果不想活，再好的医疗设备都救不了你，他还说，他救不了一心求死的人，谁来也没办法……”
　　他说完这些话，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重重砸进杯子里，“为什么？”
　　林澜没有接话，他只说：“你想多了。”
　　他放下水壶想离开，肖盛景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林澜，是因为那些恶言吗？我可以带你离开那个圈子，那些恶言以后都伤不到我们了。我可以带你去其他国家，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还有那个，撞死你的司机，他酒驾开车，我请了最好的律师准备让他坐一辈子牢，还有，还有，你不喜欢IB，我以后也不会呆在那个队了，我会把股份全部转让出去，林澜……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澜不想谈这个事，“你冷静点。”
　　肖盛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思也慢慢沉到谷底，“我很冷静，林澜，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他的声音又哽咽了一下，艰难忍住，“我喜欢了你五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他抬起头，眼睛红肿地看着林澜，“是因为IB的股份问题，我不要你插手，还是因为IB冷藏选手的决定我也有参与？这些都是公事，我觉得不应该混杂我们的感情，而且那个时候我们不是就吵过了吗？我也把我的想法都告诉你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是也认可了吗？为什么还要放在心上？”
　　林澜向来不愿意跟他提起这些事情，吵也吵过了，闹也闹过了，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不想再提，只能说：“我们两个人理念不一样，没办法共事，更没办法在一起。我跟你吵了五年，我吵累了，我不想再跟你吵这个事情。我答应回原来的世界，也只是因为我应该回去，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林澜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肖盛景不明白两人之间为什么发展到现在这样，五年的感情，他那么喜欢他，没想到发展到最后双方仿佛都变成了仇人。
　　他颓废地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心脏疼得要窒息。
　　“我没有机会了是吗。”
　　林澜沉默，回他：“是。五年了，要答应我早就答应了，不会等到现在。”
　　说这句话，空气中沉寂着死亡般的寂静。
　　林澜说出的话，谁也无法改变。
　　他总是这样心狠。


第56章 肖盛景的喜欢
　　『他害怕伤害到他。』
　　肖盛景醒来的时候不在床上， 而是在冰冷的地板上。
　　脑袋疼得要炸开，穿行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难受得他想吐， 身体沉重得仿佛不属于自己，需要很用力才能适应过来。
　　他撑着栏杆起身，看着打开的房门。
　　林澜安静地躺在里面，没有离开他。
　　肖盛景忽然有些疲倦， 他缓缓来到床边， 眼底带着无法掩盖的眷念和绝望，“你说你听话一点多好啊。”
　　他停在床前， 阳光落在他膝盖上， 其余的地方都照不到， 半明半暗。
　　他缓缓坐在病床边， 眷念地抚摸着林澜的面颊， 佝偻着身躯， 失魂落魄地看着窗外的景色，“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好喜欢好喜欢你， 你在台上多耀眼啊，像一颗星星，我那个时候就很想把你摘下来，时时刻刻揣在怀里，但是我不能， 因为我知道你属于天空。”
　　“所以我很努力地克制着，我从来没有那样耐心过， 心甘情愿当你的陪衬， 守护着你， 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看到我……”
　　“可是我错了，星星太过明亮，周围就会黯然失色，你当然看不到我了……”
　　肖盛景垂下视线，病态而固执地握着林澜的手，放在嘴边缓缓轻吻，“林澜，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你不属于那里，你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握着病床上冰冷的手，喃喃自语着，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执念成魔。
　　一直呆到太阳落山，他才从林澜的房间离开，关上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踏足这个地方。
　　回到自己的房间，肖盛景敏锐地发现房间里的东西被人动过。
　　尤其是电脑，多了一些不是他打开的网页，甚至还有他在社交平台的发言：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死亡，是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才会做出的选择，不曾陷入深渊的人根本不会懂。
　　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发出后竟然没有遭到网络暴力，反而收获了很多人的共情。
　　肖盛景的瞳孔用力一缩，他立马看向腕间的手表，发文的时间就在半小时前。
　　这不是他发的，这是另一个世界的肖盛景发的，他和自己交换了身体，用自己的账号为林澜发声，并且收获了很多人的赞同。
　　在这之前的五年里，肖盛景不是没有为林澜发过声，但是都没有这般铿锵有力，也没有引来这么多人共鸣。
　　而另一个世界的肖盛景，他只用一句话，就让林澜收获了这么多加油鼓励的声音。
　　肖盛景莫名感到一阵惶恐，这种惶恐源于他对自己的认知。
　　他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也不是。
　　那么他帮林澜发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喜欢林澜。
　　想到这里，肖盛景的胸口翻涌起一股血气，他用力将电脑砸在桌上，企图消灭这些痕迹。
　　他很清楚林澜吸引自己的原因，也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肖盛景也一定会喜欢上他，也知道另一个自己也会去极力保护林澜……
　　可他凭什么？他懂什么？他才认识林澜几个月？他有什么资格帮林澜发声？
　　林澜是自己珍视了五年的珍宝，他决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就算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
　　他忽然感觉自己喘不上气了。
　　撑在桌上的手指用力捏紧，用力到指节发白。
　　……
　　第二天起床训练，林澜像往常一样跟肖盛景打招呼，结果肖盛景看到自己就跟看到鬼一样，回座位都是绕道走的。
　　林澜一脸迷惑，不是他说的还跟以前一样吗？怎么他又开始保持距离了？
　　不光是看到他绕道走，就连接水、上厕所，肖盛景全是避开他的，甚至为了避开他在去卫生间的路上半路折回。
　　陆时看懂了，他神神秘秘地凑到林澜耳边，“你拒绝队长了？”
　　林澜无语，“我没拒绝他。”
　　“哦！”陆时震惊捂嘴：“所以你答应他了？！”
　　“啊呸，他根本没告白好吗。”林澜头疼，他怎么又被陆时给绕进去了，“不是，我是说，我两根本啥事都没有，你真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