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觉得肖盛景问了个废话,林澜喜欢的就是他啊,怎么可能不在现场?
结果林澜却回答不上来。
灯光忽然闪了一下,落在他阴郁不明的睫毛上,朦胧又诡异。
肖盛景的心一点点下沉,他看着面前的林澜,某种猜测也已经开始成型。
就在这关键时刻,基地突然停电。
训练室陷入一片漆黑。
林澜感觉黑暗中肖盛景也在静静地看着自己,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问。
他是在怀疑自己吗?
“靠,停电了,没收到通知啊?”
“应该是跳闸吧,电筒给我看看。”
一阵搞鼓后基地终于恢复明亮,大家都没了玩的心思,陆续散场。
只有肖盛景没有动,他还坐在老位置,目光越过一切看向林澜,眼神沉着而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直勾勾的,好像要将他看穿。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林澜怀揣着不安回房,正要关门,突然一只手抓住门框。
肖盛景站在门口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逆光的时候给人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林澜,我有话要问你。”
林澜让他进来,本来就很狭小的房间一下子放进这么高的肖盛景,灭顶的压迫感又开始袭来。
“队长想问什么?”林澜很冷静。
“你今天问我在学校认不认识你,是想知道什么?”肖盛景开门见山,目光紧紧慑住他。
林澜笑笑,企图降低他的戒备心,“我就是想知道队长还记不记得我,我喜欢过你,你应该记得吧。”
“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肖盛景停顿,目光逐渐变冷,“你是想问,那天在巷子里,对你见死不救的人是不是我吧?”
林澜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肖盛景对“林澜”见死不救过?他按捺住震惊,试探他:“队长说的是哪件事,我忘了。”
“林澜,你怎么可能忘记?你那天差点就死了。”
肖盛景转过身,用一种林澜看不懂的复杂的眼神锁住他,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林澜,你来到DT,是不是为了报复我?你每天躲着偷偷看我,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恨我。自杀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现在又故意和我亲近,你究竟想做什么?”
信息量来得太大,林澜一时间没接住。
头顶的灯光被肖盛景完全遮住,他站在他面前,冰冷的目光紧慑着他,“林澜,不管你相不相信,那天我都没有对你见死不救。”
林澜不清楚整件事,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能不能再说得详细一点?”
“我可以说得很详细,但是林澜,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澜不知道肖盛景值不值得相信,从上次那段记忆来看,肖盛景救过“林澜”,但他又说在小巷子里见死不救,所以林澜不清楚他对自己有没有恶意,也不清楚他的立场。
“我……”大脑急速运转,编造谎言:“我自杀之后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但我能感觉到我不是自杀,像是什么人在逼我,所以我想找回记忆,弄清楚我自杀的原因。”
“林澜”确实是吞药死的,但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是被人逼死的,这就是林澜这些天查下来的猜测。
他在骗肖盛景,但又不算骗肖盛景。
肖盛景听完皱了下眉,眼神有些怀疑。
林澜继续编造:“队长不相信我也没事,确实听起来很荒谬,我本来也不打算告诉你,是你非要追问……”
灯光落在他单薄的肩膀上,看起来有些可怜,但那层可怜的皮相之下藏着很狡猾的骨头。
肖盛景微微俯下身,身高带来的压迫感顿时更甚,“这就是你故意亲近我的原因?”
林澜眼皮跳了一下,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上次没有得到答案,很遗憾吧?”
“勺子能控制力度,我说得对吗?”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你问我,我都告诉你。”
他将手伸到林澜背后,停在第七节 骨锥之处,冰凉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湿热的呼吸就落在他耳边,“那天在巷子里,那道伤,就在你这个位置,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他带着面具,我只看到他手上有一枚戒指,很亮。”
他说完,手指顺着骨锥往上,大掌轻而易举就掌控住他的脖子,和想象的一样细软。
肖盛景俯下身,眼中什么情绪也没有,声音像情人间的呓语般温柔:“林澜,你的目的达到了,以后不用再故意接近我……”
他说完抽身离去。
狭小的房间里总算有了喘息之机。
林澜能感觉到肖盛景生气了,但他没心思去想其他,他伸手去摸第七节 骨锥,那里真的有一道伤疤。
他脱下上衣,利用镜子里的反射终于看清楚,疤痕蜿蜒在他瘦弱的背脊上,像某种锥形武器所伤,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位置是人的命门,伤这么深,对方很可能是想要“林澜”的命。
看那道疤看久了,林澜觉得脑袋有些晕,疤痕在眼前不停地扭曲,四周陷入黑暗,五感失真,浑身都在疼,还有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
耳边是凌乱的脚步声,很多人在嬉笑,有人踢了他几脚,他感觉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疼得都要吐了,入眼雾蒙蒙。
“哈哈,这小子不会死了吧?”
“哪有这么容易死。”
人群的嘲笑声越来越很大,直到嘈杂中响起一道清脆的脚步,周围的笑声才逐渐停止。
林澜感觉自己睁开了眼,在污浊中看到一双白色的名鞋,不管雨下得多大都不能侵染半分。
对方蹲下身子,用冰冷的手捏住他下颚,那种感觉和肖盛景的完全不一样,像一只毒蝎爬上了背脊,从头皮一直麻痹到脚跟。
他轻笑道:“林澜,这么能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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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羞辱
对方戴了变声器,声音在巷子里尖锐回荡,下颚被用力捏起,他终于看到了对方的“脸”。
他脸上戴着小丑面具,诡异地朝着他笑,身上的日式校服又宽又大,被改得面目全非,领带松垮垂落,将他衬得暴力又痞气。
透过他的肩膀,能看到他身后形形色色的男女,他们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像一群妖魔鬼怪,笑声从变声器里传出,混杂在一起刺耳难受。
都是群什么人啊……
林澜疼得吸气,这都还是在五感抽离作为一名旁观者的情况下,难以想象当时的“林澜”到底有多疼。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看清每一个细节,面前的小丑男看起来很瘦,脖子上有一条方形项链,是国外一款奢侈品牌。
对方伸出冰冷的手,用力拍打他的脸,手指有种女生的纤细骨感,食指上戴着夸张的戒指,中间嵌着方形白钻,在黑夜中乖张又恣睢。
“林澜,我耐心有限,”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小丑男对原主的嫌弃,松手第一时间就用手帕擦手,“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原主害怕得浑身发抖,“我、我真的不知道……求您,求您放过我……”
“啧,看你现在跟条狗一样,真是耗光了我所有的耐心……”小丑男起身,毫不留情地丢掉帕子,“把他按到墙上。”
那群妖魔鬼怪就像得到某种赦令,七手八脚将林澜从地上拽起来,用力按在冰冷的墙上。
衣服被人从后面划破,原主想要反抗,小腿上狠狠挨了一脚,颤巍巍跪下,他以一种屈辱的、向神明祷告般的姿势对墙而跪。
“求您,求求您……”
身后小丑男笑了起来,声音通过变音器变得鬼魅,“正好可以试试我的新东西。”
背脊仿佛有毒蝎在游走,双手双脚被人用力按住,像条砧板上的鱼垂死挣扎,“咔”的一声,有一道电流,巨大的疼痛从脊椎上蔓延,疼得林澜差点晕厥。
身体被人像破布一样丢在地上,衣不附体,各种鬼魅声不堪入耳,即便不是本人林澜也感觉到巨大的屈辱。
靠,这群畜生。
特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围忽然安静,身旁的人忽然松开他,站起来呵斥:“喂,你是谁?在这干嘛,赶紧离开。”
原主努力抬头,在漆黑的巷子中有一道光源,穿着整齐校服的少年就站在路口,他抱着厚重的书籍,逆光而立,像刚从自习室出来。
这个身影,是学生时期的肖盛景。
他个子抽得很高,穿着校服和白衬衫,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瘦,如一株杨柳立在路口。
林澜能感觉到原主的心跳声,显然他也认出了这个就是他的暗恋对象,努力伸手想要求救。
“喂,”有人凶狠地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肖盛景逆光而立,林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慢慢后退,从路口处彻底消失。
心脏瞬间碎裂,疼到抽搐,求救的手被人狠狠踩住,抓住又是一堆漫无止境的折磨。
林澜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万念俱灰,跌入绝望深渊,甚至身上的伤还没有心脏的疼。
林澜能理解原主的心情,被喜欢的人毫不犹豫地丢弃,整个世界都快塌了。
但他也能理解肖盛景的决定,面对这样一群妖魔鬼怪是个人都会后退吧?就算自己来了,也会先离开,再想其他办法。
这样的折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巷子里响起一阵警笛声,小丑男有所顾忌,挥手示意大家撤离。
“汀——”,刺伤他背脊的凶器落地,是一枚私人定制的指器,补满密密麻麻的尖刺。
上面的利刺很有规律,像某种印章,正好和背后的伤口重叠起来,恍惚中天旋地转,世界扭曲,将他的意识拉回现实世界。
五感回归,林澜第一反应就是想吐,身体的疼痛感还在神经之间传流,半天缓不过来。
通过刚才的记忆,林澜大概能确定一点信息,带头欺负他的人非富即贵,像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东西,但“林澜”是真的不知道,所以只能被迫接受对方的残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肖盛景当时应该没有见死不救,那个警笛声肯定跟他有关系。
林澜努力拖着四肢坐到椅子上,看着镜中脸色惨白、浑身冷汗的自己。
难怪“林澜”会患有这么严重的焦虑症,在这样的欺负下,人不崩溃就已经是万幸。
林澜忽然想到什么,再次对准镜子。
背上的伤疤已经好差不多了,但还是能看出形状,就跟刺青一样,利器在他身上留下无法抹灭的印记,带着诡异的美感。
这个印记到底是什么意思?林澜将它画下来,上网查了一下,什么都没找到。
不过有一件事肖盛景应该没有撒谎,他确实没有见死不救,他救了“林澜”,也算是变相救了自己,不然自己现在应该还躺在床上当个植物人。
林澜放下对他的戒心,脑中浑浊,想到明天的比赛,勉强打起精神洗澡上床睡觉。
在梦的后半夜,他又回到苍白的病床上,朦胧中看到肖盛景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他一直守着自己,守着植物人的自己,不曾离去。
两个世界的肖盛景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一样有教养、有责任感、有道德底线,是值得信任的人。
林澜尝试动动手指头,第一次很难,后面好像真的动弹了一下,但肖盛景背对病床并没有看到。
“林澜……”
“林澜你醒醒……”
白光在脑海中炸开,陆时正摇晃着他,“靠,林澜,哪有你这么能睡的?今天比赛,早点起来。”
林澜一看时间,还好。他昨天睡之前为了以防自己睡死醒不过来,特意叮嘱陆时来喊自己起床。
他起床收拾完自己,发现头发有点长了,问陆时:“附近有便宜点的理发店吗?”
“楼下理发店都老贵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让阿鱼帮你剪,我这个就是他剪的。”
林澜一看他那土不拉叽的发型,再配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像个二逼青年,“不了。”
他对发型还是挺在意的。
张教练把队伍简单集合起来,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让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他们这场比赛为升级赛,bo5赛制,只要能赢下对方就能移形换位获得LPL名额,而对方则进入待定区。
他们这次的对手是LPL的倒数第二名,别看排名倒数,LPL的队伍没有哪个队伍特别好对付,以往LDL的升级挑战赛基本都是全军覆没。
所以大家虽然士气很足,但心里都明白,DT这个破烂队和LPL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不过张教练有一句话说得好:“咱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跟他们干就完事了,就把这当成最后一场比赛来打,不要留遗憾。”
大家瞬间情绪暴涨,全都调动起来,林澜也跟着笑了笑,被他们的情绪感染。
阿鱼和小海坐在林澜前面,小海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该掉的疤也快掉完了,两人正凑在一起聊天,聊一些琐碎事,还有家里的事,忽然阿鱼说了句:“我今天眼皮跳得好厉害。”
“哪只眼?”
“右眼。”
“没事,可能是压力太大没睡好。对了,你给你姥姥打电话,她还是没接吗?”
“嗯,可能出去窜门了吧,我给宋嫂子打了电话,让她帮我去看看。”
林澜听到这里不禁看了阿鱼一眼,他记得眼皮跳是有说法的,上网一查,现在还没到十一点,属于巳时,这个时间右眼皮跳要当心车祸和家人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