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炆点点头,“好的,妈。”
白鹤山?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三个字,忽然有点心悸,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不太好。
林炆蹙眉,到底压下心中的情绪,问卫州南:“你打算今天去吗?”
卫州南其实也不知道,但看着樊惠宁热切的眼神,支吾了两声,“对,就今天。”
“好,我替你们准备东西。”樊惠宁两手一拍,笑吟吟的。
——
白鹤山;
“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脑子一抽,说要来爬山?”卫州南喘了一口气,额角的汗一滴滴地滑落。
“我怎么知道你。”林炆捋了一把头发,呼吸有些起伏。
“还有多远?”卫州南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的山顶。
“中间会路过一个亭子,那儿……”林炆顿了顿,“有个湖,可以看看瀑布。”
“瀑布?你们这里的山还有瀑布?”卫州南震惊。
“不是那种庐山大瀑布,就是小瀑布。”林炆解释。
“哦,那潭是什么潭?”
“叫桂花潭。”
“那里有桂花?”
“没有。”
“那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卫州南有点困惑。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林炆耸耸肩,“我问过我妈,我妈说是姥爷告诉她的。”
“一代传一代吗?”卫州南笑了笑。
“也许吧。”
桂花潭;
“说实话,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卫州南看着眼前的桂花潭,一言难尽。
林炆咳了一声,“盛名之下,难副其实。”
“……”卫州南默默抬起头,所谓的「小瀑布」就是窄窄的、从高处流下的水。
“这个,我记得以前确实有点像瀑布,可能这个季节干水了。”林炆注意到后,继续解释。
“嗯……”卫州南深呼吸了一下,“但空气还是不错的。”
“我妈以前说,他们养老就打算选在这种地方。”林炆想了什么似的,嘴角微勾。
“阿姨眼光好。”卫州南反射性的地接腔。
“你可真是……”林炆好笑地望向对方,“怎么回事?这么哄着我妈,想和我抢妈妈?”
卫州南不好意思地扶额,“不是,我也不知道……”但想到了对方的话,心跳逐渐加快,什么鬼,抢……妈妈……
怎么抢,除非他……
“好了,我们该去爬山了。”越想越挠心,卫州南抿唇,拉着林炆离开。
林炆挑眉,顺着力道就跟着对方走。
两人越走越往上,从一开始较为宽敞的人工梯,变成了「自然山梯」,树木愈发茂盛,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也越发逼仄。
卫州南不太习惯和人贴近,时不时躲避人群,路自然越走越窄。
林炆注意到后,特地走在卫州南后面,虚扶住对方的腰。
卫州南自然不是毫无察觉,心头泛起几分甜意。
“爸爸,上面是什么?”旁边的小男孩指着左上方的玻璃栈道,声音清脆地问。
“那是一条玻璃栈道,上面能走过去。”一道温和的男声回答。
“可是,为什么它是透明的,会不会掉下来啊?”男孩的问题天真幼稚,透露出些许真实的困惑。
男人似乎被逗笑了,“不会的,玻璃很坚固的。”
“可它看起来不坚固。”男孩固执己见。
“你都说了是看起来,实际上是非常非常坚固,不会掉下来。”男人耐心地回答。
卫州南在一旁听着,觉得挺有意思的,眼里有些兴味,小孩子有时候还是可爱的。
林炆也默默听着,心悸感不知道为何越来越重。
白鹤山……玻璃栈道……
“啊啊啊!!”远处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叫,天空传来「砰」的一声。
众人抬头,只见透明的玻璃栈道碎裂成一段段,在蓝天下,宛如慢镜头般,倾斜着往下坠落。
林炆猛地揽过卫州南,他想起来了!
上辈子曾经听过的新闻报道:白鹤山的玻璃栈道完工不到30天,就出现了意外事故,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第50章
玻璃栈道的碎裂造成了人群的恐慌, 尤其是上面山梯的人,都慌张地往回走。
原本还算有序的队伍瞬间挤成一团,人叠着人, 彼此你一言我一语的咒骂。
“他妈的,下去啊,堵在这儿干嘛!”
“谁不想下,有本事你自己飞过去!”
“艹, 你踩到我脚了!”
“对不起对不起……”
“你别挤啊,挤我你就能下去吗?”
“是后面在挤,我都没动!”
“……”
林炆扶着梯子一侧的扶手, 面色凝重,他紧紧抱住卫州南, 耳语:“待会儿我们不要离太远,两个人挨紧一点。”
他不知道高空的玻璃碎片会砸到哪儿, 但恐慌的情绪却是肉眼可见地在人群弥漫。
一开始大家或许还会遵守秩序, 可慢慢的,当恐惧超过人们内心的阈值, 压抑的内心需要爆发时,恐怕会引起大规模的踩踏事件……
林炆深吸一口气, 希望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好,我知道了。”卫州南的脸色也不太好,下巴紧绷, 有些后悔为什么说要来爬山了。
他攥紧扣在腰间的手, 指腹间源源不断地传来温热的触感, 紧张的心跳声逐渐平复下来。
也许……不一定会发生糟糕的事……
半小时过去了, 整个队伍几乎没有怎么动过, 焦躁、惶恐在其中蔓延, 终于,像是有人受不住了,扯开嗓子尖叫,胆子小的甚至哭出了声音。
密密麻麻的人群,野蛮粗鲁的推搡。一些人拼命地往前挤,嘴里骂骂咧咧,居然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空隙。
有人害怕,也有人不忿,彼此争抢那本就狭隘的空间。
终于,整个队伍乱套了,当一个人开始摔倒时,后面就会接连摔倒一大片,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黑压压地下去一片。
痛苦的□□,尖利的喊声,倏然响起又蓦地隐没,整条队伍的情况看起来不容乐观。
林炆和卫州南两人也在队伍中艰难地保持平衡,都死死抓住旁边的木质扶拦。
卫州南在这个过程中,因为莫名其妙地被几个人踩住脚,不得已地收缩脚下的空间。
林炆见状,默默地把人搂进怀里,彼此不留一丝空隙。
卫州南把头埋在林炆脖颈处,目光发狠,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以后一定不会来爬山的!”
真他妈遭罪!
林炆安慰似的拍了拍卫州南的后背,亲了亲对方的发顶,“嗯,以后绝对不来了。”
卫州南垂眸,轻轻叹气,“这次回去,我们去寺庙拜拜,去去衰气。”
“行。”林炆一口答应。
“万县这边有什么寺庙吗?”
“……”林炆本来想张口说些什么,忽然沉默了。
嗯?卫州南有点疑惑,“怎么了?”
“我们这边的寺庙也在山上。”林炆慢吞吞地回答。
卫州南:“……”还真是见鬼了!
“全部?”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林炆低声应道,“不过那些山不高,还修了很宽敞的石梯,可以去的。”
“那就去。”卫州南感到郁闷,但还是重重地应道。
林炆再次拍拍对方的后背,将人搂得更用力。
“呜呜、嗝呜、呜呜——爸爸,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旁边的小男孩忽然大哭,揪着男人的衣领。
男人艰难地抱住小男孩,脸憋得通红,汗水顺着脸颊流下,眼镜歪向一边。他有些气喘,柔声安慰男孩,“越越乖,男子汉大丈夫的,不要哭,很快就能下去了。”
男孩依然在抽泣,“越越、不想哭的,但是它自己掉下来了……”
“好好好,我知道越越很棒了,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嗯……爸、爸爸我有点饿……”
“很快就能吃了,越越再忍忍。”
“好、好的,爸爸。”小男孩抹了抹眼泪,继续搂住男人的脖子。
林炆听着旁边男孩的童言稚语,心情愈发沉重。他远远望去,看不见队伍的尽头,心里微微叹气,也不知道要僵持多久……
“咔嚓——”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急促的尖叫响起。
“爸爸——”小男孩惊恐地喊道。
由于人群的推搡,男人被硬生生撞到木栏上。恰逢木栏断裂,男人单手拽住断裂的木栏,半个身子在斜坡上。
小男孩则蜷缩在男人怀里,浑身发抖,目光呆愣,眼泪直直地流下。
周围的人见木栏断裂,都默契地离这个位置远了点。
林炆蹙眉,微微放开怀里的人,“学长,我把人拉上来,你待会儿站远点,小心别被撞到。”
卫州南见小男孩吓得僵硬的模样,点点头,“你小心点,要不要我给你搭把手?”
“待会儿看看吧,你先站在一旁,注意好自己。”
林炆叮嘱完后,就半蹲在断裂的木栏旁,对男人说:“我下去帮你把小孩带上来,再拉你,可以吗?”
男人呼哧哧地喘着粗气,闻言困难地点点头,无声地说了一个「好」。
林炆动作小心的踩在斜坡上,一点点地往下挪。
山间的丛林湿滑,且地势陡峭,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接过男人怀里的小孩,随后靠卫州南的接应,才把小孩送上山梯。
林炆一个人倒是爬回来快,但在下面僵持许久的男人却有点脱力,单靠自己是上不来了。
“来!”林炆缓了口气,就伸出手,拉着男人上坡。
“谢、谢谢你……”男人虚脱地跪在山梯上,一身狼狈,鼻梁上的眼镜早已不见踪影,头发乱在一旁。
“爸爸——”小男孩见男人终于上来了,忍不住扁嘴哭出声音。
男人连忙站起来,把卫州南怀里的小男孩抱过来,嘴里不停地感谢,“谢谢,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了……”
说完他又轻声安慰小男孩,抱着人哄,“乖越越,爸爸在这儿,爸爸在这儿。”
卫州南心里了提着的气总算放下,走到林炆面前,干涩地说道:“还好吗?我在上面看得胆战心惊……”
林炆笑了笑,“没事,我挺好的,我有把握才……小、小心——”他眼睛倏地瞪大,对方后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被人推搡,瞬间重心不稳地撞在卫州南身上。
卫州南没有注意到,直接被撞得得踉跄几步,整个人往断裂的木栏上倒去。
林炆眼疾手快,猛地把卫州南拉住,将人扣进怀里,另一只手放在对方后脑勺上。
两人顺着这个重力方向,翻滚着落在陡峭的斜坡上。
这个斜坡很深,一眼望不到底,林炆努力在这个过程中寻找到借力点,终于,他看到一棵低矮的灌木丛。
“砰——”
“咳咳咳!!”卫州南在刚才完全来不及反应,等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林炆已经把他紧紧地护在怀里了。
“林炆,林炆,你怎么样?”卫州南艰难地撑起身子,着急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林炆胸膛起伏得厉害,勉强开口,“我……没事……”
卫州南见林炆还有意识,心下一松,他能感觉到在滚落的过程中,对方一直护着他,自己估计磕碰得厉害。
但下一秒,他神色巨变,蜿蜒的血迹从对方脑袋流出,猩红得刺目。
“林、林炆……”卫州南竭力想保持平静,声音却不可抑制地颤抖,隐约带着一丝哭腔。他先是想摸摸对方的头,但又猛地缩回,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喂,你好,我这里想要叫个救护车……在G省琢水市万县白鹤山B道的斜坡下面……嗑到了头……对……没错,麻烦快点,好、好……”
卫州南打完急救电话,又拨通白鹤山的救援电话,“喂,是白鹤山的救援中心吗?有人坠落到B道的斜坡下面……具体点……具体点……”
卫州南声音有点发颤,四处张望,“有一个红色的月字,我这边看过去,一个山上写了月字……好……快点……我这边有人受伤了……”
他打完电话,动作极轻地趴在林炆身边,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不敢动挪动对方的身体,只能以极为别扭的姿势和对方说话。
“林炆,你别睡,我、我叫救援了,你撑、住,你别闭眼,和我说说话……”卫州南有些语无伦次。
林炆头晕眼花,眼前是旋转的黑灰色块,耳朵是嗡嗡的声响。他半阖着眼,勉强听清卫州南的声音,极轻地「嗯」了一声。
卫州南听到了,精神一振,继续说话,“林炆,回去后我们把万县,不对,全国很灵的寺庙都拜一遍,好不好?”
林炆想笑,但没有力气,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对方这么迷信。他轻轻「嗯」一声,算是回应。
卫州南抹了把脸,“林炆,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要给我送礼物的?”
什么礼物?林炆有点迷糊。
卫州南像是看出对方的困惑,“就买衣服时,你说要回礼的!”
这个啊……林炆也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林炆,最近我想吃莲花鱼座,你回去学,做给我吃,好不好?”
这又什么东西?林炆听得疑惑,照例「嗯」了一声。
“林炆,上星期我其实买了好多衣服想给你穿,你到时穿给我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