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需要我帮你吗?用一种很有趣的方式哦?”
一说到有趣,五条悟立刻就感兴趣了,他放下捂住脸颊的手连问“什么什么?”对神奇的吉祥丸口中的乐趣深信不疑。
长泽时礼也不骗他,他一晃身消失,又出现在五条悟背后,白发幼童下意识仰起头,对上了一双俯视他的金色瞳孔。
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呀,就像是五条悟记忆里有一次午后躺在樱花树下睡觉时,朦朦胧胧间睁开眼睛,透过树梢叶缝间看见的阳光,特别耀眼,特别温暖,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下一刻,一双手覆盖在五条悟眼睛上,视线里的烛光被遮灭,从未有过的漆黑感笼罩了这个诞生起就能‘看见’一切的孩子。
但五条悟却感觉不到任何恐惧。
他挪着脚尖往背后靠去,果然靠在了实体上,毫无人类温度的宽厚怀抱里,五条悟感受到的是无与伦比的安全。
然后,他听见‘吉祥丸’轻柔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来,闭上眼睛,将咒力集中到眼睛上。”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被族里的家系术师指导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小孩却听话地在‘吉祥丸’的指挥下缓缓闭上眼睛。
‘吉祥丸’问:“你看见了什么?”
五条悟回答:“咒力残秽,很多古籍上的咒力残秽。”
这间藏书室收藏的大部分都是久远年代流传下来的书籍,不少都是历史上的著名咒术师用其咒力编纂的孤本,才得以保存这么久。
五条悟看见的就是这些遗留下来的残秽,还有一些负责洒扫的家系术师的,以及现在五条悟自己的。
不过为什么没有吉祥丸的?
五条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不论咒灵还是咒术师都会留下咒力残秽才对。
“现在,用咒力去触碰它们,你会看见它们的样子,它们上面留下的一切咒术痕迹,然后判断它。”
这句话让从来没接触过这个奇怪用法的五条悟惊讶地连连眨眼,不由得脱离捂住他眼睛的手,睁开眼转过头去看这个居然在教他怎么用六眼的灯笼付丧神。
不过这次五条悟再有问‘你到底是什么’之类的怀疑话,而是瞅了他好一会儿,说:“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会。”
长泽时礼歪歪脑袋,笑着问道:“那还要继续学吗?”
五条悟毫不犹豫:“当然要!”
这回他主动闭上眼睛,按照区区一个「灯笼付丧神」的六眼使用说明运转咒力。
木质地板、书架、书架上残破的古籍、吊顶在天花板上的锁链,还有许许多多琐碎东西都一一如同扫视仪器一样分析出其外形大小,并像建模一样在五条悟脑海里呈现出来。
他能从各种角度看见自己,看见自己身边的一切——很快就找到了被藏在深处的那张菅家文草残页。
那张泛着氧化微黄的纸张边缘早就被空气降解,只能被安放在咒具里,连翻动都要小心至极。
但五条悟能这么快找到它是因为这张历经风雨和时间摧折变得又脆又皱的纸里蕴含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咒力。
这个咒力残秽有点熟悉,五条悟没记起来自己从哪接触过,不过这样的情况已经足够他惊喜了,他睁开眼抬起头兴奋地冲小伙伴欢笑,分享自己刚才的突破性进展。
五条悟或许没有发现,他的眼里闪着苍蓝色的弧光。弧光里是如同闪电般的咒力,细小短暂却雷霆万钧,一切咒术在其注视下都将无所遁形。
而这只是六眼所拥有的其中一部分,就像五条悟的咒术天赋才刚刚开始得到最好的引导一样。
第72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5)
月上枝头的时间, 今夜无云,用来晒月亮是个不错的天气。
而此时,五条本家的藏书室内,一大一小两只蹲在地板上, 对着一张残页面面相觑。
主要还是长泽时礼在对着他自己的笔迹分析他自己写的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人不认识自己写的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系统仗着没人看得见它疯狂嘲笑。
“你看不懂吗?”五条悟戳戳小伙伴的手肘,
“我听说历代无下限术式继承者都写过分析, 实在看不懂我们可以再找找……”五条悟说着, 还是忍不住期待小伙伴给力, 他再问一次:“真的看不懂吗?”
他还想悄悄地学会无下限,然后让那些明天会来观礼的烂橘子们大吃一惊呢。
虽然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没人敢管他,但五条悟还是想在小伙伴面前露一手。
身为老大,罩着小弟理所当然。五条悟这样想。
“怎么说呢……”红色‘幽灵’古声古色的京都腔略微虚浮, 不忍心承认这是自己写的字。
他当时是写过这些东西, 他还以菅原道真之名撰写过无数咒术典籍, 但菅家文草并不是他负责册成合集的。
除却专门为作品而写就的部分之外, 有一些收录的,特别是咒术部分,都是他随便在纸上划拉的东西,连正式的咒术解析都算不上,放段时间可能他知道意思,但是什么字——那确实有点不太好认。
属实是属于宿傩都比他写得认真那种。
长泽时礼选择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按上面写的来。
于是在系统惊恐的目光下,这位隐藏身份, 假装付丧神, 实则菅原道真本人的咒灵张口就给五条悟‘翻译’了一段无下限术式中杀伤力最大的用法。
——虚式, 「茈」。
并透彻的解析了形成虚式的前提, 术式顺转与逆转,完全没有比从领域展开教起好到哪里去。
白发幼童听得津津有味,苍蓝色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亮起来了。
如何让一个天性嚣张的孩子听你的话?
只要你在他感兴趣、他喜欢、他倚仗的方面表现出高于他的力量就足够了。
当然,同时你也要保持神秘色彩,童话故事里骄傲的小王子最会喜欢不一样的乐趣。
五条悟心满意足,如果不是还记着他们是悄悄地潜入进来的,可能就要当场练习从小伙伴吉祥丸嘴里‘翻译’出来的那些术式用法。
长泽时礼心满意足,他不忍心看见同样拥有六眼的孩子埋没在一个咒术接近末法的时代。
就在心满意足二‘人’组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长泽时礼突然扫到了一本书。
放在桌上的书,平摊着,上面有不少熟悉的咒力,但是留下的残秽已经很浅了,所以不太引人注意。
五条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然后‘嘁’了一声,嘟囔:“这本书怎么还在啊。”
白发幼童矜持地烦躁了两秒,但是看在小伙伴帮他潜入,‘翻译’古文有功的情况下,他决定也满足吉祥丸的好奇心,就不着急回去了。
“这是什么书?”长泽时礼在旁边看着,他没有去碰,从遗留的部分他基本上已经能判断出来是谁的咒力残秽了。
安倍晴明。
那个被长泽时礼用来社会化性子孤傲的宿傩的天才阴阳师。
若非同样是天才,宿傩不可能能和别人玩到一起去,更不可能融入人类社会里,可以说当初长泽时礼将两人放在一起的目的性就是如此,而且晴明的包容性很高,再如何也会帮宿傩一把。
“一本平安时代留下来的古籍,记录平安时代历史的。”五条悟绕过去,发现桌子有点高,只好踮起脚趴在上面看,把蜡烛搁到一边。
“复原得真快,明明那个教书的和我吵起来的时候我都拽成两半了。”
五条悟不服气地屈屈手指,想起那些自视甚高的迂腐老头,他克制住自己心里的跃跃欲试,转头问道:“你要看么?”
不行,在这里撕了,要是被发现之后把吉祥丸暴露了怎么办?
长泽时礼笑了笑,“那你给我念一段吧。”
“好噢。”
五条悟干脆把蜡烛往旁边推一点,然后爬到桌子上去盘着腿,小心地揭开这本修好不就的书页。
他随便找了一页:“延喜年间,京都遭逢巨变。”
“菅原道真殉道而亡时咒术界防御轰然倾塌。吾等奉命赶往清凉殿护驾,抵达之时,未曾发现菅原公等遗留,唯有神明,死于宿傩之手。”
“在场公卿死伤大半,后得知是由高天原亲自勘定,菅原道真不可再活,他已经压制咒术前进十几年,只有菅原公死亡才能使咒术盛世到来……”读到这里,五条悟顿了顿,疑惑地摸了摸脑袋瓜。
“这个版本是谁写的,怎么和教书的说得不一样?”
不是说是两面宿傩杀的菅原道真吗?
奇怪的全新版本出现了。
长泽时礼喟然,仅作了解:“历史是由活下来的人撰写的,出现不一样的版本也很正常,这一本大概也是另一个人旁观的视角。这上面有宿、这对师生的结果吗?”
“我看看——菅原道真死后,宿傩血染京都,严重破坏京都结界构成,故无可奈何之下,阴阳寮倾力追杀,无果。”看到这里,五条悟皱起鼻子,小声说道:“我不喜欢他。”
长泽时礼愣了一下:“谁?”
“两面宿傩。”
长泽时礼被这直截了当地回答逗笑了,他问:“为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没有,就是很讨厌他!”五条悟用气音小声嚷嚷,怕惊动了外面的巡逻队。
“欸——”长泽时礼拉着尾音,见五条悟还是没兴趣,他笑了笑:“那就讨厌着吧,反正他也听不见。”
反正这两代人相隔千年,宿傩那孩子脾气也不招人喜欢,五条悟都不一定会看见宿傩,就更别提举例这两个人关系会如何了。
长泽时礼并不在意,准备继续问书上的内容。
“因为、我喜欢菅原公。”
小孩突然这么说道,他昂着头,眼里是对传说中最强咒术师的憧憬。
“他有着最强的咒术,是可以以一己之力压下整个咒术界前进的人,整个咒术界都为他俯首,但就是因为他的学生两面宿傩……”五条悟‘哼’了一下,扭过头不看长泽时礼,背过去瓮声瓮气地说道:“反正我不喜欢这个家伙。”
突然收到当面赞美的长泽时礼眉眼带笑,摸了摸五条悟的发顶:“……那菅原公一定会因为有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后代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吧。”
五条悟冲他吐了吐舌头,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当然,我可是继承了六眼的人,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咒术师!”
这样说完,讨厌的情绪迅速被冲淡了,五条悟兴致勃勃地翻开后页,去找两面宿傩的后续。
“我记得以前听到过,因为宿傩的不死之身,听我是被封印的,和那个教书的讲的大差不差……哦!找到了。”五条悟视线里瞥到了一行,他将手指抵在书本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此后狱门疆被当时出力最多的加茂、五条、禅院三个家系——也就是现在的御三家共同把守,其咒具保存在天元大人的结界里。”
到这里平安时代的故事算是结束了,不过五条悟还记得后续发展,书上也有后人写下的后续。
“狱门疆本应该保存在天元大人的结界里一辈子不会被解开封印,但因为江户时代庆长年间,御三家中的五条家主与禅院家主同归而尽,仅有的加茂家主没能及时阻止狱门疆被盗窃,结果狱门疆失踪,到今天了都没找到——书上是这么说的。”
喜恶分明的小孩从桌上蹦下来,看见不喜欢的家伙这样的下场,他心情还不错,也就不继续计较这件事了。
结果就在他心情愉快的时候,跳下桌的动作一不小心带动了桌上已经燃烧得仅剩一小节的蜡烛,蜡油翻倒,火苗迅速沾染纸张,干燥的旧书被燎起,一时间窜起很高的火焰。
密封得不见光的藏书室内骤然亮起一抹熊熊燃烧的火光。
五条悟被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转身就要跑——
“灭。”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劲风扑到白发幼童脸上,吹得头发凌乱,不由得抬起手臂挡住突如其来的咒力。
如同贯彻人言一样,那些狂风骤雨一般袭来的咒力迅速扑灭了燃起的火苗,将五条悟被发现的危险扼杀在源头上。
还没等五条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他就被一双手穿过腋下,整个人被提起来,双脚悬空了好几秒才安然落地。
而此时再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五条悟自己的小院子里,四周安安静静,好像从未离开过。
“所以说,秘密探险也要注意安全。”小伙伴点了点他的额头,手里还拿着他不小心打翻的蜡烛托,烛芯仍安静的燃烧着。
五条悟一时间都不知道问哪个环节。
神奇的吉祥丸,就好像阿拉丁神灯里无所不能的魔神一样,挥挥手什么都能解决,太神奇了!
“刚才那是什么?”五条悟睁大眼睛,好奇心拉满。
长泽时礼蹲下来,揪着他的小脸蛋说道:“随时可能引发的火灾。”
“我知道了!下次注意!”五条悟两只手按住长泽时礼的大手不让他在自己脸上作恶,小孩迫不及待地问道,“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是咒言,一种咒术形式。”长泽时礼打了个响指,蜡烛托浮空飘在他身边,他这才可以空出手来一把把五条悟抱起来。
“夜凉了,先进屋。”
五条悟一只手勾住长泽时礼的脖子,另一只手在空中挥来抓去,准确地捕捉到了那只蜡烛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