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和主卧是正常大小,其他的,例如厨房卫生间书房都巴掌大,尤其是书房,已经有了一张桌子一个柜子,根本放不下一个张简易床。
裴多律径直把纪乔的行李箱推进了主卧。
纪乔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这个、这个会不会很打扰你……”
裴多律:“你很想被人知道我们分房睡?”
纪乔:“……”
裴多律:“柜子都可以用,我没有洁癖。”
“你整理一下,我去洗菜。”
纪乔笨拙地打开行李箱,看着里面的东西,然后又打开裴多律的衣柜,半边挂着衣服,两个抽屉,一个装内裤一个装领带等。
纪乔小心翼翼在底下拨开一个空间,把行李箱塞了进去,这样就够了。
裴多律还叫裴正这个名字时,也会自己做饭,不能说媲美大厨,日常三餐是没问题的。
他这五年甚少下厨,拿起菜刀时,出神了一瞬,才低头片起了里脊肉,片好之后用料酒、生姜、白糖、生抽腌制。
他抓了抓,脱下一次性手套,蹲下打算剥两颗蒜。
纪乔冲进来:“我来我来。”
裴多律下意识想说“一旁看着”,被油溅到手了还得哄。
但他没有说,而是让出了位置。
十分钟后,纪乔证明自己不是三脚猫的功夫。
裴多律问:“什么时候学的?”
纪乔:“大学食堂难吃,看美食视频看多了就会了。”
裴多律:“哪个大学?”
他们分手前,裴多律根据纪乔复读一年的成绩,选好了学校和专业。
其实不用选,纪乔一心想读离裴多律最近的大学,裴多律也不反对。
纪乔小声:“海市外国语大学。”
没有去裴多律的城市。
裴多律看着纪乔白皙的后颈,因为剥蒜低着头,和领子分开一些空隙。
原来纪乔在这里五年了。
两菜一汤上桌,房子不大,没有专门的餐厅,厨房跟客厅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饭桌。
纪乔第一次煲汤,犯了什么都想往里扔的毛病,被裴多律制止了,只有鹌鹑蛋香菇红枣枸杞,补肾壮阳,美容养颜。
他腰间还系着围裙,腰肢勒得不盈一握,期待满满地给裴多律盛了一大碗。
甲鱼四周的裙边,软嫩鲜弹,是营养滋补的最佳部分,还好吃。
纪乔坐下来,戴上手套,一手握着甲鱼壳,一手拿了把刀,把周围一圈扒下来,单独放在一个小碗。
一只甲鱼一个壳子,纪乔全部弄完,把碗挪到了裴多律面前。
秀色可餐。
裴多律:“……”
看起来好像是他想要的生活,但觉得哪里不对。
“你自己吃。”
纪乔皱了皱眉,压制着某种不满意:“不好吃吗?”
裴多律熟悉他这副表情,往往是发脾气的前兆:“太多了,吃不下。”
“不多啊。”纪乔比划了一下,“就几口。”
“还是说我碰过的你介意?那下次我不碰了,这回你勉强一下吧。”纪乔一向跟裴多律话多,尤其是环境熟悉之后。
“吃嘛。”纪乔眼巴巴地看着裴多律,“这是甲鱼身上最营养的地方了,富含维生素D、蛋白质、氨基酸……”
裴多律上一回还为蒋平风情人节因为路上卖花的小姐笑得甜买了一堆用不上的玫瑰感到可笑,现在觉得自己也很可笑。
“一人一半。”
正吃着,裴多律的电话响了,是蒋平风,他走到一旁去接。
蒋平风:“你上次让我出国帮你带的东西,方便我现在送过去?”
裴多律:“在家,不方便。”
蒋平风立即嗅到了奸情:“这个点你在家?操,不会是跟那个骗身骗心还抛弃你残缺身体……”
自从结婚被蒋平风知道,他的定语就越来越多,裴多律捂住了话筒,过了一会儿才放开。
蒋平风:“……。”
裴多律:“别乱说话。”
蒋平风:“不介意多我一口饭吧?我饿死了。”
裴多律没说话,挺介意的,但是蒋平风说他已经买好了果篮按了楼梯,刚才就在附近。
叮咚——
有人敲门。
纪乔倏地抬头看裴多律:“谁啊?我要不要躲一下?”
裴多律:“不用。”
纪乔离门口近,立即道:“你别放筷子,继续吃,我来开门!”
裴多律:“……”
纪乔开门,竟然是他认识的,裴多律大学的舍友,他们没见过,但纪乔看过照片,五年过后除了身材更厚一些,脸没多大变化。
蒋平风递出果篮,彬彬有礼:“嫂子好。”
虽然他爱劝好兄弟不要恋爱脑,私下里劝劝就得了,面对裴多律缺肾也要绑定的对象,真正的好兄弟可不能拖后腿。
亲眼看见纪乔,比裴多律五年前那破手机里的屏保还好看。五年前的纪乔天真漂亮,五年后的纪乔眉眼间多了点生活沉淀的风韵,特别的,说不上来,令人心疼。他有一丝丝理解裴多律了。
纪乔接过果篮,皱眉看着蒋平风,似乎对他的称呼有意见。
蒋平风被大美人用挑剔的目光看着,顿时紧张,摸了摸脸,难道笑得还不够真诚吗?还是他劝裴多律的话被听见了?
纪乔:“你为什么那么叫我?”
蒋平风:“嗐,裴多律告诉我你们结婚了,不用在我面前装不熟,祝你们新婚大喜,下次我请客。”
瞧,多么铁的兄弟。
纪乔歪着脑袋:“可是我记得你第一次高考语文考场上拉肚子,作文没写,又复读了一年超常发挥,而裴多律跳级过,你应该年纪比他大才对。”
为什么叫嫂子?
蒋平风扭头看向裴多律,冷漠,多么纸糊的兄弟,你怎么谈个恋爱什么都跟弟妹说?
普通舍友还有没有秘密了?!
裴多律低头吃甲鱼,目不斜视。
*
作者有话要说:
进门前:真正的好兄弟!
进门后:普通舍友。
裴总的好日子来了。
[因为第一次装酷不给老婆开车门,老婆没上车后,裴总每次都记得开车门。]
第11章 我胃不好,不能吃酸的。
蒋平风本来想探探纪乔的虚实,别又想骗他兄弟什么,结果自己的虚实被人探听得清清楚楚。
这才叫专业,骗人之前还把裴多律身边的人底细都摸清了。
蒋平风怀疑自己网恋被骗三千的事情纪乔都知道,这就凭智商在纪乔面前矮了一截。
“异地恋净聊我的事儿了是吧?”蒋平风走进来,看着泰然自若的裴多律,还挺会装。
纪乔脸颊一热,把门关上,想替裴多律辩解两句,是他拐弯抹角打听的,谁让大学里蒋平风跟裴多律走得近,纪大少爷很难不打听清楚是什么性质的舍友情。
蒋平风大大咧咧道:“好香,谁做的菜,还有饭吗?”
裴多律:“自己盛。”
蒋平风打开崭新的电饭煲,盛了一碗米饭。
纪乔本来坐裴多律对面的,这下只好坐到同一侧,微微蹙眉看着裴多律的饭碗,小声道:“你够吃吗?我今天只煮了两人份。”
裴多律沉默一下,心想他们两人中有几个饭桶,才能吃完锅里那些剩饭。
纪乔仍是忧心地看着他:“要不要再下碗面?”
裴多律:“你不够吃?”
那让蒋平风少吃点。
纪乔立即捂起自己的碗:“够的够的,我都撑了。”
裴多律:“你对我的饭量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纪乔嘴上说:“没有没有。”
心里想,当然是能吃是福,一天七顿补,越多越好。
蒋平风坐下来,夹了一筷子小炒肉,赞不绝口,听说是纪乔炒的,讶异极了,身份互换了这是,以前不是裴多律惦记着放假回家给纪乔做饭?
“那你得多给他补补,这人不好好吃饭。”蒋平风随口告状。
纪乔目光随着落到裴多律脸上,写满了谴责,你怎么不好好吃饭?
裴多律浑不在意:“听他瞎说。”
纪乔记在了心里。
吃晚饭,蒋平风主动收拾桌子洗碗,钻进了厨房不当电灯泡。
裴多律叫住纪乔,拉开玄关的一个抽屉,往里面放了四沓人民币:“家用从这里面出。”
小秘书说的那句“男人总以为结婚就万事大吉了”,给裴多律敲响了警钟。
无论如何,他不想离婚。
一瞬间,纪乔以为裴多律认真地跟他安排婚后生活,很快,他自己就清醒了。
不过是裴多律的性格使然罢了。
“嗯,好。”
裴多律拿起抽屉里另一把房门钥匙,交到纪乔手心:“大门钥匙。”
纪乔手指蜷了蜷,握住了钥匙,也握住了被裴多律指尖触碰到的掌心。
裴多律觉得没什么可交代了,道:“我去上班了。”
纪乔:“不午休吗?”
裴总积压了一早上的工作,午休早就没了:“没有时间。”
纪乔撅了撅嘴:“你们老板太坏了。”
裴多律不应声。
蒋平风洗完碗筷,双手甩着水出来:“我也要走了,加个微信吧,下回见,我车就停在大太阳底下,再晒一秒能把人蒸熟了。”
裴多律闻言,问纪乔:“你要用车吗?留给你。”
纪乔:“不用。”
裴多律把车钥匙留下了,道:“我还有公车。”
蒋平风琢磨了一会儿,出来后,心情复杂道:“裴总,你不会在装穷吧……”
裴多律冷冷道:“闭好你的嘴巴。”
蒋平风“操”了一声,为爱屈就小破屋,真是裴多律能干出来的事。裴多律车留给老婆了,蒋平风就得送他去上班。
“难怪把豪车都藏起来了,开个七十多万的奔驰。”蒋平风扣上安全带,“别嫌我啰嗦,我最后一次问,以后我都不提了。”
“你到底是打算骗他报复回去呢,还是殚精竭虑云淡风轻面冷心热地原谅他了?他可是骗你一颗肾,而且你刚下手术台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跟你分手。时间太久,别记吃不记打。”
裴多律被突然撕开伤口,垂在大腿上的手掌下意识捂了一下小腹,那处伤口早已愈合,但疼痛好像提前转移扩散了,藏在骨头缝里、心脏瓣膜间。
手掌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垂落下去,搭在了西裤被钱夹鼓起的地方,十足地嘴硬:“但我没有缺一颗肾。”
“是,你没有缺,你还能结婚。”蒋平风信了网上说的,不要试图拯救你的恋爱脑朋友,“那是因为你爸及时赶到,你都开膛破肚了,我都替你泪流两行,纪乔有为你掉两颗猫泪吗?”
裴多律眸色深了一下,车转过一条南北向的马路,阳光从车前正面照进来,他抬手放下遮阳板,在脸上投下一片阴翳。
就在蒋平风以为裴多律又会回避的时候,裴多律说话了。
“小心侧方来车。”
蒋平风一口气没提上来。
“我用你当导航?”
情之一字,真是多少钱也换不来。有些事情还真不是钱的问题,当初他多少万不能借裴多律还债?纪乔选择了最聪明的做法,先骗心再骗肾。
裴多律转眸漫不经心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彩旗和花坛。
很多问题他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
起初是很恨的,在手术创口疼痛的时候,被嘲讽“你原来是个穷小子,现在是个病怏怏的穷小子”的时候,那个时候纪乔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依旧当他挥金如土的大少爷?
半路冒出来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胡瀚海,让他转到国外学金融学管理,他就无所谓地转学了。
两年后一次体检,他发现自己双肾齐全,前去质问胡瀚海,胡瀚海说“哼,我晚来一分钟你就真没了,这是留给你的教训,你要是知道肾还在是不是还要去找他?你看看你有多容易受骗!别做掉价的事儿!”
不得不说胡瀚海的手段,血的教训是虚假的却足够真实。两年间肆意蔓生快压不住的恨意突然一场大火烧得灰飞烟灭。刹那间恨没了源头,爱也没了,荒唐无稽归于平平淡淡。
裴多律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他再遇纪乔,纪乔说要跟他结婚,纪乔还跟人相亲。裴多律知道了什么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不甘心,纪乔凭什么轻轻松松跟人相亲,还要给人熬什么什么汤?
纪乔觉得裴正很好骗,裴多律也觉得纪乔很好骗。
纪乔应该在他身边。
骗来的也行。
“纪乔主动买了恋爱保险。”裴多律忽然说了一句。
蒋平风棒读:“他心里有你。”
……
纪乔下午去找老中医,约在赵明博公司楼下见面。
赵明博提前下班,从地库里开车出来,“上车。”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栋老式的筒子楼,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建筑,外表残破,里头陈旧不堪,走道都是当年家家户户烟火气熏出来的焦黑油渍。
“我爷爷辈的房子,现在没什么人住了。”赵明博边走边道,“这里是老医生结婚的房子,老人家念旧,一个月总要回来住几天,这期间不接诊,但会给左邻右舍看看脉象。”
赵明博小时候也住过这里,语气带着些对当年热闹拥挤的怀念。现在虽然条件更好,但过去的人和事都不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