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
酒店经理连忙答:“勉强可以,但是去了马上就要转回来,不能停留,反而是等下的烟花红毯就在那附近,您是要尝尝我们这的特色吗?吩咐一声就行。”
“不用。”霖月穿着正红闪片晚礼服,双手抱臂,光泽似海藻的长发拢在一侧,露出半边香肩,问试图逃跑的某人:
“只有不懂事的小朋友才不管外面都闹翻天了,满脑子执着于吃夜市,这位小朋友都是有金主的人了,肯定不会这么不成熟吧?”
Kasper在外是高冷贵公子设定,他克制中不忘夹带私货:“我最喜欢不成熟的小朋友了,要是哪天你金主不要你了,记得联系我。”
其他人看江洛被嘲讽,忍不住暗笑出声。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想通,他们幸灾乐祸,江洛痛不欲生。
江洛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想减少存在感,让这俩人不要揪着自己不放了。
其他人本就盯着他的位置,见他退下来,都两三步凑到前面去了。
转眼江洛落在了人群最后,其他人围着那三人殷勤地搭话。
“薛老师,您为什么不带新人啊?我想给自己立个目标都不行。”
“我最喜欢的公司就是听澜了,希望有一天能签进去,但我好怕自己不够格啊……”
“薛老师,学校汇演我演了您的获奖作品,不过我完全演不出那种神韵,您能指点我一下吗?”
“薛老师,您电视剧还有客串角色会公开试镜吗?”
薛定风仍是未置一语,他所在的地方永远自成气场,让人不敢进犯。
犹如春寒料峭的雪松枝,清寒冷漠,仿佛没有什么值得他侧目,值得他停留。
酒店经理上前摁了电梯,四人走进去,其他人自动填补电梯前的空档,几乎围成了一道人墙,不着痕迹地互相推搡,谁也不甘被挡住。
光影交错,轻易地把电梯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电梯内充斥着被权势和地位熏陶出的尊贵荣华,让人望而却步。
可是无人占据的空档太大,诱得人心浮动,所有人都想踏前一步和里面的人并肩,与电梯外的人分隔界限。
许温星鼓起勇气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薛老师……”
霖月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胜其烦,透过人群望向后方,口气很差:“金主都要走了,你还藏什么呢?”
众人来不及细品这句话的深意,下意识地分开,露出藏在他们背后的人。
江洛躲得好好的,打算消化过这阵社死再上去。
没想到面前徒然一空,他直接跟电梯里的人对视起来,只能眼神躲闪的找借口:“没藏……我有东西丢了,在找呢。”
电梯中传来一声冷笑,众人回头,才发现来自一言未发的薛定风。
“在找这个?”薛定风从昂贵的高定西装里掏出那个旧手机,淡声斥责:“天天乱丢,找人都找不到。”
江洛:“?!”
这是演哪出?他带着霖月的电话,怎么会找不到?
众人面色各异,谁都听得出这话看似是责备,内里藏了多少纵容宠溺。
再往前想一想,这三个人自始至终唯一理会的人就是江洛,之前那几句嘲讽现在回味过来,更像是亲昵的逗弄。
众人一阵心惊,开始拼命回忆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许温星也察觉到了,脸色逐渐发白,何晔在看见旧手机的那一刻就腿软了。
薛定风看江洛不说话,皱眉:“才说你一句就不开心了?又不是没帮你收着。”
江洛知道薛定风是在替他圆谎,完全没了刚才有一对多的气势,呐呐地辩解:“我没不开心。”
薛定风毫不留情地拆穿:“没不开心?那你见了要装不认识,连电梯也不肯坐?服个软就这么难?”
众人表情一阵青白,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们只要不傻,都该猜到江洛的金主是薛定风了。
谁能想到薛总最开始不闻不问,不过是生气江洛玩消失闹别扭,还装不认识他罢了。
许温星没想到江洛会攀上薛定风,他清澈的眼溢满泪水:“薛老师,我可以解释……”
薛定风伸出一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动作随意,却不容置喙。
许温星抖了一下,眼泪漱漱滚落,委屈至极。
薛定风漠不关心,灯光逐寸将他眉眼抚得缱绻,漆黑如夜的眼中盛满江洛的倒影,连余光都没有分出一丝。
“宝贝。”薛定风放轻声音,唤他,哄他听话:“过来。”
身边的所有都在快速地流亡消解,好像这一方空间只剩下一条通往那个人的信道。
江洛不可避免地入了戏,他想起了悬于他之上的浩瀚圣像,不知他的神色是否也如那般向往,如蒙悲悯的应召,赶赴而去。
他一步步走过去,搭上向他伸出的手。
踏入电梯的瞬间,腰间被勒住向前一步,他落入岑寂的雪松木香中。
第 8 章
顶层套房,RA负责人把表演名单递给了霖月,江洛也从他口中听到了完整的起因经过。
许温星近来热度颇高,甜柠得知江洛参加后,提出让江洛上台,复刻出道夜舞台,给许温星虐粉,为他的新单曲带热度。
RA想吃这波红利,便顺水推舟,却没想到江洛被签进听澜,霖月明牌护短,不肯善了,RA只能交出原名单,配合他们的步调。
负责人致歉后离开了。
霖月跟江洛分析:“电影所涉及的合约只能表明角色人选中途有过变换,在被曲解成截胡的情况下,我们没法证明那是甜柠主动给你的,不过你别担心……”
江洛觉得莫名:“可以证明啊。”
霖月:“?”
江洛晃晃旧手机,手指划了几下屏幕,找到了解约当天的录音。
录音里清晰地传出来了总监,经纪人和许温星的声音,对话内容足以表明电影是他们丢给江洛的,而非什么可笑的截胡。
霖月看着他轻描淡写掏出一锤定音的证据,方才明白他怎么会有闲心在楼下过家家。
其实有无证据无碍大局,听澜想以势压人,谁也拦不住。但是这种决胜证据无疑是锦上添花,她们可以放弃部分强硬手段,以退为进引导舆论反噬。
霖月早年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少,她拢了拢头发,心里已经想好了数个方案,接过旧手机,准备找公关部开会。
起身之前,她突然好奇:“你弹完琴为什么说那句话?你不是去打脸的吗?”
来的路上,RA负责人说当时他们看见江洛站在麦克风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却没想到等到了那样一句话,还颇为八卦地问江洛口中的人是谁。
江洛抽了张纸巾低头擦拭手指,实话实话:“不是,我只是想弹琴给他听。”
霖月心都要化了,她无比庆幸薛定风多年不动凡心,换成任何人,今天怕是都要栽在这。她刚想开口,身边不知何时无声站了个人,她轻咳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开会了。
江洛不明所以地抬头,一眼看见了自己长得很好的金主。
快跑。
念头涌入脑海的时候,江洛已经站起来一半了,求生欲让他身体快于思维,不过有人比他还快,他的手腕被薛定风眼疾手快地扣在了沙发上。
江洛病急乱投医:“老板,我想喝饮料,我去买!”
薛定风不为所动:“想喝什么,叫他们送上来。”
江洛:“……我突然不想喝了。”
薛定风攥着他的手腕:“那就坐好。”
江洛不敢挣,他这双手没有琴茧,指腹柔软,强行弹完一首曲子的结果就是红肿不堪,像是碾了满手玫瑰花汁。
竖琴四十七弦,七个踏板,对调音的需求极高且频繁。
月桂衔贝原定没有人弹,难免有些走音,他弹的时候注意到了,下手重了一些,拨弦较多的拇指和食指甚至破了皮。
薛定风把沾了血迹的纸巾拿开,从助理手里接过医药箱,撕开酒精棉替他消毒,刺痛让江洛下意识挣了一下,随即被更强硬地制住,他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就行了……”
薛定风挑眉:“我刚才说了什么?”
江洛乖乖坐好,任由他替自己消毒伤口贴好创可贴,又接过隔着毛巾的冰袋,发热的手指尖感觉到凉丝丝的冷意,刺痛顿时消减。
等全部弄完,薛定风起身:“好了,去换衣服吧。”
江洛如蒙大赦地道了谢,捧着冰袋去卧室找Kasper,一进去发现衣服都散落在雪白的床上,Kasper听见他进来的声响,正在慌张地抹了抹眼角。
江洛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Kasper眼皮都肿了,连连后退想往洗手间躲:“我洗个脸,你等我一下。”
江洛愈发怀疑,一手拦在洗手间的门上。
两人身材看着差不多,平日里锻炼量却天差地别。
Kasper细胳膊细腿哪里拗得过江洛,他甚至不知道江洛怎么使了个巧劲,就把他藏的手机拿了过去。
江洛一眼就看见了屏幕上他自己的微博评论区。
本来长草的微博,现在借着热点,重新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下,评论区充斥着辱骂诋毁。
【就真的狗改不了吃屎是吧?以前抢出道位,现在抢资源?我就不明白了,不觊觎别人的东西很难吗?】
【星星不争不抢,一切靠自己努力,他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截胡这事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看星星这么委屈,我真他妈被气得浑身发抖,人做的事你一点都不沾边是吧?】
【看了你的竖琴演奏,还说你是人鱼小王子,我也是瞎了眼】
江洛在独处中长大,很难被别人影响,事情开始到现在,他甚至忘了去看自己的微博。
Kasper却不同,他内心细腻敏感,一时兴起看了两眼评论区,顿时被气得手指冰凉,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连带心跳加速。
他刚才躲着就是不想给江洛看,怕宝贝会被气哭。
结果江洛根本没什么表情。
Kasper:“……”
他伸出手在江洛眼前晃了晃,心想宝贝不会怒火攻心直接失明了吧。
江洛劝他别在意,Kasper抽噎着不说话。
倒是薛定风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倚在门框上轻嘲:“他都没哭,你哭什么?什么都做不好,还好意思让人家当你宝贝?”
江洛:“……”
Kasper哭声瞬间止住,没错,他这个备选金主怎么能在宝贝面前哭哭啼啼!
他眼中燃起两把暗火,整个人熊熊燃烧,大吼一声,扑进衣服堆里开始挑选战袍!
江洛有种离得近会引火烧身的错觉,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靠。
没一会被扔了两件衣服到身上,他转身去浴室换了。
推门而出的少年身着深蓝垂坠丝绸衬衫,领口开着大平角,露着大半截锁骨,华贵雍容,带着股靡艳的色气。
Kasper大为满意!
他善用珠宝呼应衣服,给江洛叠戴了三个长短不一钻石项链,觉得锐气略重,又加了一条珍珠项链中和,末了还往他手指上套了三个戒指。
江洛任他摆弄,觉得自己像个圣诞树。
偏偏Kasper还觉得不够,他十分尊重圣诞树意见:“你有什么喜欢的配饰吗?”
江洛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惊鸿一瞥:“眼镜算吗?”
Kasper:“算!”
不过他没准备眼镜,看了一圈,问了句薛定风,薛定风正在打电话,叫助理拿给他们。
江洛看着眼前的银框眼镜,觉得自己瞬间梦回盛夏晚夜。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是在海市蜃楼里抓到了实物,又或者从楚门的世界里取出了男主人公的道具。
Kasper替发呆的江洛戴上,敲敲下巴,又改造了一条有间隔的淡水珍珠项链做眼镜链,圆润的珍珠自然垂落,在肩头的深蓝丝绸上来回滚动。
戴着眼镜的江洛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冰冷的镜片敛了他身上清冽的少年气,在他眼角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晕,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
Kasper瞬间被击中,感觉唾液都加剧分泌。
宝贝好辣好欲,他好爱。
因为戴了眼镜的关系,江洛需要改妆,化妆师给他加了一点细细的闪粉,江洛忍了好久,才忍住揉眼睛的冲动。
实在太痒,他试图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霖月在另一个卧室开会,客厅只有薛定风和助理,他光明正大地偷听他们讲话。
助理把手机递给薛定风,说宋野打不通江洛的手机,要他务必要接电话。
宋野当了几年演员算是收敛了点匪气,但脾气根本没变,如果不让他有个发泄的出口,他怕是现在就要开飞机过来荡平RA盛典,创死许温星。
薛定风并不想当那个出口,冤有头债有主:“说我在忙,告诉他今晚的事RA全都知情,再把Gabrielle私人电话推给他。想怎么跟RA撒泼随他,其他事叫他不要插手。”
助理:“是。”
薛定风补充:“听澜可能会看时机官宣江洛,要是他问起来惊喜怎么办,就说苏堤已经说漏了。”
助理表示明白。
江洛敬畏地听着老板一番深入浅出,轻描淡写地把两个人推进火坑,顿时收起耳朵,并决定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乖乖听话。
等化好妆,听澜也把剪辑好配了字幕的音频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