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郢想了想,回答:“他们和我说,吓到你了。”
傅恒郢的顾虑从来都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记得那时候他才退掉婚约,家里人对郁辛有着满满的好奇。
有天回家,他的爸妈忽然一脸兴奋的出现在傅恒郢面前,跟傅恒郢说:“我们今天见到你喜欢的人了。”
“他好可爱。”
他们夸赞着,脸上又露出了担忧,和傅恒郢说:“但是我们好像吓到他了。”
自己父母的性格,傅恒郢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们说吓到郁辛了,真的很可能就是吓到了。
况且,傅恒郢的喜欢从来都是尊重,不打扰别人。
自己父母这样,傅恒郢担心他们会打扰郁辛的生活,于是他很严肃的让他们不要再去打扰郁辛。
在今天之前,他很少和郁辛提起自己的父母,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当年自己的父母曾经吓到过郁辛。
但是看郁辛现在这副模样,傅恒郢觉得,自己或许对这件事存在着误会。
天空在这是飘下了小雪,这是今年的初雪。
身后传来傅家父母欢快的声音。
“老婆,初雪!快看!”
“看到了看到了,每年都和你看,看样子真的要和你过一辈子了!!”
打打闹闹的说笑声落入郁辛耳中,他轻笑一声,仰头看向天空。
雪落在他的眼睫毛上,他说:“没有吓到。”
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
傅家父母,你俩有魔力,不知不觉让我又写了四千!!
明天会小修一下
第101心属
元旦结束, 春节也随之而来。
婚礼的进展比傅恒郢和郁辛想象中要困难许多,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可婚礼的地点都还迟迟没有定下来。
策划公司那边给傅恒郢和郁辛看了许多地点方案,每一个傅恒郢和郁辛都觉得还不错, 但却总又觉得还少点什么, 达不到真正的满意。
这种感觉其实挺玄妙的, 用言语很难表达明白。
大年三十那天, 郁辛和傅恒郢中午陪着钱爷爷吃饭, 晚上回老宅吃年夜饭。
入了冬以后,钱爷爷一直断断续续的感冒没好, 老人家年纪大了, 抵抗力下降,冬天就总是变得很难熬。
郁辛给他买了几件厚实的新衣服,又备了些止咳化痰润肺的药,这片区到底是老房子, 设施老化, 暖气供应不足, 郁辛索性就又装了几个暖风机,吹得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这些东西花不了多少钱, 但是却能让钱爷爷的冬天更好过些。
吃午饭的时候,钱爷爷问起郁辛和傅恒郢婚礼的事情, 两人有些苦恼的和他说地点还没定下来。
钱爷爷笑着摆摆手说:“这种事情急不来, 总要选你们自己满意的。”
傅恒郢和郁辛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地点才一直没有定下来。
其实在此之前,郁辛的心情已经有些焦躁的, 他都在想, 索性就凑合着定一个合适的地点下来好了, 毕竟这些地方,都不算差劲。
听着钱爷爷的话,郁辛焦躁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平和了下来。
他想,婚礼总是要办的,何必着急呢?
要不留遗憾才好。
傅家父母今年难得在家过年,二老都是爱热闹的,傅恒郢和郁辛到的时候,老宅里已经来了不少亲戚。
小孩蹲在院里放烟火,大人坐在一起打麻将,平日里冷清的老宅,贴上对联挂上灯笼,倒是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热闹起来。
傅母看见郁辛就从牌桌上站了起来,走到郁辛面前,握住郁辛的手,喜笑颜开的说:“辛辛来了。”
“妈,新年快乐。”郁辛轻笑着说。
“哎呦,你也要快乐。”傅母牵着郁辛,走到牌桌前,“带你认认,这是你姑婆,这是你舅母,那个是你表嫂。”
傅母指着牌桌上的人,一个一个的跟郁辛介绍。
傅家到底家大业大,能坐在这儿的都是人精,惯会看人脸色的,傅家父母对郁辛什么态度,他们对郁辛就是态度。
眼观鼻,鼻观心,他们看着傅母对郁辛那么一副热情的模样,自然也摆出了自己最热情的模样。
一个个笑着和郁辛打招呼,从口袋里掏出厚厚的红包塞到郁辛手里。
郁辛想拒绝,却被傅母拍了拍手,阻止了。
郁辛心领神会,便也不再推拒,一个个收下了。
傅母带着郁辛在正厅每位长辈面前走了一圈,等他再回到傅恒郢身边的时候,手里的红包和见面礼已经要拿不下了。
“傅恒郢,太多了。”郁辛悄悄和傅恒郢说,“有点拿不下了。”
郁辛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接红包接到手软,拿在手里感到负担。
傅恒郢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他从郁辛手里接过几个,看着已经坐回牌桌的傅母,说:“想不想去躲躲清净?”
前厅太热闹,郁辛和傅恒郢站在一起,总是有目光往这边看,他到底还是不大适应这样的场合。
但心中又觉得,这样走会不会不大好,就有些犹豫。
“别担心,打过招呼以后就没关系了。”傅恒郢轻声跟郁辛说,“我们家不大讲究这些,过年过节小辈和长辈一般都是各玩各的,不需要一直陪着。”
听着傅恒郢这话,郁辛看了眼已经在人群中玩耍的傅家父母,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以后,便从正厅出来,郁辛问傅恒郢,“我们要去修竹院吗?”
“不是。”傅恒郢摇摇头,笑着说:“你没发现,正厅少了个人吗?”
郁辛一愣,仔细一想,好像还真少了个人。
他刚才完全没看到傅如佳的身影,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傅如佳极其喜静,去年过年都索性称忙没见客,忙到大年初五才和郁辛他们见上一面。
今年会让老宅来这么多客人,到底是因为知道自己父母的性子,比起喜静,她更喜欢父母高兴的模样,也就随他们去了。
“去找长姐吗?”郁辛说。
傅恒郢点了点头,“她是最会躲清净的。”
两人绕进一条小路,这又是郁辛从前不曾走过的地方。
小路两侧的路上还攒着雪,有人走过时,树枝上的雪会纷纷扬扬的落到肩头,露出枯黄的枝芽。
路上有一排不太明显的脚印,郁辛和傅恒郢跟着脚印一路往里走,拨开一层树枝后,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间小屋映入眼帘,傅如佳正躺在躺椅上,手里拿着杆烟枪,整个人懒洋洋的。
听到动静,她扭头看了郁辛和傅恒郢一眼,慢悠悠的抽上口烟,嘴里吐出一缕白雾,眯着眼,表情惬意的说:“来了。”
她似是早就料到傅恒郢会找来。
傅恒郢轻声应道:“嗯。”
傅如佳轻笑了一声,说:“结婚前一个人来,结婚后带着伴侣来。”
“还好郁辛是beta,不然你有小孩了,我这清净还躲得了吗?”傅如佳调侃着,从躺椅上站起身,熄灭了手里的烟枪,打开屋里的窗,将烟味散了散以后,朝郁辛招招手,说:“下次自己过来就好,别带傅恒郢。”
郁辛听着这话笑了笑,没说话。
傅如佳也是开玩笑,不较真,也不需要一个答案。
傅恒郢带着郁辛坐到屋内,小屋很暖和,里头什么都有,看着像是专门用来休息的地方。
郁辛刚才在前厅和长辈说了一圈话,这会儿已然口渴了。
桌上有茶壶,他想倒杯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
一旁的傅如佳看着这幕,说:“还不快去泡茶。”
郁辛听着这话想起身,肩头一重,就被傅如佳按下了,“让恒郢去,他知道在哪。”
话音刚落,手中一空,傅恒郢已经拿着茶壶转身离开小屋。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傅如佳和郁辛。
“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傅如佳问。
郁辛说:“地点还没定下来。”
“地点还没定下来?挑了有一段时间了吧,没看到满意的?”傅如佳语气平常的与郁辛寒暄。
郁辛点点头,“感觉每个地方都挺好的,但是总感觉缺点什么,就一直没定下来。”
“都挺好的,但感觉缺点什么?”傅如佳听着这话,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你自己知道缺点什么吗?”
他自己知道缺点什么吗?
郁辛如果知道,就不会犹豫那么久还定不下来一个地点了。
他摇了摇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自己都说不清楚。”
“看吧,之所以会做不出选择,是因为你自己都还没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傅如佳说,“你可以先不急着再去看策划给的婚礼地点了。”
“不如停一停,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再做选择。”傅如佳告诉郁辛,“人心一定有自己的偏向。”
“有时候看得多了,反而会干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好好想想吧。”傅如佳声音沉静温和,落入郁辛耳中,字字都到了心底。
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的婚礼呢?
郁辛垂下眸子,脑子里隐隐约约有了个概念,但还很模糊。
在傅如佳的小院里一直坐到晚饭才又重新回去,热热闹闹的一顿饭以后,除了留宿的几个亲戚,大部分都陆陆续续的离开。
傅母拉着郁辛到房间里看傅恒郢小时候的照片,那个房间郁辛以前从未涉足,看着也是许久没人住的模样。
傅母看着郁辛好奇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恒郢爷爷的房间。”
郁辛听着这话,一瞬间对这个房间更加好奇。
这位在言语间屡屡听闻的老人,郁辛虽然从来没见过,但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傅母拉着郁辛坐到地上,地暖让地板暖烘烘的不会感觉凉。
“这本相册里的照片,都是恒郢爷爷拍的。”傅母说,“以前老人家在的时候,每次拍完,还会给我和他爸爸寄一份。”
“那时候我们虽然在外面,但是对恒郢他们的成长,也算是清楚。”
“后来恒郢高一那年,老人家去世了,高一以后的照片,也就没了。”
傅母一边说着,一边将相册打开。
相册的第一页,就是婴儿时期的傅恒郢。
婴儿时的傅恒郢,看起来脸圆嘟嘟的,可爱又帅气,他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郁辛看着,指尖轻轻点了点傅恒郢的眉头,不禁的笑了,想不到小时候的傅恒郢是个小正经。
相册一页一页的往后翻,郁辛看见了每个阶段的傅恒郢。
一岁时牙牙学步的,三岁时骑自行车的,八岁时爬到树上一脸得意的,十二岁时已经初见温和气质的……
每一个阶段的傅恒郢,都展现着那个年纪不同的模样,而这一切,停在了十五岁。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十五岁的傅恒郢,在海边和爷爷的合照。
这是整本相册,傅恒郢唯一的一张合照。
郁辛正看得起劲,当得知这是最后一张照片的时候,心中无端的失落了起来。
照片里的老人看着雷厉风行,一身身居高位已久的气质,但脸上却看着孙子露出温和的笑。
郁辛呆呆的看着,想到在第二年,这位老人就去世了,而傅恒郢因此伤心了好多年,就愈发的难受起来。
这难受一直到郁辛离开房间,坐到小院里,都还没缓过神来。
他呆呆的看着角落放烟花的小孩,小孩也看着他,然后小跑过来,递给了他一根仙女棒。
仙女棒点燃的火花,就似绽放的星星一般,特别漂亮。
郁辛看得有些出神,就在仙女棒快要燃烧到最后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拿着一根新的仙女棒,与它手上的那根接轨,点燃。
新的仙女棒点燃,而傅恒郢,也坐到了郁辛的身边。
“在想什么?”傅恒郢轻声问道。
郁辛扭头看向傅恒郢,他脑袋里有某样一直没有摸清楚的事情,在这一刻忽然清晰起来。
他想起了许久以前,他与傅恒郢站在钱爷爷那片老城区,看着大槐树时,傅恒郢说的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时候的傅恒郢,是那样的失落。
“傅恒郢,我今天看了你小时候的照片。”郁辛说。
傅恒郢听着这话一愣,而后笑着说:“那些照片都是我爷爷拍的。”
“我其实不太爱拍照。”傅恒郢眸中透着仙女棒的光,但却藏不住提及爷爷时的失落。
郁辛抬手抚过傅恒郢的眉头,他问:“傅恒郢,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傅恒郢想了一会儿,回答:“有。”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海岛。”傅恒郢说,“我爷爷和奶奶就是在那里相遇,奶奶去世以后,爷爷一直想去。”
“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他都没有去成。”
“我一直想,等到长大了,就带爷爷去的。”傅恒郢说着,然后笑着问郁辛,“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清楚了一件事。”郁辛从傅恒郢的手上接过一根新的仙女棒点燃。
他看着点燃的仙女棒,说:“或许我们都被婚礼策划提供的方案局限了。”
“其实我们可以去的地方,不只有他们提供的地方,不是吗?”
郁辛举起仙女棒放在他和傅恒郢之间,烟花的光芒将他们彼此的脸庞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