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曹操曹操到,吵吵闹闹的喂羊活动中,接安谨的保姆车姗姗来迟,安大少爷臭着张脸,在一众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怫然不悦地走到羊圈前。
——如果情绪能具现化,安谨现在肯定气得脑袋都冒烟了。
安予灼心里偷笑,正要感叹一句:安老大这冷脸样子竟然有点霸总的意思,比后来成年之后还唬人,不得了哦。
就感到脸一疼,安谨已经凶巴巴地掐上了他脸上的软肉:“早上为什么不叫我?是不是故意的?”
“……”放手,好疼QAQ!
陆余条件反射般站出来,可他到底站得远了些,Linda小朋友和钟函都比他更快一步。
“哎安老大你别欺负灼宝啊!”
“不许你欺负灼宝弟弟,他是我雷达(Linda)的好朋友!”
安谨是这里最大的孩子,无论力气还是身高,都比那俩孩子更有优势,可他不能欺负女孩子,只能暂时放开灼宝,虚张声势:“我教训弟弟,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目光扫到陆余,又故意加了一句:“不管我喜不喜欢他,我才是他哥……你们算安予灼什么人?”
陆余停住脚步,方才想替灼宝做主的凶狠神情倏然褪去,留下尴尬的无措。
他惯会察言观色,当然听得懂安谨什么意思。
“我当然算他哥!我妈说了,她和郭阿姨是闺蜜,所以灼宝也是我弟弟!”钟函理直气壮。
陆余还是定在原地,远远望钟函的目光竟有些羡慕。
其实不用安谨说,听那些工作人员的只言片语,他也明白,这些穿着光鲜的孩子,基本都是像灼宝一样的富裕星二代,自己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个。
连节目组的叔叔阿姨都想让自己远离灼宝,免得不小心“入镜”,给人家带来麻烦。
所以,既然有别人替灼宝撑腰,他就没必要再凑过去。
虽然心里难过,可陆余面上不显——他知道扮可怜无用,习惯了隐藏心事。
“你也发现了。”罗罗贼兮兮地四处看几眼,捂着耳麦跟陆余吐槽,“所有人都喜欢灼宝,这些小孩儿只是小,又不是傻,当然最喜欢最漂亮的那个。”
“连镜头也都追着他。”
“……”陆余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没答话。罗罗是唯一一个没有围着安予灼的人,陆余却莫名地不喜欢他。
罗罗经验很丰富的样子:“没关系,我已经把收声耳麦关了,想说什么都行,听说你是他家保姆的孩子?”
陆余比罗罗还小半岁,个子却比他高,微微低头斜睨他:“是。”
罗罗像个小大人似的油腔滑调:“只有咱俩不是星二代,我们是一样的,应该结盟。在节目里,咱们一起玩,我教你怎么‘出戏’,你也会火的,其实不用像仆人似的照顾安予灼,咱们只要让他跟着就好,这么大的孩子都傻乎乎的,很容易……”
“……干嘛这么看着我?”罗罗被他的眼神凶到,声音都小了。
“我喜欢照顾他。”陆余拨开罗罗,冷冷地说,“不用你管。”
罗罗没想到瘦巴巴的陆余力气那么大,差点被怼个踉跄,有些委屈地留在原地咕哝:“至于吗,镜头又没拍到,装什么?”
但罗罗没敢发呆太久,咬咬牙,也凑了过去。
毕竟,有安予灼的地方,就有镜头。而他爸妈三令五申,好不容易才拿到这个通告,必须得多争取些镜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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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予灼被熊孩子们烦得不行,满耳都是叽叽喳喳的童声,一会儿被自称为雷达的Linda小姐姐抱,一会儿被烦人精钟函塞到身后,还要面对自家大哥的嘴炮控诉。
他觉得好累啊。
现在小安总一点也不为上辈子没谈过恋爱而感到遗憾了。
单身才是明智的选择呀!
他很难想象自己娶妻之后,生个聒噪的娃,日子该怎么过,忽然觉得当单身狗也不错。
这时候,安予灼瞥见陆余远远地望着他。
陆余走到一半,看着玉雪可爱的灼宝,被几个大孩子抢来抢去,又默默停下。就像罗罗说得一样,安予灼很受欢迎。
灼宝长得那么漂亮,企业家爸爸,明星妈妈,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一般的存在,原本就应该跟同样的天之骄子们一起玩耍。
他自己才是那个意外。
陆余垂下睫毛,听话地在镜头之外止住脚步。
然而,安予灼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去,吧唧一下拦腰抱住陆余:“哥哥救命!”
小炮弹软软的,入怀更像棉花糖,不但甜,还粘人,安予灼肥噜噜嫩呼呼的小脸蛋在陆余胸口蹭啊蹭。
陆余身体一僵。
安予灼气若游丝地喊:“救命,他们都摸我……追过来了!”
果然,“雷达”小姑娘咯咯大笑着冲过来,双手还做出挠痒痒肉的姿势,显然是闹得很上头,而身后的钟函也夸张地“张开魔爪”,安谨一脸“我不想跟傻子玩我想回家”的表情。
快活的气氛似乎会传染,主动黏上来的灼宝更像颗糖豆,不由分说地把甜意扑撒过来,冲淡了小陆余心里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幽微苦涩。
“……”陆余把安予灼抱起:“好,哥哥带你跑!”
是那种抱小朋友的标准姿势,双手拖着灼宝软乎乎的小屁股,撒丫子就不见了踪影。
导演组都吓了一跳,生怕陆余抱不动俩孩子一起摔倒,闹出播出事故。
结果陆余跑得又快又稳,摄像叔叔都差点没追上。
安予灼只觉风驰电掣,比在老爸脖子上骑大马还刺激,不由得手脚并用地抱紧陆余哥哥。
一群熊孩子围追堵截,竟然都没得逞,陆余凭一己之力,耗光了他们的精力,最后停下时也把灼宝抱在怀里护着,几个电量耗尽的小朋友笑做一团。
陆余平时总像个踏实可靠的小大人,这还是安予灼第一次见他这样孩子气。
小安总很满意,小手手戳了戳陆余哥哥的脸颊,笑得比他还傻:“这就对啦!”以后也要这么开心,有本总裁在,这辈子给你个快乐的童年。
导演趁机照着手卡宣布:“小朋友们安静一下!现在所有小朋友都到齐了,我们开始第一个任务,任务完成,就可以去找爸爸妈妈了哦!”
“任务的内容是——”
“每组家庭二十块钱,去市场买菜,买好就可以去找爸妈。不过要注意,你们买到什么,晚上就吃什么,所以一定要慎重哦!”
黄导演有些得意,把这些条件宣之于口时,心里就已经构想出了节目效果:小豆丁们懂什么呢?他们哪里有金钱概念?
那是个综合市场,除了卖菜的,还有零食玩具,到时候小家伙们一定会把钱用来买零食吧!或者买一堆又贵又不好处理的蔬菜水果……尤其是郭琳家,她家可是有两个孩子,啊不,现在是三个——依灼宝的性格,绝不可能让陆余走——分20块,简直地狱级难度,这些小家伙会怎么办呢?买菜的时候也许还意识不到,晚餐时会因为食物不够分,发愁到哭鼻子吧?
没想到,灼宝现在就开始提前忧愁。
他看着自家大哥手里捏的20块钞票,漂亮的五官都纠结起来,皱成了包子脸,一句一叹,愁肠百结:“哎……不会是让我妈做饭吧?”
安谨脸色比他还沉重:“应该是。”
陆余不明所以地望着两兄弟相顾无言,又默契地再叹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要去刀山火海,而不是菜市场。买菜有那么难吗?陆余正想毛遂自荐,表示他有丰富的讨价还价经验,却听灼宝破罐子破摔似的说:“买方便面吧!20块够买四包吧?”方便面总不会翻车!
而他那位打出场就不拿正眼看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安谨竟然在此时干脆利落地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行。”
安予灼奶声奶气,却坚定:“走吧。”
黄培峎:“?”啥?你们直接把我出的难题给破解了?
为什么你们该安静的时候捣蛋,该捣蛋的时候这么理智啊?
黄导绝望薅头发,娃综太难拍了,我真是乌鸦嘴,一语成谶:长得越好看的小孩越难搞!
第8章
几个崽都穿着厚厚的冬装,像一坨坨稚嫩活泼的棉花包,蹦蹦跳跳一起出发,摄影机在后边紧紧跟着,浩浩荡荡地向菜市场进发。
编导姐姐问黄培峎:“真让陆余跟着继续拍呀?”
“跟着吧,前边已经跟了全程,素材混在一起没办法处理,中期突然减掉反而奇怪,这件事我已经跟郭琳沟通过,让那孩子录完一期吧。这都不是大问题……”黄导幽幽道,“问题在于灼宝这孩子太古灵精怪,一会儿让跟拍引他们往零食摊走,我就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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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城市冬日的正午阳光很好,路上有没化的积雪,踩在上边咯吱咯吱响。
只是大路都撒了化雪剂,人行道上也被环卫工人打扫干净,松软新鲜的雪都在路边边挨着绿化带的地方。
也不知谁带的头,幼崽们都往边边走,故意踩雪。
安予灼对这样的行为非常不屑,在心里嫌弃:小孩们都好幼稚。
然而,他终究没挺过一个十字路口,就没忍住跟着沦陷。
“咯吱咯吱。”
踩雪的声音好好听哦,脚脚从暄软的雪堆里陷下去的触感也好上头,不知不觉就忍不住沉迷。
陆余看着眼前的小棉花包,低着小脑袋,认认真真踩雪,留下一串小脚印的样子,也忍不住有些心痒,跟着踩上去。
落在最后的安谨,撇了撇嘴:一群幼稚鬼。
他这个10岁的大孩子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些小不点到这里来过家家?当初就不应该听奶奶的。
然而,心里吐槽,最后也忍不住跟着踩了上去。
最终,一群乱蹦的人类幼崽,有秩序地变成一排,踩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像一队初出茅庐的小企鹅,镜头一个个扫过,后期配上欢快的轻音乐和萌萌的动画特效,煞是可爱。
只是,集体行动的幼崽们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分岔口。
那是一片望不到头的零食摊位。
保守估计,糖葫芦车就有十几辆,5岁的“雷达”小姑娘立即被迷了眼,跳着高恨不得把20块全怼到老板脸上去。
罗罗很有哥哥样子地拦着她,在镜头前耐心解释这钱不能这么花。
而安家小朋友的财政大权掌握在安谨手里,安予灼担心只有10岁的他哥不着调,不放心地望过去。
结果对方对上灼宝睫毛忽闪的大眼睛,会错了意:“别做梦,不买糖葫芦。”
安予灼:“……”
钟函很大方地跳出来说:“灼宝,叫我一声哥哥,哥请你吃。”
安予灼:“……”
救命,为什么区区一个娃综,能同时集齐他平生最烦的二位卧龙凤雏呢?
“……不用。”安予灼嘴角抽了抽,加快脚步。
可惜个子太矮走不出绝尘而去的潇洒,放在别人眼中,只是小家伙因为吃不到糖葫芦而赌气,气咻咻拼命倒腾小短腿罢辽。
陆余落后一步,悄悄问老板多少钱一根,默默记住价格,才跟了上去。
一群孩子里,只有安谨、安予灼和陆余三个成功捂紧钱包穿过零食区,带着全须全尾的20块抵达了菜市场。
这种极具烟火气的露天菜市场二十年后在大城市里就很少见——就算常见,也不是小安总会光顾的地方。
所以灼宝真的有些好奇。
他像真正的四岁小朋友一样,黑亮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求知欲,因为身高关系,不得不仰着小圆脑袋四处张望,棕色毛线帽上的小熊耳朵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
菜市场老板们大约已经提前得知了节目组拍摄的消息,看到摄像头都不意外,还有大爷大妈很热情地招呼:“来看看我家的白菜/豆角/茄子/土豆……喽!”
甚至还有卖活鱼的。
硕大的鱼缸底下架着小火,安予灼好奇地踮脚,想看看里边的鱼是不是被煮熟了,结果一条肥壮的鲤鱼一个摆尾,差点蹦出来,安予灼吓得脚下不稳,一个屁股蹲儿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好在冬天穿得厚,并不疼,只是有点丢脸。
“没关系天冷路滑,摔一跤很正常,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是被鱼吓到。”
安予灼若无其事地以手套撑地,起身,然后因为地滑,又摔了个屁股蹲儿。
“……”
这回就有点疼了,而且更加丢脸。
小安总一时鼓不起勇气再尝试,低着头装了几秒钟蘑菇,然后余光看到一个影子走过来,有些踟蹰地停在他面前。
这时候会管他死活的小哥哥还会有谁呢?
安予灼眼睛一亮,习惯性伸出小手手:“哥哥帮我!”
安谨:“……”
安谨本来看自家蠢弟弟摔了两次,有些看不过眼,纠结要不要帮帮他,结果听到那么热情洋溢的一声“哥哥”。
这腔调,这亲热劲儿,肯定不是叫自己。
安谨猝然冷下脸:“你陆余哥哥早没影儿了,叫错人了。”然后目不斜视地从安予灼身边路过,嘴里不忘补刀:“一条鱼吓成这样,笨死了。”
安予灼:“……”为了家庭和睦,我忍。
他化悲愤为力量,小心翼翼地第三次尝试起身。
安谨抱臂在一旁看热闹:“胆子这么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妹。”
安予灼:“……”忍无可忍,无需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