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吗,谢律?”
背后有开玻璃门的声音,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齐衍泽,随后自己的手就被一双大手捂住。
“冻坏了怎么办?”
谢成陨看了一眼玻璃门里工作的同事,随即把手抽开来:“那还不至于。”
齐衍泽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这几天没休息。”
“休息了,只是时间不多。”
“你可以再在香港呆一天再回来,你提前回来是因为他吗?”齐衍泽看着男人疲惫的样子眼里有些心疼,一想到他是因为什么在舟车劳顿往回赶,不爽几乎快要溢出来。
“我还有工作上的事,这只是一部分。”
“是吗?不过赵清这件事你也帮不了。”
“为什么?”谢成陨皱了皱眉。
“首先他是商业画展,商业画展一是背后有投资人,二是要卖画,观众看展卖票不过占很小部分的收入,一个艺术家成功与否的评判标准是是否成为有投资价值的人。他名气不算小,愿意投资愿意购买的一般都是慈善机构,或者企业里的高层为了收藏给自身增添附加价值的,而其他大部分真正热衷于收藏的人也更偏向于名作拍卖而不是直购。”齐衍泽顿了一下,“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无论他怎么澄清洗白,这件事已经成为污点,这个行业里的大部分人并不在意艺术本身,而是在意艺术作品能够为自身带来的附加值,而当这个具有附加值作品的本身具有缺陷时,它就是个贬值产品,我想没人会再愿意选择投资。”
谢成陨不得不承认齐衍泽的话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也不能把话完全说死:“我只是想帮他尽力挽回现在的情况,哪怕只能卖出几十万也比一分也赚不到好,你知道他为了这个画展准备了多久吗?无论是作品本身的准备时长,还是场地租赁,还是策展的想法创意人力和宣传,这在前期本身已经是不小的投资了。”
齐衍泽看他实实在在在担忧的样子,冷哼了出来:“有没有可能这个场地甚至会不租给他?”
“这是早就签好的协议,仅仅因为这种没有盖棺定论的事收回场地未免太过唐突。”
“尚艺中心是水越地产为了提升商场业主调性和附加值的贴金目的创办的,这种高端地产项目配美术馆本身目的可不像其他美术馆一样只是为了彰显个人财富和品味的,或者是政府教育机构和企业用于研究和艺术教育的,说白了尚艺的存在就是为了纯盈利,帮人举办定制商业展览是它最直接的盈利模式,你觉得尚艺会要一个抄袭画家的展览继续?”
齐衍泽话听起来十分刺耳:“我知道你想帮他,但我劝你明哲保身,不必淌入与你无关的舆论当中,是他卖画不是你卖画,他家里是搞文创的,行业里自有人脉知道如何最大程度捞他。”
“现在并没有确定他抄袭,那篇稿子要拎也能拎出很多漏洞,本身这三者之间的概念就很容易混淆模糊。其次他现在是我对象,于情于理我都会尽量帮他,至少不会让他血本无归。”谢成陨明白齐衍泽话语里的直白和事实,他感到无力的同时却有些敏感的注意,“你怎么知道他家里搞文创?”
“想知道情敌的情况,不是打听一下这么简单的事吗?”齐衍泽耸了耸肩,话语里却有几分刺骨的寒意,“不过谢律真是对每个和自己好过的人都尽善尽美的体贴啊。”
“谢谢夸奖。”
谢成陨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这么和齐衍泽说几句他人都精神了许多,只是因为在外面站了太久有些受凉的打了个喷嚏。齐衍泽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裹着谢成陨冰凉的手也没在乎对方的挣扎,使劲地搓了两下,试图让他的手暖和起来。
“你起码得先睡好觉,才能有心思帮别人不是吗?”齐衍泽顺着把他手里还未抽完的香烟,拿过来放在了自己的嘴里深吸了一口,很快烟草便要烧没了,他才把烟雾吐了出来,那缕缕香烟混着寒气谢成陨甚至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谢律,你准备怎么帮他?谈尚艺合同?谈那三个词的定义?雇水军打舆论战?你觉得会有谁在意?大部分的群众只是拍照打卡,大部分的人投资也只是为了名声,几个人真正在意事件本身?这就是普罗大众而已,别对‘人’抱有太大的信任和期待。”
“你和我在一起,不仅是我在给你送业务,我还能让你享受快乐。你和他在一起,得到了什么?得到了工作后更加焦虑的疲惫?我早说过他不适合你。”
谢成陨难得没有立马开口,齐衍泽现在口若悬河,但条理清晰让他几乎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你说得很对,但要让我坐视不管也不可能,不过这件事本身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也谢谢你的提醒,我自己会看着办。”谢成陨现在头疼欲裂,本来提前帮赵清想好的一些应对方案在这时也显得不堪一击。
他说完就转身回去了,径直忽略掉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
等看到谢成陨离开后,齐衍泽才舔了下虎牙拨通了一个电话。
“怎么了,这个点没上班,给我打电话?”
“谢成陨要帮赵清。”
林子凡在会议室里边做数据边打了个哈欠:“他能怎么帮?左右都是死路,明面上的棋子只有那个画家而已,他最多针对一下那个画家的稿子辩解,但艺术圈互泼脏水多正常,谁看得了同行蛋糕大。”
“我当然知道他没法帮,我打算让卢泾给下面说提前把场地收回,把路堵死。”
“嘶——————没必要这么狠吧。”林子凡觉得他这个做法也太没人情味了点,一脉相承的继承了齐衍泽爹做生意时的冷血,虽然他也是个玩票子玩势力的,但一般不会把人逼上绝路,“你要不再等等,我觉得舆论到位就行了,让他少赚两张钞票多耗点心思就成了,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恨赵清啊,整得跟谢成陨真是你啥宝贝似的。”
齐衍泽闻言顿了一下,表情有些难看,没有立马开口。
林子凡知道齐衍泽这人手段狠,又劝了一下:“而且你别逼太紧,你想想他要是真落没了,谢成陨一直帮他陪着他岂不是让他俩更如胶似漆。”
“不会,他那个性格我调查过了,a市他肯定呆不下去了。”齐衍泽冷笑了一声。
“我觉得还是保守起见,动作别太大,谢成陨要知道是你你得提前玩完。”
“他怎么会知道呢?”齐衍泽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傲慢,“就像你说的表面是两个画家的利益之争,我们只是正好用用他而已。再说了,赵清这个画本身也算不上干净,他自己不递刀我们怎么能做到借刀杀人呢?”
第44章 谈恋爱
事实证明齐衍泽的话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哪怕是那晚上他和赵清再次讨论了得出的结论也依然只有尽量最大化的拯救画展的成本,很明显对方把赵清逼入了死局,不仅先是放出指责抄袭的稿子,在这几天热度上涨后又接二连三先入为主的出了三篇关于定义和赵清画稿的相关性。
有好一些先前投资的机构都已经在犹豫着撤资,赵清画展的门票更是疯狂跌水,有卖出去的基本都是很多打假博主过去炒热度。在这期间,谢成陨尝试着和赵清的公关团队出了一篇公关稿,先是对这段时间大家的关注致谢,其次详细列出了赵清产生创意的契机以及演变经过,把过去几年里他的准备和构思过程以及时间线完整的呈现给大众,能对相关性进行辩驳的也都一一举证。
这篇公关稿一出,舆论逐渐有了好转,不过正如齐衍泽所说,大部分的群众并不关心作品本身,对大多数人来说画展只是放在社交媒体的打卡照而已,谢成陨能做的也只有帮赵清尽力挽回和尚艺合同里最关键的部分——————美术馆的盈利。
赵清父母那边也在为此焦头烂额,不仅开始用自身品牌做慈善投资,同时也在大力宣传挽救赵清的口碑。毕竟他们一家子都是行业内的人,对群众来说无足轻重转头就忘的瓜,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影响终生声誉的事,每一个做创作的人都会无比在意自己的名声和清白。
谢成陨第二天刚到办公室没多久,齐衍泽就敲了他的门走进来放了一沓转交的资料给他。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发现齐衍泽站在办公桌前依然没走,对上自己的视线后倒是撑开手,整个人以一种极具压迫性的姿态看向了自己。
“公关稿你帮赵清写的?”
“怎么?”
“你那文笔我太熟悉了。”
“你是不是暗恋赵清?”谢成陨收回视线,理了一下文件。
齐衍泽闻言都快笑出来了:“我暗恋他?”
“我看你挺关注他。”
“谢律知道我为什么关注他,不是吗?”
谢成陨看起来很疲惫,说实话他除了刚交完招股书那天睡了一觉,这两周几乎是连轴转的没休息,一看到齐衍泽现在像小孩子一样针锋相对的样子,就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小齐,我说过我会帮他,就算挽救不了所有,也不会看着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帮他都没觉得他确实有问题?”齐衍泽挑起了眉头。
“有没有问题很难定义……”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他真的有问题而已。”齐衍泽推开文件坐在了桌沿上,“你看看你为了他都熬成什么样了,值得?”
“我是因为工作。”
“你是因为他。”
谢成陨不想和他争执这个,反正在齐衍泽眼里赵清左右不是人,更何况在他这里工作确实是更胜一筹,他轻咳了两声没什么说服力地开了口:“我自己有数。”
“你有数就是一天喝四五杯咖啡,没事就去外阳台吹风抽烟,把自己冻得手通红开始咳嗽鼻涕,又继续吊着命工作,顺便帮人花心思的熬夜钻研公关稿?”齐衍泽越说声音越大,还带着止不住的嘲讽,“你看看你现在的黑眼圈有多重吧,我真好奇赵清活有多好值得你这样。”
“我说过帮他只是能力范围内尽力的事,任何一个朋友遇到这样的情况我都不会坐视不管,更何况我和他的关系不止是朋友。”谢成陨试着放缓了声音尽量显得温柔,但还是能听出无奈在里面,“小齐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身体的度在哪。”
齐衍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看不出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凑到谢成陨身边,埋在他颈肩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好闻了。”
“什么?”谢成陨身体有些僵硬,生怕他在办公室又开始发疯,下意识想伸手捂住脖子。
“烟草味盖过了你原本的味道。”齐衍泽嗤笑了一声,“赵清果然不适合你。”
…….
本来在那篇公关出来后,赵清的画展逐渐有了起色,谢成陨也一直关注着舆论,虽说恢复不到预期的样子,但也不至于血本无归。原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时候,当天晚上对方又写了长篇大论发在微博上,文字一转之前的画风,变得更加犀利。
这次的稿子主要指责赵清模糊构图方面的问题,稿子里充斥着赵清打擦边球,以及对原用稿子改头换面的装修,并且给出赵清抄袭的主题是“画技可以一样,但价值观不能一样”。十分明显的在讽刺赵清抄袭的精明,换主题但是不变汤药,明确要赵清解释的不是创意产生,而是为何会和别人的画有高度相同的构图,并且那个人还和自己有着不浅的关系,是曾经的情侣。
这篇稿子比先前更加咄咄逼人,甚至连那幅画背后的主人同赵清的关系都一同调查了。这件事一爆出来,圈里更为震荡,本来没兴趣的群众也开始津津乐道。性取向倒不是大家关注的大事,只是抄自己前任的画,怎么说也够人唠好一阵子。
谢成陨那晚陪着赵清想了很多对应的回应,只是写了很多,连他到后面都觉得赵清无法解释这件事,从别人的创意诞生创意本来就容易让人抓下把柄。他这几天还研究了好一些绘画圈关于抄袭的案例,小到描图改图大到照搬想法,个个都是难以直接鉴定抄袭的,除非是己方承认。
他在第二天接到赵清电话时,还在茶水间泡感冒冲剂,谢成陨内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这段时间身体越来越差,大小咳嗽不断,估计全是因为没休息好。接上电话时他正准备安慰,就听到赵清十分焦急的声音。
“怎么了?你慢慢说。”
“尚艺要提前收回场地……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赵清听起来十分崩溃。
“你是合同里明确写了的多长时间,他这样做是违反合同。”
“我现在赚的也抽不出合同里的占比分给他们……他们不愿意原定时间结束,打官司对我来说更是耗钱耗神…….”
“谈判一下。”谢成陨也有些头疼,他咳了两声喝了一口冲剂,“就说原定时间钱照给,你这样起码还能回本,他们怎么能够这么早说结束。”
“你感冒了吗?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
“没事,别太担心,应该是从香港回a市温差感冒的。”
“那有什么不舒服你别拖着。”赵清叹了口气,“我今上午刚被告知就带人去谈过了,对方给我看了售票走势图,还有这段时间的售图金额,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谈,他们说他们本身是愿意相信我的,只是昨晚那篇稿子一出他们就…….”
“你有惹过什么人吗?”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美术馆的排期是早就安排好的,你就算走了后面的人也不会提前开始,他们没理由这么做,而且这样他们后面更是一分捞不到。”谢成陨对这个点十分疑惑,他不认为有场地会和画手完全割裂开来,起码赚钱这件事上是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