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您选中了以诺吗”她说道，“是您冥冥之中决定了这一切，您让我交待以诺不要东行”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您又何必嘱咐他不要东行”
　　不是就是是，不要就是要。“他的命运在您开口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低声说道。
　　您为何要这样做？
　　神聆听了她的心音，大圣堂内沉寂了一瞬。
　　“从来没有既定的命运”神说道，有些发怒，因为艾德娜的质疑，“东行于人不利，事实如此，吾便这样说了”
　　他厌倦了造物的反复无常，却仍旧耐着性子解释：“地狱认为，人的天性要人逃离危险，本能让人贪生，岂知这并非人的本能，而是所有造物的本能”
　　趋利避害。在危险来临之际，谁都会有退缩的念头，岿然不动面不改色这只有神才能做到事情。
　　“只有真正的义人，吾赋予其同样的勇气，因而他们在觉悟中逆天性而动”
　　“这种行动，伴随危险，同时也成就伟大”
　　“明知前路危险，以诺仍旧义无反顾，并非是吾决定了他的命运，而是他自己选择了他的命运”
　　艾德娜不能接受这种答案，她听从内心再一次发出疑问。
　　“您为何要放任地狱在世间行恶？”
　　“人间灾难频发，死伤者不计其数，可悲的是他们大多死于自相残杀。为何人类要经历种种，为何您不制止这一切？”
　　“吾非救世主”神的声音从圣光里传出来，那样温和，又那样冷漠。
　　艾德娜愣了一下，终于感受到神的隐隐的怒火，她跪在地上，颤栗从内心生出。
　　“您要抛弃抛弃我们吗？”她颤声道，“请您原谅艾德娜的无知”。
　　“您是我的一切，是天堂的一切，是芸芸众生的主，请您不要这么做“她惶恐的流下泪，哀求道。
　　“艾德娜惹您生气，请您责罚我，却不要抛弃我”
　　“若是如此，吾不会创造此世”神淡淡的说道，他从座上下来，手虚浮在天使的头顶。
　　‘你因吾对人的喜爱而生，虽为天使之身却拥有人类之心，因而能体会人类的情感，吾却无法断言，这于你是否是好事’
　　艾德娜只感觉自己的头顶被碰触了一下，还没感受到什么，神就已经略过了她，朝外走去。
　　她直起身子茫然的看着神。
　　“吾神？”
　　“走吧。”神道。
　　“去哪儿？”艾德娜察觉到什么，她的心砰砰跳起来。
　　“去迎此世的救世者”神温声说道。
　　炽天使长宫殿，拉斐尔轻步而入，他看着埋首办公的梅塔特隆，悄然叹了一口气。
　　“艾德娜从大圣堂出来了”他开口打破沉默。
　　“是吗”天国宰相冷淡的应了一声。
　　“和神一起，去了凡间”
　　梅塔特隆猛地站起来，他看向拉斐尔。
　　良久，他跌坐回座椅。
　　“是吗...”
　　仿佛除了这句话，他再没有什么话可说，他看着第七天外熟悉的云团。
　　终究......
　　‘我还是不能使您满意，对吗？’


第81章 神临
　　不知从何时开始，人间的月亮起了变化。
　　一个月总有那么一天，银月会泛出血色，而在这些红月当空的日子，夜晚总会比平日更深沉黑暗一些。
　　红与黑，自来就是最好的搭档。
　　在一处光透不进来的处所，寒气几乎要渗入骨髓。
　　少女四肢被红绳所缚，口不能言，只能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缩在黑暗，在一顿胡乱的扭动挣扎后，她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到了安全感稍微强一些的角落。
　　泪水打湿了她的睫毛，然后在上凝结成霜，她大口大口的呼出气，希望这能让自己暖和一些，却是徒劳。
　　她不敢发出声音，无论是哭泣还是求饶，在这里都得不到任何怜悯。
　　忽然的，一阵微弱的亮光点亮了她的虚无的眼底，女孩瑟缩了下，从心底泛起的恐惧让她如坠深渊。
　　那不是希望之光，那是屠杀者猩红的眼眸。
　　终于要轮到她了吗？
　　好怕，好可怕......
　　“24日了，但是这个月的血月似乎比往常更淡一些”
　　极富磁性的男音响起，发表着对自然之月的不满，该隐随手将一段松枝搁在边上。
　　他仿佛没有看到蜷缩在脚下的少女，微俯身，目光专注。
　　六百年时光荏苒，岁月不曾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仍旧像当初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般高挑英俊。
　　除了那双妖冶得不似人类所有的眼眸，它里面倒影着一具长形的物体，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是挂满了褐色的污垢，一碰就扑簌簌的掉落，腐朽的，混杂着泥土的腥味，落在少女的脸上，让她几乎晕死过去。
　　“亚万”他温柔的唤道。
　　“该换药了。”
　　黑暗中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但是他表现得就好像在同另一人说话那样，少女听着，颤抖得越发厉害。
　　黑褐色的布料从他的手中解落，一圈一层，二指宽的布料很快在少女面前堆起小山，她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布料独特的触感。衛鯹尛说
　　于是茫然的抬起脑袋，却有一股比开始浓烈千百倍的味道扑鼻而来。
　　血腥混杂着腐臭的可怕味道令人作呕，但是上方的男人却像是闻不到的样子，他又拿起一卷崭新的羊毛白布。
　　不知道在做什么，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布料与人体摩擦发出的动静。
　　她抽泣了一声，然后就感受到一股比空气更寒冷的物体凑近。
　　“嘘”男人贴在她的耳边温柔的说，“乖女孩，不要哭”
　　“她最听不得孩子哭了”
　　一声闷哼过后，黑暗中再闻不到另一丝呼吸，该隐取来那段松枝，将它牢牢的固定在上方。
　　很快，新鲜的血液通过松枝浇筑在白布之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翼间萦绕的那种仿佛来自杏仁特有的苦涩又甜蜜的芬芳，令他陶醉不已。
　　这时一个仆役打扮的人走入暗室。
　　“该隐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些闯入者驱到迷宫，想来他们是逃不出去的”
　　他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仍旧耐心十足的将浓稠的血浆浇筑在那段松枝上。
　　一遍又一遍，一层又一层，不厌其烦的，直到白布浸透血液。
　　“你看，你那狡猾的姐姐，”他低下头看着那蒙在布下死气满布的尸体，“这么多年了，我打败了她率领的‘猎人’，无数次的”。
　　就在刚才，他的城又一次击退了‘猎人’，并抓住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但是其中并没有亚克力曼。
　　“抓她可比抓兔子难多了”
　　他一声轻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宠溺，掖了掖白布上多出来的一个角，方才漫不经心对着下方的仆人开口。
　　“再找个恰当的时间，放出去几个，找到他们的根据地”他微顿了下，似想起了什么。
　　“除了那个叫以诺的”该隐皱起眉，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锁着他，不要叫他跑了”
　　仆人应下，恭敬的退去，顺便拖走了地上那具血液流尽的女尸。
　　随着仆人的离去，外人带来的那一丝短暂的人气也尽数消，黑暗与静谧再度笼罩。
　　“你冷吗？亚万？”他吻着显露在白布之外的那一缕头发，近乎呢喃的声音里，好似有一丝委屈，又好像在撒娇。
　　“我好冷。”
　　“自从你沉睡过去，再也没有人能使我感到温暖”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回答他的话，他的深色的眼眸里燃气一簇旺盛的冷焰，那是理智无法左右的，已经压抑到无法忍耐的怒火。
　　“dieanrufungsatans”随着咒语的诵念，就在他的脚下，一个点亮起，随即点线相接，一个与天堂通行的六芒星法阵极为相似的阵法启动。
　　它只有五个角，从上方看，却是倒立着的。
　　暗色的五芒星之光照亮了这间暗室，它得以露出晦涩的真容。
　　该隐坐在白蔷薇环簇的高台上，他轻轻拨弄着手心下略显干枯的银发，看着墙上逐渐投影出来的影子。
　　阴森的黑暗，伴随着已经开始腐坏的尸身，浮现处诡异的影子。
　　不得不说，这个场景，换任何一个人类都经受不住，但是该隐却神色如常。
　　他被光放弃，被神从地上驱逐，从那时起，便不得见世上一切神圣光明之物，转而理所当然的追捧起一切阴暗，丑恶与禁忌之物。
　　“威能显赫的黑暗之主啊，愿我能像您一样，在自由和极乐中沉沦”他口中称颂黑暗，面色却冷淡至极。
　　“为了达成我的诉求，请您务必履行与我的承诺，复活我的妻和子。”
　　该隐不知自己一次‘召唤’，竟惹来五位魔王前来凑热闹，他只看到那个应他请求显出身形的黑影。
　　‘陛下，’强行感受了一把召唤的嫉妒小声道，‘他在怀疑您。’
　　合格的嫉妒能察觉到一切谨小慎微的情绪，不管这情绪藏得有多么深，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这是混沌龙贝希摩斯未来的目标，这实在很为难已经习惯了大开大合生活方式的龙。
　　但是他仍旧为此努力，好在该隐完全没打算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得到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表现机会。
　　‘嗯。’路西法适时的表扬了他一下，但其实并未在意混沌龙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全然集中在该隐的身上。
　　那个仿佛天生为黑夜而生的生物，他已经不能称为人了。
　　世上再没有哪个人会比他更邪恶，也没有谁的灵魂比他更丑陋。
　　尽管如此，他仍旧没有得到他的灵魂。
　　鲜血已经无法抑制女人的身体产生腐败的变化，男人的心渐渐起了怀疑，就连原本坚定向黑暗的灵魂也产生了动摇。
　　和天堂的那位不同，他是如此勤勉。
　　但是这个多疑的种族的心性比六月的天还要变化多端。
　　不过他并不焦躁，时间越长，酿造的果实只会越醇香。
　　总有一天，那颗迷茫徘徊的心会坠入地狱。
　　“你在质疑什么？”蛊惑的语气安抚着人躁动的灵魂，“你在怀疑什么？”
　　“光明因为伪善抛弃了你，诚实的黑暗又岂会欺骗你？”
　　魔鬼的低语呢喃在耳边回荡，该隐的红眸逐渐敛了血光。
　　“请原谅我的放肆，我的主，我奉您为主，因为您等的大能”该隐说道，“我当然相信您能祝我实现愿望——只是又一次血月即将过去，我恐怕我的爱人所剩的时间不多”
　　“只要掌握拉结尔之书，纵然红颜化白骨，也可使其肌理重生骨肉复原，你又何必忧心忡忡”
　　“如您们所言，将那天使锁在囚室，他当成全吾辈之强大”
　　该隐因为路西法的话放下心来，阴郁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您的话如同真理，一一验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复，人类愉快的向魔鬼献上忠诚。
　　“我已将此次进犯者尽数赶入迷宫，愿您欢喜这份礼物，您可以从中挑选您想要的灵魂，包括您所说的，那与我儿以诺同名的年轻人”
　　听他这么说，路西法微顿了下，他闭眸探了一番，并没有在该隐的‘迷宫’里寻到以诺的气息。
　　“我毫不怀疑信徒的忠诚，但是意外和明天说不准谁比谁来的更早，我恐怕你并没有抓住以诺”
　　“他并不在这儿，眼下已经远在城门之外”
　　路西法说完，该隐脸色一变，不等他传唤，此前离去的仆人再度返回，同时带来了以诺伙同几名猎人一起逃出了迷宫的消息。
　　“不知他们如何逃出了那里，幸而小的此前已经嘱咐过守卫，虽然他们逃了，却都有人暗地里跟着”
　　仆人的话让该隐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但是丢人已成既定事实，他又对仆人细细嘱咐了一番，却是顾不上自己‘召唤’出来的地狱魔王怎么个想法了。
　　闻状，跟随路西法一同出现的几道黑影中的一个开口。
　　‘那以诺莫非是真的被创世神庇佑的？不然这借了拉结尔之书造的’迷宫‘，他怎能找到出路？’
　　‘他不可能逃出去’愤怒一如既往的瞧不起人类。
　　‘可是他们就这样悄无声息的逃了出去。’
　　‘恐怕是他们当中的天使，听你们之前的描述’别西卜说道，‘那应当金星天的能天使，对拉结尔之书有所了解也不奇怪’
　　路西法听他们言语，心中一动，忽然察觉到异样。
　　他一直能探查到以诺的气息。
　　从第一次见到以诺，他就对其的保有不亚于当初对该隐的关注度，他在对方身上打下了属于地狱的烙印，这样不论对方身在何处都躲不过他的找寻。
　　他想要的是人类的灵魂，而非取他们的性命，
　　但是就在刚才，以诺的气息不见了，或者说，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印记了。
　　它被谁消去了。
　　以人类的能力是无法摆脱地狱的追踪的，更何况是他亲自烙下的诅咒。
　　这世上能化解他诅咒者寥寥。
　　思及此，他皱起眉，立刻化作一股黑风，往外飞去。
　　“陛下？”
　　紧跟着他，数道比黑夜颜色更深的黑雾向外卷席。
　　与此同时，艾德娜跟着神来到凡间。
　　正值夜晚，风清月也逐渐明朗，她一边思忖神所谓的‘去迎此世的救世者’是什么意思，再回神，发现他们已落在一座城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