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理解我吗？”
　　“只是男人的附庸，我不想成为这样平庸的女人！”
　　“我.....”巴德利结结巴巴的答不出来，因为他真的不能理解亚斯他录再说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哪怕我做的再好，别人提起我，依旧只会想到我是我父亲的女儿，我未来的命运只有一个：嫁给某一个男人”
　　“那个人或许是我熟知的某位，更可能是我素不相识的……”她看着眼中存有困惑和恐惧的天使，“我不愿这样”
　　“我也不愿这样”巴德利哭道。
　　自古，人与人尚且不能共情，又怎能奢望天使能与人共情？
　　长久的沉默后，亚斯他录抹了一把脸，转头问哭哭啼啼的巴德利。
　　“你说，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吗？”
　　“有的。”巴德利擦了擦自己眼角上的泪，乖乖答道。
　　“在那里，人能像天使一样活着吗？”她问。
　　“天堂没有人类。”
　　“为什么？哪怕信仰创世神的人类也不能那儿吗”
　　他便向她转述了人类因为触犯禁果而与天堂绝缘的故事。
　　“当赎清了罪，或许就能重归天堂，但是我仍旧以为人的归宿在地上，在泥里”
　　奢望只会让一切变得遥不可及，人类总是抱着这种愚蠢的念头，哪怕亚斯他录也一样。
　　“如果人类去往天堂需要做什么？”
　　“人不能去天堂”巴德利又重申了一遍。
　　“想必有别的办法，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巴德利不解的看她，难道亚斯他录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警惕起来，同时有些失望。
　　天使不喜欢被欺骗，哪怕那是他们有好感的对象，而且她刚刚还变得那么可怕，一点也不可爱！
　　“因为我发现你很聪明”亚斯他录敏锐的察觉到他冷下的情绪，她若无其事的恭维他。
　　“真的吗？！和以诺比呢！”
　　“....你比以诺更具有智慧”
　　“真的吗？！”巴德利有些怀疑。
　　“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不找以诺，而找你来跟我探讨这些问题呢，我知道你懂得很多事情”亚斯他录说道，“虽然你并不像他那样高调”
　　人类不是恶魔，但当有需要的时候，他们可以比恶魔更狡猾，就连心都可以说谎。
　　真正的智者不会卖弄自己的学识，这是她此刻的心声，巴德利施法听到了，便轻易的相信了。
　　天使的高傲蒙蔽了他们的眼，以为美貌的人类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在这样的恭维中逐渐迷失了自己，不由骄傲的点头。
　　他当然比艾德娜守护的那个什么以诺聪明！
　　他可是天使！
　　“所以人祖站在天上不会坠落的原因，你真的一点都猜不到吗？”
　　她专注的望着他，迷人的眼睛闪烁着热切，他忘却了此前的恐惧，被看得心脏砰砰直跳。
　　“当然，我知道，”他说道，“那就是......”
　　亚斯他录鼓励的看着他，他无法拒绝美貌的人类少女的魅力，就在他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
　　“巴德利！”一声大喝打破了这一片凝滞的氛围，空气再度流动起来。
　　看来这次是到此为止了，亚斯他录看了那银发少女一眼。
　　“看来你是陪不了我了”她这样说道，看着被拉走的巴德利，挥了挥手。
　　“和你共度的这段时光很有趣，希望我们能拥有更多探讨的机会”
　　“当然，亚斯他录。”巴德利冲她喊道，然后才看向突然蹦出来的权天使。
　　“午安，艾德娜”
　　“安！安你个头！”艾德娜跳起来打了他一下，“你怎么能将天堂的秘密告诉她！怎么能？！”
　　“你冷静些.....亚斯他录她只是......”
　　“别狡辩了，可恶的家伙，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完了！”艾德娜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巴德利与人类如何亲近她已经放弃纠正，但是透露天堂的秘密却触犯了天使的底线。
　　“人类和天使是没有可能的！你想被逐出天使名册吗？”
　　巴德利并不承认这顶扣下来的大帽子，他推开艾德娜，不满的说道。
　　“你为何总是说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和那个叫以诺的……”
　　“那是不一样的！”艾德娜拧眉说道。
　　“你敢说你对他没有私心？”几次被打断，巴德利也有些着恼。
　　“那自然，若不是拉结尔殿下拜托我，我怎会与人类有纠葛！”
　　“难怪那些权天使都讨厌你，你真的相当的不通情理”
　　“随便你怎么说吧，你若再与她多说一个字，我会将你就地正法！”艾德娜冷冷的说道。
　　“你敢！我是能天使，而你只是权天使的主事！你没有这个资格！”
　　“我是天神亲手所创的权天使，你看我有没有这个......”艾德娜渐渐止了声，她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以诺，脸上一度呈现出空白之色。
　　“你...为什么在这里”
　　“哈哈哈哈！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恰好跟你碰到的’，每次不都是这样吗”
　　“怎么办！大公无私的权天使艾德娜，你要把自己也正法了吗”巴德利气哼哼的说道。
　　“滚！”艾德娜一拳将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天使击飞，皱着眉看着以诺。
　　“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以诺淡淡的点头。
　　“可是你看起来半点都没有惊讶”她说道，“你骗了我”
　　“你早就知道了。”
　　以诺没有否认，艾德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顿时浑身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气愤。
　　气愤自己被一个人类瞒了那么久，就像一个傻瓜。
　　“为什么骗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以诺轻声说道。
　　白桦树下他长身玉立，英姿非凡，多少异族少女为他流连不去，但是他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回应。
　　多年来，他的眼中只有她。
　　从年少无知到初识情/欲，他知道自己能得到那些，轻而易举。
　　可是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甘愿长久的守着艾德娜，却忘了她是天使，他是人类。
　　她富有天堂的智慧和力量，人世所拥有的一切对她而言不堪一提。
　　‘人类与天使是不可能的’天使说这话时，脸上的激动与坚定不断浮现在以诺的脑海中。
　　在她的眼里，他是人类。
　　他甚至不是什么城主的儿子，他只是一个牧羊人的儿子。
　　“你一直看得见我？”艾德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以诺，“你欺骗我”
　　“我不曾骗过你”他只是没有说出口。
　　是她不由分说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自作主张隐去身形，又自以为是的觉得他看不见了。
　　艾德娜从那泛着琥珀光泽的瞳孔里看懂了他无声的控诉，她恼怒道。
　　“你现在是在怪我？”
　　“我没有”以诺摇了摇头，他试图同天使讲道理，“事实上这并不能影响什么”
　　就算他知道艾德娜是天使那又怎么样？
　　“影响可大了！”艾德娜说道，“如果我早知道，就不可能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是我的守护天使...”
　　“我不是！拉结尔才是！”
　　“连这一点你都要否认吗？”以诺悲伤的看着她，“明明我们像从前那样就好了”
　　“不可能！”艾德娜断然否决，“你知道神为什么造我出来吗？”
　　“因为天使无底线的与人类厮混！我生来就是为了此”纯白的羽翼从天使的身后展开，艾德娜足尖离地，缓缓升空，她的声音里满是凡人无法瞩目的威严。
　　但是以诺却直直的看着她，看着她发光的身影。
　　“我是他们的管理者，严明的法纪自我而出，不能徇私，不能纵容，不能偏颇，以诺，我不得不消去你的记忆，哪怕我并不想这么做”她降下来些许，凝视着他被泪水充盈的双目，语气罕见的温柔了些。
　　“你爱上了我，这只会让你痛苦”
　　“我并不痛苦”以诺拉住了天使衣袍，轻轻的，像是挽留又不敢亵渎。
　　“痛苦是什么？无望的困惑，坎坷与折磨，在欲望中沉沦而无自知”
　　“这是你曾经说过的，人在世上注定经历的痛苦”他仰着头看着表情逐渐怔然的天使。
　　“但是与你相遇我只感受到宁静和喜乐”
　　你不是我的痛苦，对你的爱也是。
　　“我并不能奢望...尽管你否认了这一切，但是我仍旧很感谢你，艾德娜”
　　谢谢你对我的守护。
　　他拉住天使的手，双目阖上，在颤抖中将自己的唇印上她的。
　　你可以取走我的记忆，甚至是我的性命。
　　“动手吧”他撒开手，看着宛若石化的天使。
　　“现在我已经无憾了”


第79章 纠结
　　凡间新月挂上枝头的时候，艾德娜回到了天堂。
　　她强打起精神，应付每一个同她打招呼的天使，直到回到自己的处所。
　　一进去她就像失去了所有气力似得软倒在云砖上，一躺下，以诺闭目待死的模样就不受控制浮上她的脑海。
　　冒犯的人是他，落荒而逃的却是她。
　　这毫无道理，执戈者是她，为何她反而觉得惧怕？
　　心核不正常的跳动，无法平息的情绪。
　　“这是不对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在殿阁内走来走去，心浮气躁。
　　“我难道要明知故犯吗？想想吧，艾德娜，他们会怎么说你”
　　“你曾在神座下发誓，一定要改变权天使的现状，将一切拨乱反正，可现在你却自己乱了，这像话吗！”
　　“你将再也不能服众，你会被带头扔进炼狱，失去引以为傲的尊严和职责”
　　“除了神给予你的那些，你还剩下什么？”
　　“美貌？智慧？能力？你什么都没有，忘恩负义的天使”
　　她越说越小声，因为她发现这些用来劝告自己的话何其耳熟，都是曾经她用来规劝犯禁的权天使的，当聆听的对象变成了自己，她几乎羞愧到无地自容。
　　“不是的，以诺和那些人不一样，我也和那些天使不一样”
　　真的吗？
　　那些天使被抓住与人类纠缠不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说的。
　　他们坚信自己的爱情是不一样的，因而他们爱的死去活来，撕心裂肺。
　　“我爱的是人间最美丽的|最智慧的|最温柔的|最善良的人类，我们是真爱！”
　　千百个爱上人的理由，重复的就那么几个，活像凡间有那么多世界之最供他们所爱一般。
　　她拉开她的物品收纳格翻了翻。
　　多情做作的诗歌，头发编成的手环，烟叶做的戒指......里面堆满了违禁物品，都是被她收缴的。
　　还有已经凋零的花束……
　　她拿起那束枯萎的绣球花放在手心打量，上面被收到花束的天使加注了能力，能将送花者的心意体现。
　　凋零意味爱情已经消逝。
　　“这就是人类的情深，”她对着花低声说道，“不过是用花言巧语诱骗天使的痴情罢了”
　　送花人早已遗忘了曾钟情的天使，转头就寻了同类成婚生子，爱上人的天使却要用余生去缅怀这段爱，解除**后的他们看着爱人与其它人类亲近，除了注视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他们是天使，那些行恶念的堕落天使不是没有，但是已经被逐出天使名册他们不具有被提及的资格。
　　天使至始至终都是天使，直到忍受不住思念与寂寞，就主动了断漫长的生命。
　　有一段时间，转生池内转生出大量的天使。
　　爱情很少会使天使堕落，他们大多自绝于池中，期望新生不要再遇到人渣，然后由此往复，视生命和爱情如儿戏。
　　所以在天堂，天使与人类相恋并不是美谈，反而在大多数天使心中，它是毒药，是道德败坏的毒草，只有低品阶的天使才会这样干。
　　事发时的感天动地并不能让任何天使恻隐，他们只在路过的时候感叹一句。
　　‘瞧，又是一个傻子’
　　‘看看这次能坚持多久不去跳转生池吧’
　　艾德娜也曾是其中的一员，虽然天使并不会真正的死去，但是这样的行为也对天堂的运作产生了负面影响，自绝天使造成的空缺不是新生的天使能立刻填补的。
　　不负传承之力的天使到天使学院重造，重新掌握能力和知识需要时间之外，这样滥用转生池的天使就算是重生，出来也只会比之前的品阶能力低微。文学一二
　　能天使转生只能成为权天使，权天使转生只能成为无品阶的天使，天使再转生就很难再突破自身了。
　　心核不稳固，什么都是枉然的，出了死循环的自绝，也就剩堕落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加百列殿下对一重天的天使管束很严苛，而且她宁愿手下的天使永远是一重天的天使也很少同意他们升为权天使或者能天使。
　　‘一重天不重品阶，只看能力’这是大天使长的原话，或许她是想表达自己一视同仁的态度，但是里头也不乏对权天使之类的微词。
　　这不是歧视，而是事实。
　　全天堂都对一团乱象的二重天束手无策，全天堂都在期待神亲手所造的二翼天使艾德娜能改变这一切。
　　谁都觉得她不一般，但事实上除了从神手上诞生那一天的初次会晤，她并没有再见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