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天使的善意了”
　　“因为你的努力让他们看到了。”夏娃哽咽了一下。
　　信念或许不能取代现实，然而它终究影响了天使，人类的努力被他们看在眼里。
　　“我的努力”亚当苦笑了一声，他的什么努力？
　　“我几乎用尽办法了，我做不到，夏娃。”
　　“我不可能做到。”他悲观的说道：“那些石头有害，它们让我逐渐失去健康，让我的努力功亏一篑。”
　　夏娃抱住他，男人久违的在她怀里闭上眼睛，疲惫折磨着他，就像神的诅咒。
　　他将世世劳累下去，他看着不远处飘过的流云，眼神黯淡。
　　‘吾神啊，您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呢？如何能在这立起一座城墙？’
　　‘请您怜悯此刻在您脚下匍匐的可怜虫吧’
　　他无望的想着，就在这时，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眼中，那云缓慢的发生了变化。
　　他惊得从夏娃的怀里坐起来。
　　“亚当？”
　　“你看那云！”亚当激动的指着不远处说道。
　　他所指的地方，静静的躺着一块云砖，散发着祥和的气息。
　　“父亲！是父亲回应了我！”
　　亚当成功凝固了云，制成了砖的样子，虽然粗陋，但是米迦勒仍旧很吃惊。
　　“你怎么做到的？”他不禁问道。
　　亚当没有隐瞒，他开心的同天使分享自己的心情。
　　“当我在心中默默的向父亲祈求的时候，这些云就能按照我想要的样子慢慢的凝聚在一起”
　　亚当缓慢而成功的在天堂铸起一道前所未有的城墙，别西卜将这件事说与路西菲尔听。
　　“殿下，这是什么力量？”
　　并非天使之力，也并非恶魔之力。
　　它无形无影，潜藏在人类的精神内，只有发动的时候，才叫他窥出一二分。
　　“信仰”路西菲尔听完别西卜的描述，很快说出了它的名字，虽然很弱小，那确实是信仰。
　　“人类的信仰，竟然能生出特殊的能力吗！”
　　“不，如果不是神回应了他，那信仰毫无用处”路西菲尔阴沉的说道，他感受到了威胁。
　　前所未有的威胁。
　　神在指引亚当。
　　他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
　　神从来没有这样耐心细致指引过自己。


第47章 众怒
　　土星天，炽天使长之殿。
　　米迦勒照例准备去月球天查看亚当的建墙进度。
　　人类的积极性很高，在制出云砖之后很快就规划了城墙的走向。
　　从月球天通往水星天的传送阵向外，包括天门与圣阶，囊括了所有通往上层天堂的大道，小路以及途径，全部在城墙之内。
　　“就像篱笆墙一样，在它的范围之内，就是家”亚当参考了自己曾经在伊甸园的住所，意外的揣测出神意。
　　米迦勒恍然意识到墙的作用，他实验了下，发现这墙可以检测出一切非光明的本质。
　　也就是说，原本各级天堂之间通过传送阵和通关验传联络进出，但是这不影响有些恶意分子通过阴险的手段获取凭证偷偷进入。
　　传送阵毕竟只是运输的工具，无法识别传送者的身份，而光墙却不一样。
　　黑暗在光强面前无所遁形。
　　‘这就是弥赛亚之能吗’
　　米迦勒不由佩服起神的深谋远虑，若亚当真的能在天堂建起这样七道防护作用的墙，他无愧为天国之君。
　　只是这造墙之力的来源尚且不明，人类为何可以拥有这种驱逐黑暗的力量？它因何而生，因何而变，为什么时快时慢，时稳时动，米迦勒无从知晓。
　　他一开始觉得让人类的计划短期内不可能实现。
　　且不说这是怎样的工程量，只凭亚当一次凝聚一块砖，一块砖要花半个时辰的效率，这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完工？
　　然而仅仅过了两天，亚当就在圣阶之外往东方向造出了一条长达两百米的，高约两米的光墙。
　　这说明人类对这种力量的掌控力在上升，虽然比起月球天的大小，这掌控力不值一提。
　　但是这样下去，或许真的能创造奇迹……
　　“米迦勒殿下”
　　梅塔隆特打断了米迦勒的思绪，他从内间出来，淡淡的看着预备出门的炽天使长之副。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梅塔隆特已经了解米迦勒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平常也就算了，今天不行。
　　梅塔隆特看着红发炽天使，对方在他的盯视下，略显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你我同为一级，不用叫我殿下，梅塔”
　　梅塔隆特宛若没听见，他保持着自己的习惯，双手相互兜在衣袖里。
　　“我需要去一趟火星天，找路西菲尔殿下报告近期的事务。”
　　“唔”米迦勒知道梅塔做事讲究名正言顺。
　　虽然神已经指定了，但是就像在自己心中装了一个天平一样，他不会做任何越轨的事情。
　　这一点，倒是与近来觉得炽天使长已经失宠的其他天使不同。
　　只要炽天使长依旧是炽天使长，他就会把对方放在那个位置上。
　　米迦勒对他这点很有好感，只是不解为什么他特意跟自己说这些。
　　“那你去啊”
　　“所以您会留在这里吗？”
　　“当然不——”米迦勒停顿了一下，看梅塔隆特的眼神，大概明白了：“你不想我出去？”
　　梅塔隆特点点头，路西菲尔去了火星天以后，虽然神指意米迦勒和梅塔隆特管理整个天堂，但实际上大部分的事务都是梅塔隆特接手的。
　　亏得他脾气好，耐性好，但是一旦连自己也周转不开的时候，他还是希望米迦勒能尽一尽职责。
　　“这里不能有空缺。”
　　这与路西菲尔的执政观不同，梅塔稳妥，踏实，希望每个区块都能按照自己的步调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而路西菲尔更擅长策略，他总是因地制宜，灵活的调整政策。
　　梅塔隆特的意思很明确，自己不在，另一位指定代理天使长必须坐镇炽天使长的宫殿。
　　米迦勒对政务不感冒，听到梅塔要让自己顶班，顿时头都要大了。
　　他原本就不太喜欢文书类的工作，路西菲尔在任时候还好，炽天使长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对其他天使的要求却并不高，能讲清楚过得去就行了，比起书面，路西菲尔更看重最后的结果。
　　然而梅塔上任后，说什么文书过于凌乱，不方便查找和规整，非要统一各类文本的格式。
　　幸亏近期忙碌，各级助手缺乏，梅塔隆特没能把几千年下来的文书全部翻出来重新整理，他只能要求今后所有天使汇报按照新的要求来。
　　这也很要命了。
　　米迦勒暗自咋舌，公文变得跟经文一样乏味，以前无聊了他还能在文书上画个米西食草图，炽天使长还会在发回来的批文上评论一些话，类似眼睛变形了，构图不合理之类的。
　　现在哪怕不小心画了根草，梅塔隆特就要打回来，然后站在身后盯着他重写。
　　梅塔虽然脾气好，但是执拗起来，简直比恶魔还要可怕！
　　就算现在不用他写了，但是他也不想多看一眼好吗！
　　“加百列去哪儿了？”他苦着脸下意识寻找代班的对象。
　　“您还记得有个叛逃的座天使吗，加百列殿下去追捕他了。”梅塔隆特淡淡的说道，“您不必再考虑了，如果不是找不到合适的选择，我也不会选择您的”
　　“上次您就搞错了指派去往第四天守卫的天使，以至于水星天的权天使堵在第四天的进出口动弹不得，拉斐尔修缮传送阵的申请到现在还没处理”
　　梅塔隆特责怪的眼神太过明显，米迦勒咳了一声，稍微有那么点脸红。
　　可是把下三级的权天使和中三级的能天使搞错也不能怪他啊，谁记得住那么多天使品级啊！
　　“也许您觉得没什么，可是等级对下级天使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您错误的指令让权天使差点发了疯”
　　“他们以为自己有资格进入第四天了，殊不知这会要了他们的命”
　　那你还让我在这里坐着……米迦勒汗颜，小小的嘟囔了一声。
　　“行吧，我替你在这儿看着”
　　“并非是替我看着，这也是您的本职工作。”梅塔隆特强调。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米迦勒无语的摆了摆手，催他快走。
　　察觉到米迦勒的不耐烦，梅塔隆特抿了下唇。
　　他总是不讨同伴喜欢的。
　　不过他本身就不需要任何同伴的喜欢。
　　“那么我走了。”
　　“哦，早点回来”米迦勒见他施法卷了桌上需要报备的公文缩成方寸大小，携在文密盒子里，端端正正的拿在手上同自己告别。
　　既轻便又正式。
　　真是非常的梅塔呢。
　　这样古怪又严谨的个性，也不知道神在创造梅塔的时候，在想些什么，不过话说回来，近来怎么总觉得天使不够用？
　　赤色的眸望着窗外，米迦勒对回眸的梅塔隆特挥挥手，然后目送有些呆的炽天使离去。
　　“还真是寂静啊”
　　半晌，他瘫在炽天使长往日办公的座椅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聊中带着点憂鬱。
　　“说到底，大家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啊”
　　虚空之境，天堂的边界。
　　此地是天堂最偏僻的一处辖区，它处于凡间与天堂的分界，从这再往下一分就是凡间。
　　座天使亚略就躲到了这里。
　　自听闻炽天使长被关了禁闭，他终日难安，找了机会就从上层天堂偷往下界。
　　“天堂已经不是从前的天堂了，如果炽天使长都会被神惩罚，那么我这样的座天使又算的了什么呢，倒不如早早离去落得逍遥”
　　他觉得天堂非久留之地，但当他真的徘徊在天尽头，又不禁顿足犹豫。
　　‘可是我该去往何处？’
　　他是主动叛逃的天使，六翼却洁白如初，这叫他骄傲之余又十分烦恼。
　　‘若真的成了堕天使，我自可以去投奔莉莉丝，可是眼下我仍旧是纯粹的天使。
　　天与地自古是不能容的，我杀灭了地狱多少恶魔，如今却要与他们同污？’
　　就在他裹足不前，正难以决定自己的未来的时候，远远的，前方忽然飘来一团乌黑的云。
　　它出现的不算突然，却因为速度过快，眨眼就到了近前。
　　这团云里充斥着浓郁的不祥之气，亚略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武器，警惕的看着这团几乎要将他连同脚下这片区域一起吞没的乌云。
　　“什么东西！”
　　奇怪的嗡鸣从云层中传出来，亚略拔出剑，他是强力的座天使，战斗即是本能，势强的天使之力从剑身泛起，成功让云团停了下来。
　　它看起来也是畏惧光的力量的。
　　亚略松了一口气，正想挥剑将它劈成两半，却见上空的云忽然自动分道。
　　伴随着雷鸣电闪，一条巨大的蛇出现在他的面前。
　　‘亚略’
　　蛇高昂着头嘶嘶的吐出信子，天使仿佛听见它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反应过来。
　　巨蛇，能言会道，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不禁激动起来。
　　“是您吗”
　　“萨麦尔殿下”
　　“是我，我是萨麦尔。”蛇点了点头，血红色的眼眸深不见底。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您了！”天使放下手中不敬的剑，向蛇俯身而拜。
　　“您为何会在这里呢！殿下，大家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骤起的狂风刮来蛇的私语，它巨大的身躯超越了天使所知，盲目的崇拜让他忽略了它的丑陋。
　　“自从知道了您的遭遇，亚略就一直替您感到不公平！”
　　“你的忠心令我感动，我在虚空之境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你，亚略”
　　亚略把头低的更低，他谦卑而克制激动的问。
　　“您想让我替您做什么呢！”
　　他愿意跟随萨麦尔，即便对方已不再是座天使长，但是天使的忠诚高于一切，狭隘的忠诚蒙蔽了天使的眼睛，让他看不见蛇眼中的冷酷与杀意。
　　蛇已经不是座天使长，萨麦尔堕落的心已经浸染黑暗，天真和无辜已经无法使他那颗在黑暗中打滚多日的心动摇。
　　“什么都可以吗”蛇靠的更近了一些，黑色的鳞片泛出寒冷的锐光。
　　“什么都行，只要您需要”
　　“我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亟待解决，眼下只有你能帮我。”蛇缓缓的靠近他，长长的尾巴不知不觉的将他环绕，直到天使再无逃脱的可能，它张开巨大的嘴巴。
　　亚略从它腥臭的口中听到了自己在这世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亚略”
　　蛇一口吞掉了天使，它肚腹如鼓躺在云中一动不动。
　　起先那浅白色的肚皮还有挣扎的迹象，不久，那挣扎就连同肚子一同消了下去。
　　蛇的身形逐渐缩小，然后它化作那个被吃下去的天使的样子出现在原地。
　　“对不起”
　　‘亚略’的声音嘶哑难听，那是太久没使用声带的后遗症，他看着自己完好修长的四肢和背后微有些发灰的六翼，变幻出来的浅褐色眼珠闪过一丝红光，很快又被他压制下去。
　　他看着上方隐隐透出暗色的天空，月球天就在那里。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他说道，随即化作一道暗淡的光影，朝上空飞去。
　　虚空之境与月球天之间无界的混沌藏了不少觊觎天堂之光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