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一跳，顿觉不妙，一问，果然是加百列去了大圣堂。
　　“殿下不是说过让你们不要打扰的吗！”米迦勒揉了揉眉心，替路西菲尔头痛道。
　　“多久了？”路西菲尔却越过米迦勒直接问道。
　　萨麦尔焦心不已，他几乎要把传送阵旁边的云层磨平了，不管好的坏的，大圣堂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要不是加百列临走前嘱咐了，而他怕自己贸然上去会坏了加百列的计划......眼下听炽天使长问话，他看了外头一眼，答道。
　　“已经有七个凡间日落”
　　这么久？！路西菲尔怔了一下，皱眉看了仿佛失了主心骨的萨麦尔一眼，心中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解下腰间的佩剑扔给米迦勒。
　　“我上去一趟”
　　就在他准备上去的时候，中央的传送阵忽然亮起了光，天使模糊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
　　“加百列！”
　　如一阵风，萨麦尔从炽天使长的身边跑过，他紧紧的抱着大天使长，脸上尽是失而复得而不自知的庆幸。


第39章 监狱
　　“你回来了”
　　萨麦尔与加百列在传送阵前相拥，就像他们从始以来的那样好得没有丝毫顾忌。
　　但又有哪些地方不一样。
　　隔着一个座天使长，路西菲尔接收到了加百列的视线，这很少见。
　　通常时候，这两位的眼里除了彼此是看不到其他的。
　　“我很抱歉，殿下”加百列这么说道。
　　“你回来比什么都有说服力”路西菲尔露出微笑，眼中是不可得见的探寻之意，他见加百列轻轻抚了抚萨麦尔的肩，示意对方放开自己。
　　萨麦尔在这样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他恢复了理智，想起那些更重要的事情。
　　“你见到神了？”
　　“嗯，没有哪次比这次更清楚了”加百列一语双关的说道，她见到了真实的神。
　　萨麦尔感觉到加百列的不对劲，他放开手，皱眉看着眼前的天使。
　　“你在为了什么事不开心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为什么？”萨麦尔凝视着她明亮得毫无一丝阴霾的眼睛，感觉看到了那些陨落后又从转生池内出来的天使。
　　座天使大多为战士，所以没有谁见的新生天使比萨麦尔更多，而每一次见都叫他由衷感到寒意。
　　就像一张画好的画被重新刷成白板，加百列不会也变成这样吧！他有些紧张起来。
　　“你真的没事吗？你看起来有些奇怪”
　　“没有”加百列不能体会萨麦尔的情绪，她有心想将自己在大圣堂的所见与同伴分享，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是无法切身体会的，这种战栗而又幸福的情感。
　　她没有说谎，自从见了神眼中的世界，她的感知像是被一分为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
　　从前的那些喜怒哀乐就像是过眼云烟，显得那样虚浮。
　　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只有神是世界的真实。
　　只有紧跟着神，才能让她感受到一丝存在的快乐。
　　最后她只能说一句：“我很好”
　　“那么，你问了神有关莉莉丝的事吗”
　　提及莉莉丝，加百列的眼神暗了暗，她想着莉莉丝那条命运线，没有正面回答萨麦尔的问题。
　　“也许亚当没有那么差”
　　“神总是把一切都想好了，他做的事绝没有错的”
　　“你觉得现在这样是正确的吗？”萨麦尔难以置信的看着加百列。
　　“如果莉莉丝冷静一些，试着和亚当相处一下......”
　　“那你的意思是莉莉丝错了？”座天使长说道，“我真是看错了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加百列看着他，“你不必曲解我的话”
　　“你怎知神的心中不比我们遗憾”
　　“是的，当然”萨麦尔冷笑了一下，“神什么都知道，如果他早知会变成这样，除非有谁逼他，否则他绝不会这样做”
　　“所以，谁敢逼着神呢”
　　“萨麦尔！”加百列生气的瞪着他，“我知道你爱重莉莉丝！可是我也不准你对神不敬！”
　　“我没有对神不敬，他是天父，我敬爱他”
　　“那你是在生我的气”
　　“我并不生你的气，我在生我自己的气，”他冷冷的道，“我应该在你要上去的时候阻止你”
　　“好过你现在这样，一副毫无骨气的懦弱样子”他抓住加百列的手，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
　　“不要怪我讲话太刻薄，我很害怕，加百列”
　　“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你尽可以来打我一顿”
　　“他无疑是错的，却仅仅过了七日，在他的影响下你就完全改变了注意”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你变得如此陌生”
　　加百列看着他，嘴唇动了一下。
　　“亚当会成为圣子。”
　　“.......”
　　圣子，只是听这个头衔，萨麦尔就知道非同凡响，但是他并没有被安慰到，这个词反而激起了他更深一层的怒火。
　　“所以你就转变了态度！”萨麦尔失望的看着她，“我原以为你被神洗了脑！”
　　“却不想你被一个所谓的‘圣子’就吓得失去了往日的尊荣！”
　　“够了！”路西菲尔简直不能再听下去。
　　在逐渐失控的谈话中，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两位天使起了口角，他出言打断，他们像是才意识到这里不只有他们两个。
　　“在传送阵前轻言妄语，成何体统！”
　　他们因为炽天使长的愤怒而跪下，路西菲尔让座天使长去监狱里冷静反思。
　　没有谁敢在他面前求情。
　　或许他们都认为他是因为萨麦尔对神出言不逊而惩罚座天使长，只有路西菲尔自己清楚其实并不是这样。
　　萨麦尔生性正直，虽然时常黑着脸，然而这正也是他的高尚之处。
　　他具有很可怕的正义感，说话做事直来直往从不委婉。
　　也许他说的不一定全是对的，却轻易的勾起了自己的认同感。
　　圣子弥赛亚？
　　他可以容许亚当在天堂无忧无虑，与天使一同享受天堂的荣光，却不能忍受天父将其凌驾在天使之上。
　　他为自己突如起来的大逆不道而动摇心神。
　　又或许是发现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原来并不是突如起来。
　　它一直存在，只是从未像今天这样明确的表露出来。
　　所以连他自己也感觉到恐惧。
　　惩罚萨麦尔何尝不是在惩罚自己，惩罚那个有着荒唐念头的自己。
　　他到底是无法忍受亚当凌驾于天使之上，还是无法忍受亚当凌驾在自己之上？
　　察觉到自己心绪不稳，路西菲尔压下所有情绪，一言不发的朝第六天飞去。
　　听闻炽天使长亲自驾临，负责木星天的炽天使很快出来迎接，梅特隆塔身着天使学院特制的长袍，站在小圣堂前朝路西菲尔行礼。
　　“殿下”
　　“梅塔。”路西菲尔走进小圣堂，顺手扶起棕发的炽天使。
　　“今日有无转生的天使？”
　　“已无”梅特隆塔刚答完，就见炽天使长已经走进了转生池，他安静的站了一会儿，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忽视。
　　文职的天使向来都不受重视，即便身为炽天使也一样，炽天使长向来尊重自己，但是傲慢的体现总是在不经意间的，认知到这一点本质，它的杀伤力就会变得比其他更为可怕。
　　“今日殿下休沐，守好入口，莫让其他天使打扰”梅特隆塔对一个智天使吩咐道，随即也不再停留此地，转身进入天使学院。
　　比起揣测炽天使长为什么烦忧，梅特隆塔更在意自己学院里那些新生的天使。
　　天使等级的观念根深蒂固，由此而生的风气也不全然是好的。
　　低级天使崇拜高级天使，高级天使则崇拜更高级的炽天使，唯有梅塔隆特，至始至终觉得不管是低级天使，还是高级天使，唯一崇拜的应该只有神才是。
　　神才是指引他们身心所向的存在。
　　真神之下别无其他，他只望在新生的天使中逐渐改善，让他们明白。
　　除了对神的信仰，天使不该有其它的想法和念头。
　　小圣堂内云雾缭绕，路西菲尔在云台山打座，感受纯净的灵气在身体中游走。
　　它们带走了天使的因为思虑而生出的浊气，将轻盈干净的气重新输送进来。
　　他在这样的循环中逐渐冷静下来，抽丝剥茧一般将自己的想法剥开，用第三者的视角去看待自己。
　　这是神交给他的方法，神曾经说过，万物受本身限制，不能公正客观的看待自己的言行，只有将自己抽出纷乱的局势，才能洞若观火。
　　想清楚之后，炽天使长的眼神清亮到可怕，他的眼中褪去迷茫而变得富有自信。
　　他不再以自己的想法可耻。
　　相反，如果凭亚当现有的资质自己能毫无芥蒂的接受，这才是要值得担心的。
　　想通这一层，接下来的一切便顺畅得多了。
　　加百列一贯强势而优雅，她身上所有的威严比其余炽天使加起来的都要多。
　　她极度高傲，从不服输，对神灵恭敬却绝不是梅特隆塔那样将神奉为一切。
　　他怀疑加百列在九重天看到了什么，所以才变了心性。
　　忠诚是神所喜爱的，但没有自我的忠诚只会被神抛之脑后。
　　他花了数千年才渐渐摸到了脉门，创世神比他遇见的一切生灵都难以揣测。
　　他轻呼了一口气。
　　他该相信神灵，神不会无端偏宠人类。
　　与此同时，火星天的天使监狱，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萨麦尔在所有手下的注视下戴上镣铐，自己把自己关进了监狱。
　　阿斯蒙蒂斯在座天使之长副手乌列苦恼的神色中，往左边望了一下，只见别西卜侧着身子在那里睡大觉。
　　他又往右边望了一下，座天使长一张脸阴得几乎在滴水。
　　现在的天堂戒律这样森严的吗？
　　“真好，”他说道，“都觉得我不用再出去了。”
　　别西卜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还嘲笑对方，但是等座天使长都进来了，他开始觉得待在监狱里面也不错。
　　别西卜闭着眼，听了阿斯蒙蒂斯的话，冷哼了一声。
　　“出去干什么！殿下若再执迷不悟下去，迟早，他也要进来陪我们的”
　　“喂！喂！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阿斯蒙蒂斯不满的对方这样说自己敬慕的对象。
　　“哼！你就等着神给我们凑一窝炽天使吧”


第40章 入梦
　　天使监狱是为了惩处有过错的天使而设立的，里面的环境比不得平常。
　　虽然关押三位高级天使的监狱很干净，但是却很暗。
　　用来照明的只有一个火把。
　　萨麦尔没有加入阿斯蒙蒂斯和别西卜的对话，他注视着正上方的石板，石板上是规整的天使文字，每一个进来的天使都要在黑暗的牢狱中对着天使戒律静思己过。
　　不可滥杀，不可偷盗，不可淫/欲，不可妄语......
　　他默诵着早已熟知的经文，心思却飘到与加百列分别之前。
　　身为火星天的监狱长，萨麦尔其实并不如他的外表那样强势，他只是习惯了沉默。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如其他同伴那样机敏，炽天使长自不必说，米迦勒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办事细心，不然路西菲尔也不会一直属意他做自己的副官了。
　　梅特隆塔文绉绉的，五句话里有三句要引经据典，萨麦尔和他完全合不来。
　　别西卜心思跳脱，向来只喜欢找同样跳脱的米迦勒一起，要么就是走向另一个极端，去揭贝利亚的短。
　　加百列伶俐大方，和自己不同，萨麦尔清楚，加百列能与每一位炽天使无障碍的交好，但是她却独独选择了自己。
　　他想起诞生之初的情景。
　　因为神夸了一句他沉稳，自己就激动得难以克制，他想向神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他努力扯出笑容，下一秒感受到代表神灵的圣光晃动了一下。
　　就像圣光内的神不忍直视，转过头去了一般。
　　那是个恐怖扭曲的微笑。
　　萨麦尔在大圣堂光洁的地面上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他感到炽热的心有那么一刻凉了。
　　“萨麦尔你以后还是不要笑了”
　　“你不适合笑”
　　每个同伴都这么说，而从那以后，神再也没有夸奖过自己，也从没有单独召见过自己。
　　优秀的天使何其多，连柔和美丽的微笑都做不到的自己又有何面目立于神座之前呢？
　　他被打击得快没了信心，加百列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萨麦尔”金发蓝眼的炽天使眯着眼，笑得像个太阳，“我觉得你很有趣啊！再笑一个？”
　　如果那个时候，有流氓一词的话，萨麦尔应当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称号送给加百列。
　　其实那个时候，他并不想打理加百列，不仅仅是自己，所有炽天使都没有和加百列走得近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她太奇怪了。
　　唯一女性形态的天使，和他们都不一样。
　　谁瞧不起谁呢！
　　可是独自徘徊在圈子之外的感觉太难受了，萨麦尔阴着脸，朝加百列露出了一个不情不愿龇牙咧嘴的微笑。
　　这个笑把加百列逗得前仰后翻，几乎背过气去，萨麦尔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但是他们之间奇怪的友谊确实就这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