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被转移,花五松了口气,然后就见自家父亲和几个兄弟前后都明里暗里使了个眼色给他,就连最温良的小七都暗示般地挑了挑眉。
花五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小荷包,心痛不已。
他真的好穷的……呜。
正在一家其乐融融之际,管家亲自来报,呈上了一封拜帖。
花父花母脸上并没有意外,花母更是在看过拜帖内容之后,在落款的小辈自称上顿了顿,眸中掠过一丝亮光。
“可是傅先生拜帖上门?”一直未曾开口的花大哥抬眸看向管家。
管家恭敬道:“是,傅先生还备了年礼,数量上……”顿了顿,管家继续道,“是按照姑爷的分量备的。”
花家其他几位公子的表情俱是一僵。
花满楼抬手按了按额角。
花大公子和二公子却是面上划过一丝满意,他们是真正接触过那位傅先生的人,对自家小七是个什么定位再清楚不过,要的就是这位傅先生的一个态度。
花母看了眼大儿子,见大儿子微微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对管家道:“备盛礼。”
管家一惊,这若是盛礼相迎,恐怕不到一个时辰,消息便能传遍整个金陵城。
当下慎重应答,退了下去。
花五扬手道:“爹娘,我同傅先生有过几面之缘,我去迎傅先生进来!”
花满楼……花满楼看了眼自家爹娘兄长各自笑意吟吟的神情和眼中的打趣,额角隐隐发胀。
“爹,娘……”花满楼试图阻止爹娘。
这般传出去,花家不知会成为金陵城多久的闲谈。
他是不在乎,但毕竟家中尚有嫂嫂们……
“爹,娘!我们可是听说了,小七的契兄上门啦?这样的宴席怎么能不叫儿媳们呢!”
笑语声传来,一位丽人自后房打帘进来,身后跟着几位或端庄,或爽利,或娇美,或温婉的女子,旁边还跟着四五个小萝卜头。
花母当下便笑道:“哪里就少了你们呢!外边冷,快快进来。”
看着几位嫂嫂都坐到兄长身边,小家伙们也簇拥在花父花母身边,一时间,宴厅里好不热闹。
花满楼张了张口,只觉得喉间哽咽,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小七别怕,嫂嫂们可都想再见见这位傅先生呢。”温婉的四嫂恰好坐在花满楼身边,展颜一笑,眼中满是疼爱。
她嫁进来花家的那一年,恰好便是夫君幼弟出意外的那年,可就在花家堡乱做一团,无人顾及到她心中惴惴时,却是这位双目失明的幼弟主动牵了她的裙摆,笑着说带她在花家四处看看。
……结果因为踩了好几次石头摔得手心通红。
最后还是她抱着怀里的小团子,每看到什么便同小团子轻声说,小团子便会讲这里曾经发生的趣事……
自那以后,她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小团子便有着全然倾注的关心与喜爱。
花五得了花母的点头,捞了茶盏过来喝了一口,站起身来,对花满楼笑道:“小七放心,五哥可是好五哥,断然不会为难傅先生的!”
……
花五远远便瞧见了一袭白毛边孔雀蓝大氅的傅回鹤,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仆从和年礼。
傅回鹤也看见了一身喜庆的花五,拱手道:“花五哥。”
花五噎了一下。
这人还没拜见呢,怎么哥哥弟弟的就叫上了!
但……算了算了。
花五心下叹气,也回了一礼,而后指挥了管家将礼收下,迎了傅回鹤往门中走。
傅回鹤却挡了其中一个小厮,抬手接了一个看上去不大不小的檀木盒子在手中亲自拿着。
花五便知这才是今日年礼的重头。
所以大哥二哥绝对是跟这位说了什么了吧!
按照之前查出的这位傅先生的行事风格和来历神秘,哪里像是会准备这些的……
——怪不得方才大哥二哥态度那么自然。
两人走走停停,行到一半,花五突然停下脚步。
傅回鹤早就看出了这人的犹豫之意,勾唇道:“五哥不妨直言。”
花五哥闭了闭眼,再看向傅回鹤时,身周那种风风火火又带了写莽撞的年轻气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久居高位的内敛沉着。
“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时,南海白云城主叶孤城曾约战塞北万梅山庄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应战,两人约定于京城紫金之巅一战。”
“然决战前夕,西门吹雪手中乌鞘长剑被盗,决战因此延后至九月十五,皇宫大内,紫禁之巅。”
傅回鹤静静听着,不发一言。
这本就是此间凡人间的故事,与他何干?
花五说完之后停顿了许久,而后接着道:“九月十三,叶孤城于京郊遇袭,重伤。”
“当晚,平南王府起火,平南王世子不幸丧生,京城大乱,圣上下令严查。叶孤城虽重伤在榻,也被严加看管,半步不得出。”
傅回鹤的神情终于微微动了下。
他做过其他相同本源衍生小世界的生意,自然知道原本事态的发展定然不是这般。
也就是说……
“所以说,这场决战从八月十五约至九月十五,到现在腊月入年,还没打起来?”
傅回鹤啧了一声,淡淡评价:“也是坎坷。”
花五的唇动了动,眼神微妙道:“因涉及皇亲贵族命案,圣上特意派了锦衣卫亲临。最终查到不论是此前西门吹雪佩剑丢失,还是打伤叶孤城,亦或者是平南王府防火,种种证据都十分明显直接地指向一个人。”
傅回鹤掀起眼皮看向花五。
花五静静看着傅回鹤。
半晌,傅回鹤抽下了嘴角,无语道:“……我?”
花五默默点头。
傅回鹤顿时觉得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无语荒唐砸在了脑门上。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栽赃嫁祸,这可是连傅凛都没经历过的稀罕事。
傅回鹤纵横来往小世界千年,向来衣摆不染世俗色,好不容易眼中看进一个人,准备了这么久,还亲手雕了贺岁的年礼,就准备上门拜见订下亲事。
结果刚进门走了两步,就被心上人的哥哥告知,在他全然不知情的地方,他成了命案疑犯。
……大过年的,这是谁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傅回鹤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年礼,默然半晌,开口:“然后?”
花五扭开脸,身上那种冷冽霜血的气势骤然一散,又变回了那个乐呵呵的花五公子,抬手搓了搓脸,语气真诚道:“然后,宴厅里面不仅有我们兄弟几个,爹娘和诸位嫂嫂都在,几位嫂嫂对小七素来可是护犊子一样的疼爱,傅先生你……”
“嗯,自求多福。”
第55章 发表
傅回鹤上门拜见的时候时辰尚早, 用过了午宴,几轮聊天谈笑下来,不知怎么的就又到了晚宴。
等到终于跟在花满楼身边走出花家堡主院的时候,傅回鹤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今日的宴席花满楼也是主角, 但他这个家中向来受宠的幺子今天却是被忽视了个彻底, 到最后只能看着自家娘亲看阿凛的眼神越来越柔和, 各位嫂嫂添菜唤酒的动作越发顺畅。
然后……小莲花着实是被套了不少话出来,只不过大多都和离断斋没什么关系, 全是在问平日的喜好和与小七之间的相处等等。
显然是大哥二哥同大家早就有过铺垫。
这一次, 花母虽然仍旧准备了客院, 却没有吩咐下人带路,而是将选择留给了花满楼和傅回鹤, 只道在家中想如何都随性便是。
然后……
花满楼没忍住又侧了侧首。
他总感觉——
“阿凛?”刚进院门, 花满楼便捏了傅回鹤的袖子顿住脚步,凝眸仔细看他, 轻声问,“你是不是醉了?”
“……喝醉?”傅回鹤的反应慢了好几拍,然后定定看着花满楼好半天,才慢吞吞道, “不是百花酿, 喝不醉。”
花满楼不是不知道傅回鹤除了百花酿之外,其他的酒水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 可是好歹见过两回面前这人醉酒的模样, 现在的样子……
花满楼迟疑了一下, 抬手覆上傅回鹤的脸颊摸了摸, 触手滚烫一片, 反常地散发着热气。
傅回鹤觉得花满楼的手有点凉, 本能地往后躲了躲。
花满楼用两只手捧着傅回鹤的脸颊,四目相对半晌,语气肯定道:“你喝醉了。”
傅回鹤抬手抓住花满楼的手背,一字一顿特别认真的反驳:“我不会喝醉!”
想了想,傅回鹤眼睛一亮:“我没醉,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别的世界看星星!”
花满楼无奈之下却被逗笑了。
——这可不是清醒的小莲花会说的话。
但花家堡中的百花酿早就已经清空,今日宴席之上用的虽是珍窖但也只是凡品,傅回鹤为什么会喝醉?
除非……
花满楼手指微微用力,让想要转头去看院子摆设的傅回鹤看他,而后试探性地问:“是我醉了,晚上要不要同我一起用些解酒的银耳羹?”
傅回鹤一听见吃食,整个人开始摇头,表情都变得有些慌乱:“不不不不不吃了!”
傅回鹤虽有些好酒,但因为平日里只喝百花酿,其余酒液对他无用他也懒得费事,是以傅回鹤也不过就是一坛子百花酿就能撂倒的酒量。
花家人并不嗜酒,席上也并没有推杯换盏太多,反倒是傅回鹤的碗里是一直没有空过,男人们就算了,大多便是聊一聊寻常不寻常的故事,花母和花家嫂嫂们却是频频往傅回鹤碗里添菜。
到最后,甚至是几个小萝卜头看到自家娘亲祖母这样,也凑着热闹端着自己的小碗要同“眼生的好看叔叔”一起用食。
花满楼愣是没劝住,想着傅回鹤应该有分寸,结果傅回鹤竟是来者不拒,最后一大桌子菜有大半都是进了小莲花的肚子。
若是真的是食欲封印解开,那小莲花今晚真的是遭罪了。
花满楼没敢用力,只是用手指戳了下傅回鹤的腹部,担忧道:“可是撑着了?”
傅回鹤就算是醉了,嘴硬的毛病那也是黏在嘴上的:“不撑!我又、我又吃不出来什么!”
“唔,那是有点可惜了。”花满楼牵着傅回鹤在院子里轻轻慢慢地走着,“今晚有几道菜是我小时候就喜欢吃,到现在一直都吃不腻呢。”
“什么菜?”傅回鹤将脸凑过来,下巴抵在花满楼肩膀上,脚下生根了一样赖皮着不动,“小七喜欢哪一道菜?”
花满楼听着傅回鹤从席上学来的称呼,耳朵尖总觉得有些发痒,叹了口气道:“你别这样唤我……”
“你耳朵红了。”傅回鹤的手臂环住花满楼的腰,将想要走开的青年拽回来,脑袋仍旧搭在花满楼肩头,低笑道,“小七的脸怎么也红了。”
花满楼陡然间被一股酒香和莲花香混合的香气包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拿这个醉鬼如何是好。
拽又拽不动,打又打不过,说又听不见,哄……
“你今晚吃的有些太多了,我用灵力替你化开好不好?”见傅回鹤就是不想动起来消食,花满楼只得伸手,手掌抵在傅回鹤胃腹两处,淡青色的灵力缓缓而出。
傅回鹤一把抓住花满楼的手,竟是下一瞬便用自己的灵力将花满楼的灵力堵了回去,眨了眨眼,慢吞吞问:“小七想同我双修?”
什、什么?
双……
温润公子的脸瞬间被绯红色染了透彻,那颜色从脸颊往脖颈处蔓延,直钻进了纯白的亵衣里。
“不能双修。”傅回鹤的语气严肃而认真,像是反过来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小七才刚引气入体,承受不住我的。”
花满楼:“!!”
这人都在说什么!
花满楼抬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耳朵,觉得自己在这个院子已经待不下去了,但是身上贴着的醉莲花黏黏糊糊地就是不肯放手。
就在这时,花满楼院子里的掌事姑姑端着托盘出现在院门口,在刚走到院门口时看到院中的两人,便低头后退了一步。
花满楼:“……”
就在掌事姑姑进退两难之时,身边忽然冒出来一只雪白雪白毛绒绒的小兽,小兽的脑袋上还顶着一颗毛绒绒黑漆漆的圆团子。
小兽后脚着地像是人一样站起来,朝着掌事姑姑伸出前爪,眼神示意她将托盘交给它就行。
它脑袋顶上的黑团子端端正正地卧着,看上去虽然可爱,但居然诡异的让管事姑姑看出了一种花家公子身上常见的规矩稳重。
掌事姑姑神情有些恍惚地将托盘放在小兽爪子里,而后眼睁睁目送着小兽甩着尾巴端着托盘像个小孩子一样走进了院子。
尔书端着托盘走到两个黏在一起的人身前,狐疑道:“你们干嘛呢?”
“用人族的话来说,他们在树前月下,谈情说爱。”小天道的形容言简意赅,十分严谨地将冬日没有的花换成了树。
花满楼:“……”
傅回鹤撩起眼皮斜睨了两小只一眼,不咸不淡道:“没长大的小孩子别瞎看,一边玩去。”
尔书:“?”
花满楼连忙阻止了想要飞起一脚的尔书,抬手摸了摸尔书的脑袋毛,顺手将托盘里的汤盅端起来,揭了盖子轻嗅了一下。
是健脾开胃,行气消滞的三鲜消滞汤,用山楂、萝卜和冰糖一起炖煮两刻钟方才能用,是花满楼十分熟悉的味道,是花母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