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怕自己显得太冷淡,叶隽又补充道,“当然可以。”
两人一时又陷入了无话可说的沉默。时间真的过去得太久了,猫死了,人散了,他们之间也就只剩下如今这样不咸不淡的客套。
人际交往都是要讲缘分的,人的一生平均会遇到八万人,缘分深的,会继续交往下去,缘分浅的,转眼就失散了。
叶隽曾经以为,他和应明商的缘分大概就只有这么浅了,像一缕风经过,停留在最好的年纪。他会在很遥远的地方默默仰望着他,成为他万千粉丝中渺茫的一个。
可偏偏今天应明商重新出现了,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银幕里的影像。当年的那缕风吹到了眼前,叶隽有些茫然,不知道他是否应该抓紧。
突兀的铃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应明商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起身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叶隽无意窥探他的隐私,只是手机铃声响起的那瞬间太突兀,让他无意中看到联系人的姓名。“安婷”,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听起来很可爱。
应明商走后,叶隽反而能放松下来,但不可避免地觉出一丝失落。或许他心里也明白,风是不能被抓住的。他知道应明商素来都很受欢迎,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总有无数的人为他痴迷。
大概叶隽本来就没抱太大期望,因此这丝失落很轻,可能还不如一根羽毛的重量。
其实从理智上说,退守回老同学的状态才是最好的结果,不会有太多措手不及的意外发生。到了他们这样的年纪轻易经不起试错,一旦逾矩,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尸首无存。
人对于青春期动心过的少年来说,总是情不自禁地镀上一层滤镜,哪怕此后经年面目全非,潜意识里回想的还是最初的美好。
为了这美好的保质期能维持更久一些,还是少抱一些妄念为妙。
叶隽是这样想的,可那丝失落总在心里撩拨。理智上他是清醒的,只是他渴望了太多年,压抑得太久,当真的明白这缕风不属于自己,情感上还是会无可避免地感到低落。
“叶隽,来来来,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咱哥几个碰个杯。”
老赵是个喜欢劝酒的人,今天又是特意给他攒的局,叶隽推脱不掉,只好无奈地喝了几口酒。
正喝着,忽然一条长臂伸了进来,拿掉了他手中的酒杯,叶隽只听应明商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吧。”
还不等他反应,手上便空了,应明商举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量!”众人起哄道,“再走一个。”
应明商又替他喝了一杯。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眼见老赵又想给他满上,应明商笑说,“还真想把我灌醉啊?”
老赵振振有词,“叶隽在国外不能回来就算了,你小子倒好,当了大明星就不跟咱们这些老同学聚了。要不是今天给叶隽接风洗尘,你还会来吗?是不是不够意思?是不是该罚酒?”
“是是是。”应明商无奈道,“最多只能再来一杯。”
最后,以应明商罚酒三杯作为结束。老赵心满意足,拉着众人唱歌去了。
其他人散了,原地只剩下叶隽和应明商两人。应明商率先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我经纪人打电话来跟我确认行程。”
“哦……”
叶隽喝了几口酒已经有些上头了,脸烧得慌,眼前也有些晕。
应明商像是发现了他的不妥,上前一步扶住他,“你还好吗?”
体温从接触的肢体传达过来,像窜起一股噼里啪啦的电流,脊背一阵发麻。叶隽于心有愧,又喝了酒,竟维持不住表面的礼节甩开了应明商的手,“我没事。”
才刚甩开,他又后悔了,为什么不能听从心里的声音,贪恋他的温度呢?
还好应明商并未与他计较,反而重新扶住他,“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酒精在脑袋里持续发酵,叶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丧失了平时理性思考的能力。应明商身上浅淡的男香就在他鼻端萦绕,像勾人夺魄的摄魂香,叶隽昏了头,全然忘记刚才那些要保持距离的想法,他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五一快乐!
第3章 别走
“最后问一遍,你住在哪里?”
应明商弯腰看着坐在地上的叶隽,用远超平时一百分之二百的耐心问。
叶隽抱着根大柱子坐下,不肯撒手,“我就住这里啊。”
应明商知道,叶隽喝醉了就会这样,和平常严谨认真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应明商虽然有些头疼,但并不觉得厌烦,甚至无端品出他有几分可爱。
“你说不出来,我可就带你回家了。”应明商蹲下身与他平视,试探着说。
叶隽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好像要看穿应明商那点最不堪的私心。应明商被他看得险些挂不住,叹了口气,“算了,我问问别人吧……”
谁知衣摆却忽然被人拽住,叶隽一字字地重复道:“回家。”
应明商不确定他是否能听懂,“我是说,回我家,你确定吗?”
叶隽只是一味固执地说:“回家。”
应明商轻叹一声,街道上有不少路人的目光投向这边,他压低了帽沿,担心两人再待下去,被人认出他来会给叶隽带来麻烦。他手心朝上,向叶隽摊开,“走吧,回家。”
叶隽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手掌缓缓搭在他掌心上。
应明商打了车,报了自己家的地址。叶隽很乖,安安静静地跟着他走,应明商又有些无奈地说:“你以后在外面可不能随便喝酒了,万一被人骗走了怎么办。”
叶隽歪着脑袋看他,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上了车,叶隽便睁着一双眼睛,趴在车窗上看景色。霓虹灯映得他浅棕色的眼眸如琉璃般剔透,除了瞳孔无法聚焦外,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喝醉了的人。
应明商侧着头一错不错地打量他,也只有这刻,趁对方醉得无知无觉,他才敢放任自己肆无忌惮的目光。
所有人都被时间催促着长大,可叶隽看上去还是什么都没变,他还是会穿着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连帽衫和牛仔裤。岁月在他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眉目依旧清俊温雅,像个还没毕业的学生一样。
但他还是瘦了,也不知道这几年他在国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在看什么?”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应明商凑过去问他。
靠近了,应明商便闻到了他身上清爽的洗衣粉味道,令人心猿意马。他不着痕迹地收紧手臂,将叶隽囿于一隅。
“在看外面。”叶隽略带困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陌生。”
一股酸涩涌进心间,他忽然意识到叶隽真的很久没回来了,连这里变了多少模样都不认得了。
他慢慢松开手,呼出一口气。不能再趁人之危了,这样未免太无耻。
车辆在公寓前停下,应明商架着晕晕乎乎的叶隽上了楼。这个小区的安保工作还不错,很注重保护住户的隐私,这也是应明商选择在这里买下房子的原因。
“慢一点,小心。”应明商一手架着他,另一手护着他,怕他醉得太厉害,不小心摔了磕了。
他将叶隽放在自己的床上。叶隽侧身躺下,没一会儿,他捂着胃,眉毛紧紧皱起,“我难受……”
应明商忙道:“怎么了?哪里难受?”
叶隽翻身下床,他摸不清应明商家里的方位,像盲头苍蝇似地乱撞。
“是不是想吐?”应明商领着他去卫生间,“吐出来吧,没事。”
叶隽抱着马桶大吐特吐,将今晚灌下去的酒全吐出来。应明商也没嫌弃他,反而在一旁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他吐完了,脸色没这么难看,应明商便给他递了温水,让他漱口。
“好些没有?”
叶隽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应明商洗了毛巾给他擦脸,又忙前忙后地处理善后工作。他发誓,这天底下除了叶隽,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他心甘情愿做到这个地步。
他扶着叶隽回房,让他躺在床上休息,“今晚你就睡在这儿吧。”
叶隽抱着被子,很温驯地看着他,让应明商总想做点什么欺负他。但他不是叶隽,还没醉到那个程度,脑子里那根弦制止住他的蠢蠢欲动。应明商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拍拍他,说道:“安心在这里睡吧。”
他说完就想起身,准备找床被子,到客房凑合一宿。谁知他才刚站起来,手腕便被人一把抓住,叶隽蹙起眉心,很慢很慢地说:“别走。”
“不走你是想让我睡在这里吗?”应明商玩笑道。
叶隽却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固执地不肯松开抓着他的手。
应明商轻叹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重新坐下:“好,我不走,我看着你睡。”
“一起睡。”
应明商差点被他吓到心脏骤停,疑心自己那些不太光彩的想法都被他勘破。他拍了拍胸口,语重心长地对叶隽说:“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知不知道?”
“一起睡。”叶隽又开始一字字重复。
“你到底醉没醉啊?”应明商忍不住扶额。
“我没醉。”叶隽看上去还不太高兴了。
应明商伸出手,“这是几?”
叶隽盯着竖在面前的手指,一语不发地伸手抓住。
手指被温热的掌心包裹,应明商心中一阵阵发软,“还说没醉。”
“我没醉。”叶隽皱着眉,不高兴地又重申了一遍。
“好好,你没醉。”应明商哄着他,“我陪你睡了好吧。”
他在叶隽身侧躺下,关了灯。渴望了这么久的人就在眼前,要他没半点私心根本不可能。
“睡吧。”
应明商正要闭上眼,身侧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一团温热滚进了他的怀里。
应明商根本就抵御不了叶隽对他的主动亲近,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拥住了叶隽,“怎么了?”
话音未落,一阵温软的触感便贴上了他的嘴唇。
黑暗成了最好的保护色,仗着看不见,叶隽毫无章法地乱亲,糊了他一脸口水。
应明商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跳疯狂加速,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待叶隽气喘吁吁地分开,应明商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叶隽,你是故意的吧。”
“嗯。”叶隽理直气壮地回答,却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应明商虽然没有太醉,但到底也是喝了酒的,酒意与渴求冲上大脑,理智岌岌可危。他翻身将叶隽压在身下,声音也变得有些危险,“你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吗?”
叶隽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胡乱地摸索抵着他的坚硬。
“你硌着我了。”他慢吞吞地说。
理智的保险丝终于熔断,应明商彻底忍无可忍,俯身覆上他的唇。
真的要疯了……
这是应明商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
待天光大亮,应明商才悠悠转醒。
这一觉睡得是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他刚想动,却发觉一具温热的躯体正沉甸甸地压在他手臂上。
叶隽正埋在他怀里,睡得正熟。
应明商瞬间僵住,哪怕手臂都被压麻了,还是一动也不敢动。昨晚荒唐的回忆后知后觉地传入他的大脑皮层,应明商当场宕机。
昨天他把他的暗恋对象睡了,还不止一次,还是对方怎么求饶,他都停不下来那种。
应明商有些懊悔,他好不容易才维持住表面的形象,成功要到叶隽的联系方式,稍微拉近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为了不吓到对方,他本想循循善诱,再图长远发展。结果又因为昨晚的一时冲动,将一切都毁了,两人的关系瞬间降到了冰点。
这天之后,他们还能做朋友吗?恐怕别说朋友了,连普通老同学都做不成。
应明商一边在心里后悔,另一边却又情不自禁地回味昨晚。
他僵硬着身体,视线却忍不住往下瞟。叶隽睡得很香,从他的角度看去,看不到对方的脸,只看到柔软的发丝和一个小小的发旋。
好可爱,好想摸。
正当他心猿意马之际,应明商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他的神经立马绷紧成一条细线,连呼吸都屏住了。
在叶隽睁眼前的几十秒钟,应明商的脑子像跑马灯一样,他想了很多,却依然没想好该怎么处理眼前这个局面的对策。最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决定放弃思考。反正不管叶隽怎么对他,他都愿意承担后果。
叶隽挪动了一下脑袋,缓缓睁开眼。他睡意未消,眼神还是涣散的,过了片刻才聚焦起来,恰好与应明商对视个正着。
应明商看到他愣了一下,心里顿时一慌,还要故作淡定地扯出个微笑来,“早。”
“早。”叶隽下意识回答道。他的嗓音有些哑,答完才反应过来两人现在是什么处境,不禁又是一怔。
应明商以为他被吓呆住了,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道歉:“情况是这么个情况……昨晚是我喝多了,对不起。”
应明商已经做好挨打挨骂,甚至叶隽要跟他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谁知叶隽只是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然后平静地说:“你不用道歉,我也喝醉了。”
“你不怪我?”应明商试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