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就把气氛搞得融洽了许多,有些文人心中松口气,他们还以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再怎么也会端端架子,柳应渠的态度却很让人舒服,很谦虚随和,还带着点风趣。
“柳兄,还未在私下见过,你这状元郎长得还挺好看的。”
“柳兄你师承何处,我家中还有一个小弟等着三年后和我一起考试。”
柳应渠耐心的一一回答他们的问题。
“听颜兄说是柳兄找我们,柳兄有什么事找我们?”
终于有人问到点子上来了。
“诸位都知道陛下把京城中的残疾人,老人,还有小孩放在救济院里。”柳应渠看向众人:“我想小孩以后要想生活不能只靠救济院,救济院在他们十五岁之后就不会提供吃食了,那他们的生计该如何。”
“我想的是大家可以轮流每天给他们上半个时辰的课,让他们能够识字。”
“柳兄,你这个想法是好的,我们之中还有很多人要参加三年后的科举,怕没有时间。”
“这不强求,只要是能来的就来,来救济院教孩子读书,在京城也是一个搏名的渠道。”柳应渠笑了笑,抛出自己的诱饵。
“这让我们好好想想。”
柳应渠温和的点头。
扭头又去国子监宣传了一番,有吴夫子领路,他们进入国子监还比较容易,再加上又都是官身。
“柳兄,你不会真要去教他们读书吧?这可不容易。”曲柳走进国子监左右望了一下。
“每天半个时辰,能学会读书认字,以后的路也好走。”
现在大昭的财力和政策还不能支撑每个小孩都有书读,能读一点是一点,在大昭各地都还缺读书人。
去当一个抄书人,说书人,算账的也是一条好路子。
“你去和他们说吧。”吴夫子停在了学堂门口。
柳应渠又把之前在文人楼的话说了一遍,他还做出了调整给他们打了一波鸡血。
这事在国子监和文人楼小范围开始传出来了。
“我们今日休沐,要不要去看一看。”走出国子监后谭恒说道。
谭恒的尚书爹曾经也是泥腿子,在宁阳郡的小县城里当县令,谭尚书是一个好官,连带着谭恒对百姓的心也更亲近一些。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他们去了救济院,救济院在京城的一个角落里,在院子围上一层篱笆,在里面还有二十几个鸡。
里面有断腿的人,还有断手的人,他们用还未残缺的肢体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五十几个小孩有的在踢蹴鞠,有的在给鸡喂食,还有的在搓衣服,在院子里挖地……
他们还是一副面如饥瘦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只能算是粗布麻衣,只有脸上的那双眼睛格外明亮,燃着对生的希望和热爱。
“这么多吗?”谭恒心下复杂。
“谁先教?”柳应渠上前一步好整以暇道。
“我!”谭恒说。
“我也行!”颜台不肯示弱。
“那你们先来。”柳应渠露出一个笑,换来了两个人的怒目而视。
然后两个人犯难了,他们没带书来,柳应渠说:“今天先教给他们日常用的字。”
五十多个孩子放下手中的活和玩站在后面,他们对读书很好奇,也很渴望。读书是有钱人才能读,古代没有黑板他们是用沙子来写字教学,这在地上似乎也行。
谭恒有些紧张他第一次当夫子,柳应渠他们一行人在一旁看戏。
这些狗x!谭恒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今日我们要讲的是……”谭恒的声音渐渐变得不那么紧张,他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
“前面的学生蹲下或者坐下,让后面的学生也能看见。”
“是,夫子!”
谭恒突然找到了一种成就感,他渐入佳境,越讲越流畅。
颜台也想上去试一试。
曲流想教他们认识到琴声的美,柳应渠瞠目结舌,满脑袋问号。
???等等这是音乐课也安排上了。
对上五十几双眼睛谭恒的心都快化了,他们的目光还是清澈的,还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渴望,他们衣衫褴褛,还那么小,本来就不该遭受这些。
“谢谢夫子!”
谁能拒绝这样一双眼睛。
等他们讲完课后已经是傍晚了,谭恒说:“柳兄,我们要当值,除了我们还有其他的人这才行。”
“放心,明天会有人来的。”柳应渠有信心:“我们家的纸多,可以提供纸。”
颜台:“我能提供几张桌椅。”
“我家能提供墨汁。”曲流说。
谭恒:“我家也可以提供桌椅。”
“那就这么说定了。”柳应渠高兴的说。
柳应渠还留了一个后手,要是明天真没有人来,他只能去忽悠京城里的小孩子们了。
比如小孩子应该很会中激将法吧?要不和他们下个有赌注的棋,或者是比比射箭?还有跑步他也是可以的。
柳应渠到家了立马收回了自己邪恶的念头,心里暗自惭愧,然后人模狗样的回府了。
次日一早接近傍晚的时间,谭恒暗暗着急,颜台也有些着急,曲流拿着琴弹了一首凄凄惨惨的曲子,这曲子非常符合现在的场景,让柳应渠不禁想要吟唱一首来应景。
做人不能这么,柳应渠暗自警告自己,看来是时候去找京城里的小孩子了。
“柳兄都这么晚,怎么还没有人来!”
“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柳应渠眯着眼:“等等,你们看,这不就来了。”
从救济院来了一个穿着长袍的书生来了,还有的书生陆陆续续一个一个的往外蹦,他们还互相指责。
“赵兄你不是说不来吗?”
“孙兄你昨日也不是说不来吗?”
“你,谢兄你昨日不是还把柳应渠骂了一通,说这是痴心妄想?现在怎么也来了?”
“……额,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又不一样。”
这话太不要脸了,把书生们都整无语了。
“登记一下,咱们排课,一天一个老师,只上半个时辰。”曲流兴奋的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说道。
书生们去登记名字。
“对了,我还有事给大家说说,我们是没有书本的,所以还需要诸位多多帮忙,当然我很支持我们自己编写书本!”柳应渠说道。
书生们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柳应渠。
你光杆司令???
你说的时候可没这么说!!!
“来来,这就是你们的学生,大家认认人,这些是你们的夫子,你们的老师。”柳应渠说。
书生们下意识整理起自己长袍,端着一副为人师表,正人君子的样子。
“夫子好!!!”五十几个小孩异口同声道。
舒坦,真舒坦。感觉全身都轻飘飘的。
柳应渠对着书生们拱手大义凛然:“诸位的大义,这五十几个孩子会铭记于心,我们也会记住各位的雪中送炭。”
这话多不好意思。
咳咳,他们也是为了名,突然感觉心头热乎乎的。
看着这五十几个孩子,书生们心中升起一点异样的情绪。
“对了,救济院的银子不足,各位的饭菜记得自备。”柳应渠好心提醒。
书生们:“……”升起的情绪瞬间消失殆尽了。
这还真是把他们当成牛马了?!还是免费的那种?!
书生们纷纷涨红了脸,冲着柳应渠怒目而视。这眼神和得知他是三元及第时的悲愤一模一样。
柳应渠你不是人!
第72章 流放三千里
自从昭烈帝说了在开救济院后,户部就如丧考妣。为什么呢?以前他们户部多风光啊,走到哪就是被人捧着的。
虽然昭烈帝上位后,时常受到胁迫但他们还是风风光光的。
可是自从柳应渠出现后,他们户部拿出来的钱就比前几年多了。堤坝,混凝土,粗盐改造,救济院哪样不要钱。这救济院陛下以前没想起来,怎么柳应渠去当起居注才没几天就有了,这个死奸臣。
户部尚书的身上的肉都少了几斤,他们户部的钱都是挤出来的,全体吃青菜。
“听说没?柳应渠带着一群书生去给救济院的小乞丐上课去了!”
“他疯了?!还是这些书生吃饱了没事干。”
“去给乞丐上课,这是傻子吧。”
“吃力不讨好的事。”
……
这几日救济院的事情在朝中还是有些关注,这事在户部流出去了,户部的官员纷纷用看傻子的目光看柳应渠。
“一个修撰不去好好整理国史,非要去弄什么救济院,还要祸害跟他一起的读书人,这人心思莫测,实则自私自利!”
“就是,他好好当一个修撰就好了,没事想什么点子,真是伤风败俗,身为读书人怎么能和乞丐沦为一伍。”
有些官员议论纷纷,要是柳应渠在他们面前,他们就能指着柳应渠的鼻尖骂得他狗血淋头。
“别说是小乞丐了,有些人还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救济院里听课,自己带着饭盒去听课……”
在内阁之内王和明拱手:“陛下,柳修撰这事是自愿参加,这是大大的好事,很多读书人以后是要做官的,让他们教乞丐,也是了解民情,为民做事。”
这事立马引起了昭烈帝的注意,他心中感叹,柳应渠不愧是他看重的人,然后立马给柳应渠撑腰,下了一道旨意表扬柳应渠包括和他一起在救济院教书的书生们。
“他们的名字去找柳应渠要过来。”
庞全很快就回来了,昭烈帝把这道旨意发下去。
皇帝的支持和圣旨带来的力量是巨大的,直接引爆了整个读书人群体。
谁读书不是为了做官,得到皇帝青睐,现在皇帝下场支持柳应渠的行动,还把和他一起的读书人稍上了,这不是在皇帝面前混了一个脸熟。什么名气能有让皇帝下到圣旨的名字大,他们的名字在圣旨上啊!
这估计能说上七八辈子了,还能祖孙代代相传。
你们祖父哈,以前也是上过圣旨的人,还是表扬呢。
这旨意一出,朝中有意见的官员们哑口无言,心里泛着浓浓的酸意,像是吃了十斤柠檬一样。
这柳应渠凭什么让陛下这么维护他,他才进来翰林院几个月,以后待久了那还了得。
这升官不是坐鸟一样嗖的一声往上冲。
酸死了。
“柳修撰还是沈大人的亲戚吧,还是关系很亲的那种?”一个官员不确定的说。
这么一说他们就想起来了,这柳应渠的夫郎是沈忧的亲外甥,要是柳应渠在翰林院待满了三年,或许不用三年他就能和沈忧联手了。
这朝廷上还有他们这些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官员存在吗?!
“柳修撰有什么……那啥没?”一个官员说道。
柳应渠有没有黑料。
找,他们不相信这人就没有黑料!柳应渠怎么可能是清清白白的!
皇帝旨意传到救济院的时候,范义还在救济院里教书,他是京城本地人,家中也有人在朝中当官。
他看着救济院的五十几个人变成了一百个人,然后还在变多……嗯,他们自带了饭盒。
“圣旨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天际。
范义哆哆嗦嗦的跪下去。不会是要被骂吧,范义后背发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表扬?是表扬啊。那没事了。
范义拿着圣旨反应过来,心中一阵狂喜。
他的名字让陛下知道了,陛下还下旨夸他,瞧他的名字在前面,范义眼珠子已经粘上去了,一点也不想移开。
太监等了好久没等来打赏,然后不耐烦的看向范义,结果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
范义拿着圣旨笑着无声的落泪。
太监:“……”溜了溜了。
这道圣旨的影响力还在不断的扩散,在周边的郡城得到消息后,读书人疯了,他们疯着要去给人上课,还自带干粮去。
柳应渠摸完鱼,偷偷的从袖子拿出一张饼来吃。
他一边吃一边看书。这几日收到了刘夫子和云夫子的信,对于这两位恩师,柳应渠还是很尊重的。
刘夫子先是在信中表达了对他的关心,吹了一会三元及第,柳应渠直接跳过看见一个“但是”,他的心才落地了。
在历史中的状元也有落得不好的,你在朝中要小心谨慎,不要强出风头,风头太盛,容易折腰。虽然为师不觉得你有什么风头。
但还是要小心,你大师兄院试考完就被一个老鬼忽悠去军营了,你以后有机会还是去看看你大师兄,为师还是念着你们两个的。
对了,你在我这做的试卷哈,我卖给书店的人了。
柳应渠无话可说,熟悉的热血上头的感觉又来了。
他面无表情的打开云夫子的信封,云夫子的风格很严谨,先是恭喜他就一句话,然后嘱咐他不要放下书,不要骄傲自满,踏踏实实的升官,从六品还是有点低了。
柳应渠叹口气,他只是觉得从六品的薪水有点低,才二十九两银子。
昨日老婆给他买了一块玉要了三千两银子。
先混着吧。他是混子。
“柳兄,大事不好了!”颜台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颜兄,出什么事了?”柳应渠放下国史,心中有些疑惑。
“柳兄,沈大人下昭狱了,听说江南的贪污案就是沈大人犯下的,陛下大怒直接把沈大人革职查办。这事还牵扯到其他两位重臣,现在三个人都下了昭狱。”颜台快速的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