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就又发给他一个长图片。
　　“你现在先写一个给我看看。”
　　再嬉皮笑脸，他就要好好教育他一顿。
　　谁知道姜乘曜居然收敛了笑容，很认真地看了起来，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纸和笔。
　　姜乘曜有时候感觉特别冲动，完全凭着本能，有时候又似乎很会拿捏分寸，狗的很。
　　有一对小情侣进来，看到他们在角落里坐着，立马又退出去了。
　　随翊的视线又落到姜乘曜脸上。
　　姜乘曜微微垂着眼，他的鼻子很挺，单眼皮，睫毛虽然密，但并不长，这种单眼皮有些人会很喜欢，有些人会不喜欢，他脸上的线条都是清秀而凌厉的，皮骨紧实而光洁，下颌线尤其漂亮。
　　他头一次觉得姜乘曜不光是氛围型帅哥，他长得是真的很帅。
　　他的手指很长，关节突出，冻得有点红，写出来的字有点过分飘逸。他忽然抬头，冲着他笑了一下。
　　“好好写。”随翊板着脸说。
　　“……你别盯着我看。”姜乘曜说。
　　看得他七上八下心猿意马，没办法专心。
　　随翊往椅背上一靠，不接他的话，但也不退缩，依旧一动不动地看他，只是更严肃了。
　　姜乘曜感觉自己真成了他的学生了。他身体燥热，就把拉链拉开了，敞着怀。
　　他的两篇作文题目起的都很糟糕，人家让写和谐，他作文题目就取《和谐》，人家让写诚信，他作文题目就叫《论诚信》。
　　开头写的就更糟糕，几乎都是照着题干复述一遍。
　　但随翊看了非但不生气，反倒一直想笑。
　　联想到他全校第一的理综成绩，还有他差点就满分的数学，他在语文上的不开窍，就有一种大男孩似的可爱。
　　看他带着笑意的嘴角，姜乘曜皮糙肉厚的一个人，反倒有点窘迫，尴尬地说：“不行？”
　　“不行。”随翊心情很好，开始给他讲他的理解。
　　随翊的声音很清冷，是很亮的少年音，只是语速和语调都不高，他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师，循循善诱，姜乘曜想，他当老师真是比凌雪竹强百倍。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热爱学习。
　　两人对坐着，讲题的时候总要扭着脖子，姜乘曜索性把椅子搬到了随翊旁边。他还特意选择了靠窗的一侧，想着替随翊挡点冷气。
　　两人不知不觉就快挨到一起了。随翊的手机忽然又震动了一下，姜乘曜看到了凌雪竹的名字。
　　随翊给凌雪竹的备注就是“雪哥”。
　　凌雪竹发的是一道物理题。
　　随翊给凌雪竹回信息，姜乘曜问：“他们经常给你发信息么？”
　　随翊没理他，抿了下嘴唇。
　　姜乘曜往桌子上一趴，侧着头看随翊。
　　这一会姜乘曜心跳特别快，他有点跃跃欲试，想表现出一点吃醋的意思，但又怕自己掌握不好分寸，他是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这次只能往前进，不能往后退。
　　“不要盯着我看。”随翊忽然说了一句。
　　姜乘曜之前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随翊没听。
　　他不是会听他的话的主儿。
　　这次姜乘曜也不听他的，反倒又往前挪了一点，趴到他跟前了，盯着他。
　　姜乘曜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可表现的却像是一条不听话的狗崽子。随翊被他盯的有点受不了，用手盖住了他的脸，姜乘曜的脸特别热，让他吓了一跳。他把姜乘曜的脸拨到一边去，姜乘曜却笑了出来。


第82章
　　暧昧和单相思的感觉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姜乘曜其实能感受到，但他就是不确定。
　　因为不敢奢望。
　　随翊太优秀，性格又太淡，何况以前还拒绝过他。
　　可随翊这么淡的一个人，能这样容忍他，说明也是不排斥他吧？
　　就这已经足够叫他高兴。
　　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盼头。
　　随翊不知道姜乘曜笑什么笑，可能就是他下手太轻了。
　　直接推他个人仰马翻，他能再哭唧唧老实半个月吧？
　　不像现在，尾巴全翘起来了。
　　凌雪竹发的那道物理题很难，他没有看出解题思路来，他就把姜乘曜的纸和笔拿过来，试着解了一下那道题。
　　谁知道正解着呢，凌雪竹就打过来了。
　　还好是语音通话。
　　凌雪竹很有分寸感，他从来不打视频。
　　随翊戴上耳机接了，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看了姜乘曜一眼。
　　“我做了半个小时，用了两种解法，完全是不一样的答案。”凌雪竹说。
　　随翊就和凌雪竹在那讨论了一会，一边讨论一边解，花了十多分钟解出了答案，和凌雪竹其中一个解法答案相同。
　　他们又讨论了凌雪竹另一种解法错在哪里，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讨论完，俩人又闲聊了两句。
　　凌雪竹其实用了点小心机，这道题他是会的，他只是一天没见随翊了，很想他，所以花了半个小时想了一个错误的解法。
　　得到一个正确解法很容易，要得到一个没有破绽的错误解法却很难，错的地方要合情合理，以免被随翊看出破绽。
　　最紧张的是聊完题以后，他是不太擅长聊天的人。
　　随翊丝毫不担心凌雪竹会说什么让气氛尴尬的话。
　　凌雪竹非常规矩，不像姜乘曜，他要是晚上和姜乘曜打电话，哪怕是聊正事呢，他相信姜乘曜也要骚两句。
　　他这人就是骨子里就不正经。
　　姜乘曜也这么想。
　　他虽然听不到凌雪竹都说了什么，但他能听见随翊说的。
　　没想到凌雪竹私下里还挺规矩，说聊物理题，就只聊物理题。
　　是个好孩子。
　　随翊也是个好孩子。
　　真乖。
　　外头开始起风了，随翊把纸和笔收了，说：“今天就到这儿吧，以后你每天写两篇，发到我手机上。”
　　姜乘曜点了下头，说：“好。”
　　他把纸和笔都装到背包里，把保温袋递给他：“里头还有一盒山药芋泥糕，家里阿姨做的，你拿给樱姐。”
　　随翊接过来，发现比他预想的要沉很多。他看了一下，发现那盒山药芋泥糕是用一个很精美的木盒子装的。旁边的奶油蛋糕没怎么包装，的确都融化变形了，有点丑，比他想的要小很多。
　　是一人份的量。
　　两个人从咖啡馆出来。公园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外头风很大，冷冽刺骨。
　　姜乘曜骑上摩托车，抱着头盔说：“那我走了。”
　　随翊点点头。
　　很冷，随翊把羽绒服的帽子盖上了，帽子毛茸茸的，很深，把他的脸衬托的特别小，眉眼几乎都看不清了，落在阴影里。
　　姜乘曜多不想走啊。
　　但他觉得他应该见好就收。
　　今天的见面已经是老天爷偏爱，和顾清扬或者凌雪竹比，他不要太幸运。
　　“那个蛋糕，你最好今天就吃了它，别隔夜。”姜乘曜又说。
　　大风把他的头发都吹乱了。
　　“别磨叽。”随翊说完就拎着东西往公园外头走。
　　姜乘曜开着摩托车跟上来。
　　网约车司机给随翊打了电话过来，随翊走到路边的时候，网约车已经在路口停着了。
　　他上了车，隔着车窗朝姜乘曜看了一眼。
　　姜乘曜骑着摩托车，停在路边朝他挥手。
　　他们俩并不顺路，他今晚要去随樱那里住。
　　车子逐渐驶远，姜乘曜也消失在他视线里。随翊抱着保温袋，过了好一会，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回到家里，随樱正在敷面膜，见他手里拎着个保温袋，立马坐直了身体问说：“买的什么好吃的？”
　　随翊就把东西放到了她跟前。
　　随樱将东西从保温袋里拿了出来，一盒蛋挞，一个小蛋糕，还有一盒甜点。
　　“你从哪儿买的，包装这么精致。”随樱说。
　　“别人送的。”
　　“你同学啊？”
　　随翊“嗯”了一声。
　　随樱就笑了：“什么同学，我认识么？”
　　“姜乘曜。”随翊说，“他这次语文考我们班倒数第一，班主任让我给他补补课。”
　　“哦……”随樱挪逾说，“同学之间补个课还送什么东西啊，他这也太客气了。”
　　随翊脸有点热，说：“山药芋泥糕给你的。”
　　说完就进洗手间去了。
　　“还有我的啊。”随樱笑着把那盒糕点拿过来，“这个小姜还挺会来事。”
　　关于408的现状，她多少也知道一些。她个人最喜欢凌雪竹那一挂，今天和顾清扬母子俩一起吃饭逛街，她对顾清扬的印象也很好。
　　长得特别特别帅，性格也好，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很细心周到，照顾到了每一个人。他的话也是408四个男孩子里最多的，很阳光，又不聒噪。
　　她对黄莺时的印象也特别好。
　　不管男女，她都喜欢这种温柔挂。
　　顾家的家庭氛围一看就很好，所以才能养出情绪这么稳定的男孩子。
　　顾清扬是喜欢随翊的，男孩子的眼神都掩藏不住自己的喜欢。但她感觉随翊似乎对顾清扬并不感兴趣。
　　那姜乘曜呢？
　　这个和随翊性格天差地别的，非常典型的北方男孩。
　　她还记得焰火晚会的时候，姜乘曜看随翊的眼神。
　　甚至都看呆了，有点呆滞，然后看见随翊笑，他也就跟着笑。
　　少年的爱意太纯粹热烈，她都被感染到。
　　看看眼前那个丑了吧唧的小蛋糕，随樱忽然觉得可能还是姜乘曜抢先了一步。
　　他们母子俩是不是都喜欢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她性格豪爽，却喜欢安静文雅的江明，随翊性格冷淡，所以也更容易对姜乘曜那样的男孩子动心？
　　还是希望随翊能上了大学再谈恋爱。
　　不然光是他们宿舍那个人际关系，都够愁人的，岂不是很影响学习。
　　随翊该不会也像她当年那么冲动吧？
　　她看了看随翊。
　　随翊给人一种“不会”的感觉。
　　他淡淡的，也没什么表情，把小蛋糕打开了，拿起勺子挖了一勺，眉头轻蹙。
　　那么丑的小蛋糕，不会是姜乘曜那小子做的吧？
　　随樱想了想自己认识的姜乘曜。
　　应该不是。
　　不过他这个大少爷如果亲手做，肯定也会做的这么丑。
　　随翊拿着小蛋糕回房间把这周末的作业都做了，一边刷卷子一边吃，吃了没几口，就收到了姜乘曜的信息。
　　“到家了吧？”姜乘曜问。
　　随翊对着小蛋糕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姜乘曜就问：“好吃么？”
　　“一般。”随翊回。
　　有点甜过头。
　　“那我下次继续努力。”姜乘曜说。
　　过了一会，姜乘曜又说：“你把我们的聊天截图发给我看看。”
　　随翊：“？”
　　“你发一个。”
　　随翊截图发了过去。
　　姜乘曜说：“你怎么给我备注全名。”
　　聊天截图最上方，赫然写着“姜乘曜”三个大字。
　　别人都是扬哥雪哥的，唯独给他备注是全名。
　　随翊说：“你给我备注是什么？”
　　姜乘曜说：“怕你生气，不能给你看。”
　　随翊想，那他还是不要知道好了。
　　感觉姜乘曜逮着机会就要进攻一下。
　　他给姜乘曜改了个备注，叫“姜狗”。
　　写完作业已经是十点多了，他重新刷了下牙，回来的时候看见姜乘曜又给他发了条信息。
　　是条短视频。
　　视频里手机对着天空说：“随翊，外头下雪了。”
　　视频晃动，往地上拍的时候，能看到姜乘曜穿的灰色睡袍。
　　其实他加的所有聊天群里早就都热闹起来了，都在说下雪的事。
　　不过就姜乘曜专门给他发了信息。
　　随翊朝窗外看去，他们这边是老居民楼，外头有些暗，他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但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就探身将窗户推开，北风立马卷着雪花涌进来。
　　江海市迎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一下就是一整夜，随翊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成了冰雪世界，银装素裹的北国景象，非常令人震撼。
　　随翊还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大的雪。
　　因为太兴奋，他上学都没让随樱送。
　　步行去的学校。
　　因为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学校里非常热闹，他刚进校门，就看见门卫大叔堆的两个很大的雪人。
　　学校就只清理出几条去宿舍和教学楼的必经之路，其他全都是白雪皑皑的，还有同学在雪地里打雪仗。
　　随翊在路边看了一会，平时经常会有人偷拍他，或者跟他打招呼，今天包裹的实在太严实，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穿的也是新衣服，他在操场边站了好一会，竟然没人认出他来。
　　他就把手套摘了，蹲在路边堆雪人。
　　还是第一次堆雪人。
　　正堆着呢，就听见了熟悉的笑声，在学校里也嗷嗷叫的也就刘子辉了。
　　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在路边静静地站着，看着刘子辉和张江他们打闹着从他身边跑过去。
　　没认出他来。
　　他就又把口罩往上拉了拉，看着姜乘曜和安辰他们走过来。
　　察觉姜乘曜看过来，随翊就扭头看向旁边操场上打雪仗的同学。
　　然后他就听见姜乘曜问：“小随老师一个人在这站着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