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中秋，一切欣欣向荣。随翊在看手机里一堆祝福信息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他的联系人竟然比在清远的时候多了好几倍。
　　他有二十多个微信好友了。
　　他一一回复了一遍，回复的内容都一样，全都是“中秋快乐”，但每条信息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打的，没有粘贴复制。
　　他们这些人都像是等着他回信息似的，刚收到他的回复就立马又发信息过来。
　　周婷婷：“看我新头像。”
　　江淮：“大神中秋快乐。”
　　刘子辉：“干嘛去了一天不见人。”
　　顾清扬：“刚在江威朋友圈看到你。”
　　姜乘曜：“吃月饼了没？”
　　手机不停地震动，随翊索性打开群聊：“我们这里聊吧。”
　　俞快：“看我家里的烟花！”
　　视频里火树银花，砰砰地响。姜乘曜发了他们家的月饼，月饼里的爱马仕，看起来就是纸醉金迷的香甜。
　　这俗世热闹极了，是团团圆圆的烟火气。
　　吵吵闹闹地好像也挺好。
　　周婷婷问：“雪神呢，怎么没出来。”
　　说完就艾特了凌雪竹几次。
　　“他老家没信号吧？”刘子辉说，“我以前去过红川旅游，那边深山里一点信号都没有。”
　　一直到都快凌晨了，随翊收到了凌雪竹发给他的照片。
　　十来张。
　　有庙会的，也有他们那儿的土房子，有一条老黄狗，还有圆硕的月亮和连绵不绝的山。山顶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盈盈的白。
　　那么多照片里，只有一张照片凌雪竹有入镜，是他在湖面上的倒影。
　　“中秋快乐啊，随翊。”
　　随翊回：“中秋快乐。”
　　结果凌雪竹立马回复了他：“中秋快乐。”
　　随翊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问：“你那儿有信号了？”
　　前两天凌雪竹还说他们那儿信号差呢。
　　“我在山上啊，出来了。”
　　随翊看了看时间：“这个点了还出来。”
　　“家里没信号。”
　　“赶紧回去吧。”随翊说。
　　他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等会就回去。”
　　随翊想，这要是姜乘曜，他估计会让他少废话。
　　然后他看见凌雪竹一直都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半天，没有了下文。
　　冷风吹的手有点僵，凌雪竹看着雪山顶上的月亮，做了个决定。
　　随翊这样的人，大概不会主动喜欢上任何人，默默的暗恋不会有任何结果，就算被拒绝，他也要告诉随翊，他喜欢他。
　　十月七号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也是决赛的日子。一大清早他们就在体育馆外头集合了。冠军已经是他们囊中之物，球员们个个意气风发。
　　天气转冷，他们大部分都换上了冬季校服。青礼的冬季校服很好看，冲锋衣型的，蓝黑色相间，尤其适合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起来很有范。
　　大家都到了，就差姜乘曜了。
　　“我出门的时候好像曜哥就出门了，怎么还没来。”张江说。
　　“那个骑车的是不是他？”安辰往远处看。
　　姜乘曜这种酷酷痞痞的男生，穿冲锋衣就更有范，在秋日阳光里骑着车子穿行过人群，意气风发，不要太青春。
　　感觉他这人是披着光的，一看到他心里都跟着亮堂起来。
　　“曜哥怎么骑车过来啦？”张江问。
　　“这不是随翊的车么？”顾清扬问。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
　　这是随翊新买的山地车啊。
　　姜乘曜把车子停到路边，拿了包说：“他前天借我骑了一下。”
　　顾清扬不知道前天还有后续，听了这话脸上就没了笑容。
　　前天随翊和安辰不是老早就走了么？
　　姜乘曜又追到江家去了？
　　上门了？！
　　姜乘曜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随翊眼睛都在放光，整个人都笑盈盈的。
　　张江偷偷问刘子辉：“前天曜哥送随翊回去，有发生什么吗？他怎么那么高兴？”
　　“就是借他骑个车而已。”刘子辉说。
　　“就这？”
　　“就这。”刘子辉说，“以前人家把心掏出来他都不看一眼，现在随翊给他点甜头他都能上天。”
　　到了休息室，姜乘曜从包里掏出两盒月饼来分了一下。
　　月饼是哈根达斯的，贵的一逼，大家一哄而光。姜乘曜递给随翊一个：“你肯定喜欢吃。”
　　他还给他留了一盒呢。
　　爱一个人真的是这样，他吃第一口的时候，就想随翊肯定会喜欢吃。
　　看到好吃的想着他，看到好玩的想着他。
　　最看不得姜乘曜高兴的就属顾清扬了。
　　姜乘曜一高兴，他就怀疑他把随翊追到手了。
　　自从知道姜乘曜向随翊告白以后，看到姜乘曜无精打采他心里就踏实，看到姜乘曜笑眯眯的他的心就提到嗓子眼里。
　　反反复复好几次了。
　　顾清扬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钝刀子割肉，很折磨人。
　　这样提心吊胆，还不如告白了。
　　姜乘曜告白了也没怎么样了啊，脸皮厚一点，反倒比他们更有机会！
　　今天就是个很好的告白时机，拿冠军的好日子！
　　七号，大部分出去玩的同学也都回来了，看比赛的同学又多了起来。注定拿冠军的比赛虽然毫无悬念，不像他们打春原的时候那么热血，但轻轻松松地拿冠军也别有一番爽感。
　　几场比赛下来，球员们默契十足，这场冠军赛青礼不要赢的太容易。
　　江海市高中篮球联赛的总冠军终于又回到了青礼手里，他们几个高三的球员，青春篮球岁月完美落幕。
　　随翊还拿到了年度最佳球员！
　　姜乘曜特别高兴，对随翊说：“随哥真厉害，说不会让我输，就真的带我拿冠军了。”
　　油嘴滑舌。
　　姜乘曜的身上真的有暖暖的栀子花香气，他现在可以确定他没闻错。他朝姜乘曜看一眼，姜乘曜胳膊上都是汗，要拍大合照，他胳膊还揽住他肩膀，靠的不要太近。
　　刚打完比赛，正是随翊为数不多的兴奋时刻，身体也格外敏锐亢奋，他被男孩子的汗味包围，感觉还是姜乘曜好闻一点。
　　他这么胡乱想着，另一侧就被顾清扬揽上来了。
　　嗯，也很香。
　　主角跟配角就是不一样。张江和刘子辉就明显是汗臭味。
　　拍完合照，随翊就抱着奖杯去跟周婷婷他们合照去了。
　　顾清扬跟过去帮他们拍照，镜头里随翊唇角挂着笑，球衣贴在身上，瘦削白皙，青春张扬。
　　顾清扬想到自己就要表白，心脏扑通直跳。
　　他会被拒绝的，他知道。
　　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但以后大家同一起跑线上，各凭本事，输赢无悔！
　　他回头看了姜乘曜一眼，姜乘曜今天不要太高兴，笑起来痞痞的。
　　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顾清扬想。
　　姜乘曜现在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这个顾清扬怎么学凌雪竹，粘人精。
　　虽然他自己也黏。
　　他就一个人去洗澡了。澡都洗完了，随翊他们才进来。姜乘曜把衣服穿上，往随翊身边一坐。
　　随翊脱了鞋袜，也不理他。
　　“刚才有没有发现我消失了？”姜乘曜问。
　　随翊觉得姜乘曜可真幼稚。
　　小孩想博大人关注，也是这一套。
　　“没有。”随翊说。
　　真是没良心的小孩。
　　姜乘曜伸手就捏了一下随翊的胳膊，很用劲。痛感随着电流蹿遍全身。
　　姜乘曜其实想捏他耳朵。
　　不敢，最后捏了他胳膊。
　　用的劲有点大，他有点紧张，还有点心疼，心里却有隐秘的快感。随翊吃了痛，用膝盖狠狠撞了他一下。
　　这下撞的他三魂七魄都飞了。


第66章
　　姜乘曜乐呵呵地出门，见刘子辉盯着他看。
　　他眉头一挑：“怎么？”
　　“你好像一条傻狗。”
　　随翊出来正好听见。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他从姜乘曜和刘子辉身边走过去。
　　“什么意思？”姜乘曜问。
　　张江从休息室出来，对姜乘曜说：“你好骚啊。”
　　姜乘曜：“什么意思？”
　　安辰他们几个笑着出来。
　　“字面的意思。”顾清扬淡淡地说。
　　刚才姜乘曜刚坐到随翊身边去，他们几个就看过去了。
　　不就用膝盖怼了他一下吗？
　　春情荡漾个屁啊。
　　呵呵。
　　看随翊都懒得搭理他！
　　顾清扬觉得自己跟姜乘曜比，简直就是个君子。他就是太君子了，才会落后一步吧！
　　姜乘曜包往背后一扛，去骑他心爱的山地车。
　　都是妒忌的嘴脸，呵呵。
　　结果出来就看见随翊已经坐山地车上了。
　　“钥匙。”随翊说。
　　姜乘曜蹲下来把车锁打开：“你要骑车回去？”
　　顾清扬看他直接在随翊跟前蹲下解锁那样，又瞥见刘子辉他们在心照不宣地笑，心里就更郁闷了。
　　随翊从姜乘曜手里拿过车钥匙：“学校见。”
　　几个人看着随翊骑着车走远。
　　他骑着山地车穿过人群，公园里还有很多青礼的学生，纷纷跟他打招呼，他背着包，头发被风吹起来，在阳光下沉静又青春。
　　姜乘曜他们坐车，到了学校以后，也没见到随翊。
　　姜乘曜从背包里把剩下那盒月饼拿出来，放到了随翊桌子上。
　　顾清扬回头看了一眼，将眼镜摘了，给随翊打了个电话。
　　“随翊，你没回学校？”顾清扬问。
　　随翊说：“在图书馆。”
　　顾清扬挂了电话以后，就换了身衣服出去了。
　　姜乘曜立马给随翊发了个信息：“你在哪？”
　　随翊回：“你假期作业都写了么？”
　　没有。
　　“半小时的事儿。”他说。
　　“作文呢？”
　　“作文不会写，要不我先看看你的？”
　　“百度了解一下。”
　　被拒绝，姜乘曜却有点高兴。
　　因为随翊只有对他才这么凶。
　　随翊性格清冷且温和，看他对俞快他们的态度就看出来了，他不是凌雪竹那种面冷心更冷的人。凌雪竹是对谁都冷，唯独把温柔给了随翊，那是因为他喜欢随翊。
　　那随翊呢，对谁都很有礼貌，唯独爱凶他。
　　不给他好脸色，捏他，撞他，不理他。
　　享受这份特别。
　　带着这份享受，姜乘曜开始做作业。
　　因为是国庆假期，时间长，各科留的作业都很多，卷子就有十来套，他拿了数学来做，他做数学不喜欢写太详细的步骤，思绪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他只追求结果对，正写着呢，刘子辉他们就抱着作业进来了：“抄一下抄一下。”
　　姜乘曜把理综卷递给他们：“换点花样，别照抄。”
　　“放心，我们都有经验，哪次被老师看出来过！”
　　“你错这一题啊，我错这个。雷子错这个好了。”张江开始分配。
　　刘子辉一边抄一边问：“平时我们玩的时候你也在玩，我们写作业的时候你都在打游戏，你哪来的时间做的卷子？”
　　姜乘曜跟批卷子一样勾着选择题，演草纸都没用，刘子辉觉得他如果不是大题爱省步骤，分还能比现在更高一点。
　　“大概是在你看小电影的时候。”姜乘曜说。
　　“胖子，听哥的，少看点。”张江说。
　　刘子辉看向姜乘曜：“随翊知道你这么骚么？”
　　张江他们就都笑了，大家挤在一起就有点热，姜乘曜索性把校服脱了，只穿着白T。
　　随翊循着手机上的书单，在帮凌雪竹找书。
　　凌雪竹人还没回到学校，却在上午发了信息来，请他帮忙去图书馆借几本书。
　　在微信上给他列了个书单。
　　书很杂，有天文类的，也有漫画类等等，都不在一个馆。
　　他从一楼文学类书库开始找，顺利找到了第一本，是很经典的读物《小王子》。
　　“从前呀，有一个小王子，住在一个和他身体差不多大的星球上，他希望有一个朋友。”
　　他到现在还记得里头的一些经典台词。
　　随翊也没看，直接就去了二楼找他要的漫画。
　　那漫画他也看过，经典日漫《海贼王》。
　　然后他又去找了一本曲谱，一本名为《星际穿越》的书籍。
　　全都借完以后，他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看了一下那本《星际穿越》的天文类书籍。
　　这是一本天体物理学领域的经典著作，作者是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也是电影《星际穿越》的科学顾问，不过书的内容并不高深，算是通识读本，主要讲虫洞，黑洞，和星际旅行相关的天文常识。
　　他刚要放下，就从书里掉下一张书签来。
　　那书签一看就不是图书馆的，很精致的小书签，还散着淡淡的香气。
　　他将书签捡起来，看到书签上有一行俊秀的字。
　　那字如此工整，像印刷出来的一样，这是凌雪竹的字。
　　上面写了一句话。
　　随翊抿着嘴唇，将另外几本书翻开。
　　每一本书里都藏了一张书签。
　　他把那些书签摆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