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的是景色,而我从始至终看的都是你,没有你,任何美景在我眼中都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清清,答应我,不要想着离开我,不要让我做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好吗?”
“我只有你了。”
向正说着些话的时候,每一个字符都是颤抖的。
他的父母因空难去世,爷爷又病重未卜,姐姐早晚是要结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
而他唯有沈清这一个精神支柱了,如果再失去沈清,那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沈清缓缓垂下眼,心中拥堵着万千情绪,他何尝不想和向正一起度过余生,可他知道那必然是一个艰难又充满无限未知的过程。
爱情这种东西又能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维持多久呢?
他不是不相信向正对自己的感情,而是不相信时间对彼此的考验。
他想把自己美好的一面留给向正,而不是一个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伺候的老年痴呆患者的模样。
那样的自己,连他都会唾弃,更何况是向正了。
所以他要趁着自己变得糟糕之前,提前结束这段关系,这才是对向正最负责任的选择。
“清清,你在听吗?”向正见沈清不回话,轻轻问了他一声,
沈清转过身,微笑看着他,柔声道:“我答应你。”
这是沈清生病以来第一次正面给向正保证。
男人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开心的像个小孩子似的抱着沈清在天台上转圈圈。
二人嬉笑嗔怒声回荡在整个天台之上,这一刻于向正来说,是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别无所求。
……
当天晚上向正带沈清去了榕城一家新开的法国餐厅吃饭,不怎么喝酒的沈清这次竟然主动点了一瓶红酒,还扬言要和向正不醉不归。
向正一直盯着对面翻阅酒单的沈清看,觉得他有些反常。
“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沈清撩起眼皮看了向正一眼,随后酒单一合,淡淡道:“你不想喝那就不喝了。”
向正见沈清有些不高兴了,连忙逗他:“哪有?我就是好奇你怎么会突然想喝酒了?”
沈清嘁了一声,挑衅道:“这有什么可好奇的,吃法餐不都配红酒吗?你该不会是怕喝不过我吧?”
向正挑起眉,讶异看着他:“哦豁,我会怕你?”
沈清笑了笑,把酒单递给一旁的服务生:“那就少说,多喝。”
难得沈清主动喝酒,向正自然是来者不拒,媳妇给他倒多少,他就喝多少,一来二去就有点上头了。
结果好好一顿法式烛光晚餐硬是被他们俩喝成了街边撸串灌啤酒的既视感,接近尾声的时候,向正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甚至开始自己讨酒喝。
沈清见向正喝的差多了,叫来餐厅代驾把他们二人送回了公寓,然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向正弄到床上去,接着开始给那人脱掉衣裤,鞋袜,又用温水给他擦了擦身子,最后换上干净的睡衣。
向正迷迷糊糊之中还不停喊着沈清的名字,隐约还叨咕着不要走之类的话。
这一番忙乎下来,沈清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他单膝跪在床边看着床上昏昏欲睡的男人,像是要把人印在眼睛里似的,心里酸酸的。
不知道明天早上向正睁开眼看不到自己时,会是什么样?
会不会恨他?
会不会怨他?
会不会...忘记他...
沈清眼泪啪嗒啪嗒滚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这时向正忽然睁开了眼,沈清心中一哆嗦。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那人又合上了眼,翻个身砸吧砸吧嘴睡过去了。
这时,沈清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表,到了他和向宛约定好的时间了。
他接起电话,向宛简单说道:“我到楼下了。”
沈清淡淡嗯了一声。
“你...确定了吗?”向宛还是有些不理解沈清为什么会突然找到她说要出国离开向正。
直到这一刻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好不容易榜上他弟弟,这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手?
“确定!”沈清深吸口气回道。
“那就尽快吧。”
“再等我五分钟好吗?”沈清看着床上的男人声音出奇的平静,可眼泪却已决堤。
“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向宛提醒道。
“我知道。”
向宛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沈清掏出兜里的录音笔,哽咽着录了一段话,“向正,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可能已经离开了,对不起,我食言了,我没能成为你眼中的景色。”
“不要来找我,也不要怀疑任何人,是我自己决定要走的。”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事实上从我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的时候,我的世界就已经坍塌了,是你一直努力为我撑着。”
“可你也是人,也有累的时候,而我却不能为你分担任何。”
“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我没有你勇敢,你已经走出九十九步,而我却不肯多走出一步。”
“对不起,向正。”
“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
“我爱你。”
第156章 离开【修】
沈清把录音笔放在床头柜上,看着熟睡中的男人,他缓缓俯下身子,冰凉的唇瓣贴上男人的嘴唇,一滴泪随之滑落...
向正,对不起。
不要再想我,哪怕是恨我都不要想我。
沈清闭上眼,狠心站起身,取下悬挂在床头立柱上的六芒星项链戴在脖子上,之前他总嫌弃这东西太秀气,配在男人身上不合适,没想到此刻这枚挂坠竟是他唯一能带走的东西了。
这时向宛的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
沈清知道他和向正分别的时候到了,尽管心中百般不舍,他也不得不选择离开。
就在他要转身那一刹那,男人像是做了噩梦似的,一遍遍呢喃:“清清...清清...”
“清清,清清不要走...”
“清清...不要丢下我,清清...求你,不要走...”
沈清心像是被刀子狠狠剜搅似的,疼的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电话的震动铃声消失了,接着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
沈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房子的,他只知道自己眼前一直都是水蒙蒙的,嘴里也都是咸的...
向宛看着仿佛丢了魂似走出单元门的男人,犀利的双眼逐渐柔和了许多。
季闻礼闪了两下车灯,沈清抬头看去,怔了几秒,随后朝车子方向走去。
打开后车门,沈清对里面坐着的女人微微颔首:“向董事长。”
向宛本来因为沈清拖延时间心生不满,可看到他泪迹斑斑的脸,不禁有些心软。
“上车吧。”向宛朝另一侧挪了挪。
沈清犹豫了会,还是弯身上了车。
坐稳后,向宛把准备好的机票和护照交给沈清,“这是你的新身份,德国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也找好了医院,将来的生活上你不必担心。”
“既然你能主动离开我弟弟,我自然是不能亏待你。”
沈清接过向宛手中的证件,不禁自嘲的咧了咧嘴,三年前他就是被向正换了个身份藏了起来,三年后又被他姐姐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藏了起来。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他和向正第一次分开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出国的是向正,这次换成了他而已。
沈清轻叹一声,随手翻开护照,看到上面的身份信息和照片,顿时愣住了。
“林、子、安!”沈清念着上面的名字,脑中忽然想起那个曾经骗他去企划会现场的男孩。
他愕然看着向宛,“你跟他...你们...”
“不用意外,林子安是我的人。”
向宛没有隐瞒沈清,反正他也要离开中国了,让他知道真相也无所谓。
沈清整个人都懵了,他一直以为林子安和程东是一伙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向宛的人。
那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弟弟和别人不堪的视频公之于众?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既然他是你的人,那你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沈清质问她。
让林子安把他骗到企划会上,然后公然播放那些视频,他本来以为这一切都是程东的手笔,没想到居然还有向宛参与。
“你是指企划会上的事吗?”
“是!”沈清咬牙吐出一个字。
那天的事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他到现在想起来都会忍不住打冷战。
向宛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目光逐渐幽深起来:“那件事是个意外,我知道阿正喜欢你,起初我只想让那孩子淡化他对你的感情,没想到程东居然会暗地找上我的人。”
“程家和李长城那些小动作我早就知道,所以就将计就计让林子安跟他合作,想看看他们要耍什么花招。”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把矛盾对准阿正。”
这是向宛最为自责的一件事,当初程东找到林子安也是让他离间向正和沈清的关系,因为他们二人的目的是一样的,所以就让一向精明的向董事长放松了警惕,所以才会出现现企划会那天的荒唐事。
女人深深叹了口气,自责道:“不过我也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沈清向来是个心软的,听向宛讲完事情的原委火气瞬时消下了不少。
他还以为向宛居然恶劣到为了分开他和向正,不惜亲手毁掉自己亲弟弟的声誉。
还好,向正的家人并没有那么邪恶,他也可以安心了。
“你...为什么突然要出国?”向宛始终不理解,沈清这样的普通人,好不容易才搭上有钱人,怎么会轻易放手?
沈清视线定格在某一点,像是在思考向宛的话,随后清澈的眸子闪着温柔的光芒,“因为我爱他。”
向宛被这句话大为震动,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或许...
不,这个人是男的而且还有疾病,她不能动摇,对,绝不能动摇...
……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到了机场。
季闻礼陪沈清一起进了候机大厅,帮他办理登机前的手续。
而这时,因为军区急务要突然返回SY的方青山在警卫员和孙子方楠的陪同下也进了候机大厅。
两批人几乎是前后脚进的机场。
方楠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灯箱广告牌前的沈清。
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沈清不跟向正在一起,怎么会出现在机场?
他刚要上前打招呼,就看见季闻礼拿着办好的登机牌朝沈清走去。
二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就朝国际出发的方向走去。
“你站那看什么呢?”方青山回头喊了声落后好几步的孙子。
方楠回过神,快步追上去,“没什么,我好像是看见个熟人。”
方青山吃味的嘟囔着:“你要有事就先走,我都说了不用你送。”
方楠连声讨好:“哪有啊,什么事能有爷爷重要啊!”
这句话可是哄到了老爷子的心尖上了,笑着嗔骂:“油嘴滑舌。”
方楠脸上乐呵呵,眼尾余光却一直追随着沈清渐行渐远的身影。
刚把老爷子送到军政接待室,他就匆匆朝沈清离开的方向找去。
然而却因为没有登机牌而被安保人员拦在了安全入口,无奈之下,他只好去办理国际登机牌的柜台找去。
当晚的国际航班 班次很少,十二点之前只有一趟经停俄罗斯飞往德国的航班。
为了让机场工作人员能够帮自己查出沈清是否要出国,他找来了爷爷的警卫员,出示了军官证件,才让工作人员不得不把旅客的登机信息调了出来。
可是这趟飞往德国的航班,根本没有一个叫沈清的人。
方楠不信,工作人员只好让他自己亲自来看,结果翻查了所有旅客信息确实没有沈清的录入信息,反而看到了林子安的照片。
“德国,柏林?”方楠默念出声,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大了,林子安明明在榕城,怎么会去什么德国?
难道沈清是用林子安的身份离开的?
那他又怎么会跟季闻礼在一起?
季闻礼是宛姐的心腹...
难道说是宛姐让沈清走的?
那阿正呢?
他知道吗?
男人心中大惊,抄起电话就想给向正打过去,可号码按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
沈清昨晚点的红酒度数高却不上头,向正早上醒来的时候,丝毫没有头痛欲裂的感觉。
他闭着眼,习惯地伸出手摸向沈清睡的位置,“宝贝...”
什么也没碰着。
迷糊中男人掌心微微颤了颤,下一秒陡然睁开眼睛。
那个本应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如今却消失不见了。
向正猛地掀开被子,朝门口大喊:“清清?”
没有回应,房间里静的出奇,一丝人气也没有。
就在他准备下床的时候,忽然看见床头柜上的录音笔。
这东西不是应该在沈清身上吗?
怎么在这里?
男人胸口不住的冒凉气,一个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颤着手拿起录音笔,指甲盖大小的液晶屏上显示有一条新录音提示。
虽然没有听到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可向正已经抑制不住浑身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