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我真的没事。”叶帆抬头对上顾寒透着殷色的眼睛。
　　顾寒不语言，从玻璃瓶拿出两根棉签裹上止血药，按压在叶帆刚拔了针管的胳膊上。
　　“顾寒，我是不是很没用。”叶帆凝视顾寒嘴角那两颗收敛的獠牙，心头有些酸涩。自己应该是最没用的饲主吧，除了月圆之夜，只能让血仆吃药来抑制对血液的渴求。
　　“没有。”顾寒五指放入叶帆发间，“你很好。”
　　叶帆脸上随即露出一抹微笑，掀开被子的一角，“今天是中秋，你陪我吃月饼。”
　　顾寒笑笑点头，上了病床，拿出一早准备好的月饼。
　　“一人一个。”叶帆迫不及待咬了一口酥皮的外衣，和往年吃的味道一样，他很喜欢。
　　但是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吃了，叶帆的眼眶有些发烫，偷偷低下了头。
　　那人眼里有星河，只是愈发暗淡了......
　　“顾寒，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吃过月饼，叶帆靠在顾寒怀里，摆弄自己的手指，若无其事的问。
　　“七年。”顾寒亦是平淡回答，一边替他收拢心口的被子，“还会更久的。”
　　叶帆只是埋着头笑了笑，没有去接顾寒的话，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顾寒我困了。”叶帆枕在顾寒肩上，“休息吧......”
　　“好。”顾寒沉声回答，让怀里病白的男人，轻稳靠在枕头上。
　　他的脖子很细，看起来稍微施力就会断裂，像极了一件易碎品。顾寒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咬破他的皮肤，汲取他的血液是什么感觉，但他还记得那天以后身侧熟睡的男人高烧了整整三天，却还逞强让他吸更过的血。
　　就像是那天相识七年里的每一天，叶帆都在极力做好一个饲主，最起码能满足血仆对自己血液的渴求。但是他天生身子骨不好，连这也做不到。
　　顾寒深吸了一口气，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明朗的月亮，和七年前那晚一样，很干净。
　　七年前，中秋夜。
　　顾寒正巧在C市出差，不料被对家趁着他身体虚弱偷袭，身受重伤，正巧遇上了被绑架的叶帆。
　　“你受伤了？”叶帆看着伏在地上那个被扔进来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说到。
　　男人粗重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有些诡异。
　　叶帆蹲下身子，一点一点朝他挪进，那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是清晰。
　　“你没事吧？”叶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人后背，那人还是没动静。
　　叶帆正打算再靠近一些时那人却是猛然有个抬头，借着窗外月色，他看清那人糊着血迹的脸和渗人的獠牙，那人的眼睛布满血丝，犹如一匹饿狼，吓得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捂住心脏一动不敢动。
　　“血......”顾寒有气无力的看着眼前秀色可餐的少年，嘴里小声嘀咕着。
　　“血，血族？”叶帆问得不太确定。
　　血族他第一次见，但是多少有些了解，这家伙嗜血，叶帆要说自己不怕是不可能的。
　　叶帆躲到离顾寒远远的地方，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良久，他发现地上那个血族一动不动，叶帆见他流了很多血开始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死了。抱着试探的心态，叶帆又一点点朝顾寒靠近，再近些，他隐约听到顾寒嘴里还在叫着“血”。
　　叶帆这人向来心软，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顾寒死去，心下一横咬破了手指放到顾寒唇边。
　　很快那只血族便有了动静，叶帆正想在和他说两句话，缓和气氛，纾解心里的恐惧，谁料，那血族突然猛的扑起身，将他压在身下，不急他反应，脖颈便是阵阵刺痛。
　　后来叶帆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在顾寒家里了。
　　顾寒收回思绪，低头看着熟睡的男人。
　　从十八到二十五，叶帆还是那么青涩，笑里天真。
　　顾宅。
　　一片狼藉的屋内，宋明修死尸一般瘫倒在沙发上，血液从他满是牙印的手臂流逝，将沙发染湿大片。伴着空气中浮沉的血腥味，宋明修浅浅的呼吸，嘴角还挂着血迹。
　　他疼，身上和心里都疼。
　　原来以前过的中秋，并不是最痛苦的。
　　对血液的欲求折磨他的身心，让他忍不住伤害自己。还好，还好先前锁上了门，否者受伤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他自己了。
　　老张守在屋外，听着里边激烈的动静渐渐平息，估摸宋明修是折腾累了，这才离开。
　　翌日。
　　顾寒从医院回来，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他人呢？”
　　“还在房间没出来。”老张答到，“昨晚闹腾得厉害，估计是太累了，还在休息。”
　　顾寒点头，老张退出房间，带上房门。顾寒拿上浴袍，转身进了浴室。
　　午间，宋明修那头依旧没有动静。
　　顾寒心里思索，微微蹙眉，让老张取了备用钥匙，将宋明修房门打开。
　　门开的一瞬，血腥味扑鼻，顾寒迈步进去，四下打量屋内杂乱散碎的物件，最后目光落在的沙发上。
　　“有些失血过多了。”医生将一剂药水推入宋明修的血管，“差一点手筋就被咬断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顾寒看着宋明修那张惨白的脸面无表情的问。
　　“不出意外两个小时以后。”
　　“出去吧。”
　　医生离开，顾寒在床边落座，看着宋明修那双被咬得伤痕累累的手，心中不禁感慨，这家伙对自己下手也这么狠。
　　正想着，一段音乐蹿入顾寒耳中，寻声看去，宋明修的手机躺在不远处，屏幕闪动。
　　顾寒拿过看了一眼，备注“老妈”，思索片刻，接通了电话。


第二十五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儿子，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宋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阿姨，我是顾寒。”
　　电话那头瞬时变得安静，片刻，宋妈重新开口，“原来是，顾，小顾......”
　　天知道方才宋妈对于怎么称呼顾寒纠结了多久。
　　“明修他睡着了，您找他有什么事，方便的话可以先告诉我，等他醒过来我一定转达。”顾寒和宋妈对话，目光一直落在平躺的宋明修身上。
　　“害，没事没事。”宋妈笑得别提多高兴，“我就是想问问他，昨天中秋，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您别担心。”顾寒言语里含着笑意。
　　“那就好，那就好。不打扰你们小年轻了，有空一定要和明修一起到家里来玩儿，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宋妈乐呵呵的挂断了电话。
　　顾寒放下宋明修的手机，脑子里却还是方才和宋妈的对话。
　　两小时过去，床上的宋明修终于有了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药品的缘故，他喉咙干哑得厉害，人还没清醒，就接连几声咳嗽。
　　睁眼，顾寒拧眉的脸渐渐清晰。
　　“喝点水。”顾寒扶着他的后背，将温水送到他唇边，无微不至的样子。
　　宋明修大口吞咽，两只手火辣辣的疼，想动但好像不怎么利索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宋明修缓过劲儿，开口询问。
　　“今天一早。”顾寒又扶着他躺下，“我才走了一天晚上，你怎么就把知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顾寒轻拍两下宋明修裹着厚重纱布的手。
　　“艹，我就说怎么这么疼。”宋明修无力抬起自己那两只裹得像粽子的手臂。
　　“听说你工厂出事了，没什么大问题吧。”宋明修倒是有空关心顾寒了。
　　“没事，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你会上网吗？”宋明修明修点头接着问道。
　　顾寒微微愣神，想着宋明修这话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会。”顾寒实在想不出这个问题有什么内涵，只好如实回答。
　　“那你上网查查，作为一个血族的饲主应该注意些什么问题，特别是中秋。”
　　宋明修觉得这些事情自己是可以直接告诉顾寒的，但是如果让顾寒亲自去了解，效果应该会更好。毕竟他真不想活受罪了。
　　顾寒轻笑，作为血族，这些东西他当然也很清楚，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掏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引擎。
　　“原来是这样。”几分钟后，顾寒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小爷真是衰，这脚刚好，手又倒霉。”宋明修气得半死。
　　不过他没责备顾寒什么，毕竟工厂出事，顾寒这个当老板的肯定得第一时间站出来。
　　“你的房间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这几天先住这儿吧。”顾寒放下手机，“还有你弄坏的那些东西，这事我也有责任，所以就不用你赔了。”
　　“靠，你有点良心行不行，居然还想让我赔。”宋明修情绪一下高涨起来，“你干脆把我给卖了吧，看能卖几个钢镚儿。”
　　“开开玩笑。”
　　“一点儿也不好笑。”宋明修面色极差。
　　“好了好了。”顾寒的语气舒缓，真像是在安慰人，“你哪疼，我给你揉。”
　　“我全身都疼，快散架了，不过我更饿。”宋明修说着舔了下唇，咽口水。
　　顾寒这次算是听出了宋明修话里的意思，撩起袖子，露出手臂。
　　“允许你咬一口。”顾寒半带宠溺。
　　宋明修等的就是这个，自然不会客气，一口就咬了上去。
　　等他喝够，将顾寒松开时，顾寒的手臂上两颗对称的牙印，看起来怪可爱。
　　“现在好了，我和你一样了。”顾寒笑着放下袖子。
　　宋明修再度负伤，而且是遭殃了两只手，快递站那边儿又没法去了。
　　医生让他好好修养，别出汗，否则伤口会感染，到时候手都得废了。
　　宋明修忐忑不安拨通老板的电话，老板一听他又要请假一个月，非常委婉的建议他辞职。
　　宋明修也明白，物流站虽大，但不养闲人。与其被老板劝退，不如自己主动一点。
　　挂断电话宋明修收到了前几天上班的工资。
　　“害！”宋明休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顾寒下班回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宋明修唉声叹气的。
　　“我失业了，我失业了！顾寒！”宋明修委屈巴巴，“我不管，你要对我负责。”
　　“好好好，我负责，这件事都赖我。”顾寒笑，宋明修觉得那家伙就是在幸灾乐祸。
　　“给你免两个月房租。”顾寒在宋明修身侧落座，一副深明大义的得意样。
　　“最少三个月。”宋明修在顾寒面前竖起三根手指。
　　“行。”顾寒没多话，点头应下。
　　宋明修辞职，物流站还有不少他的私人物品，总归是要去拿走，再者他也打算亲自去和古飞道别。
　　古飞是他在蓉城的第一个朋友了。
　　“什么时候走？”古飞将一瓶冰可乐放在宋明修面前，突然反应过来他双手裹着纱布。
　　插上一根吸管，可乐被重新放回来。
　　宋明修低头猛吸一口，爽。
　　“一会儿搬完东西就走了。”宋明修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古哥你放心，就算我走了，我们也还是兄弟！”
　　“嗯。”古飞笑得勉强，“其实，我也要走了。”
　　“啊？”宋明修意外，“你去哪里啊？”
　　“我要离开蓉城一段时间，所以物流站这边也正准备辞职。”
　　这下换宋明修失落了，唯一一个朋友也要离开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过总会再见，好好照顾自己。”古飞说着情不自禁摸了摸宋明修的头发。
　　“好，一定会再见，那干杯！”
　　古飞释然一笑，“干杯。”
　　从物流站离开，一路上宋明修闷闷不乐，一句话没说。
　　“小宋，老板让我们先去趟公司，那我们现在过去？”老张开着车，从后视镜打量宋明修。
　　宋明修默默点头。
　　车开到顾氏地下停车场，赵助理早已经在这里等候。
　　宋明修跟在他身后，乘坐电梯上了二十八楼，进到顾寒办公室。
　　“顾总还在开会，您稍等。”赵助理将人安顿好，关门离开。


第二十六章 叫声老板来听听
　　宋明修百无聊赖的在顾寒办公室里绕圈，绕了大半小时，顾寒终于回来了。
　　“急着叫我过来，什么事啊？”宋明修心情低落，说话也冷冷的。
　　“你不是失业了，让我对你负责吗。现在我给你找了份好差事。”顾寒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到宋明修面前，示意他坐下。
　　“就在中秋，我那个秘书爬山把腿给摔瘸了，现在正好需要人顶替她的位置。”顾寒说得一本正经，“我觉得你就挺不错的。”
　　“秘书？”宋明修来了点精神，随后有些鄙夷的盯住顾寒，“不会是那种还要贴身的吧？”
　　“......”顾寒一时语噻，“叫你平时少看点狗血电视剧，偏不听。”
　　“切。”宋明修对顾寒的吐槽嗤之以鼻，“我一大男人，除了保养，什么都是粗枝大叶，我觉得自己恐怕难以胜任。”
　　“放心，赵助理会培训你。”顾寒勾住宋明修的肩，“都是些简单的事情，你没问题。”
　　“还是不要了。”宋明修的手被裹得严实，想掰开顾寒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都不行，“总感觉有问题。”
　　“包吃包住，月薪一万，还买五险一金，这么好的工作居然还没人要。”顾寒很是遗憾的叹气，“这世道，当真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