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没有介意的意思，眼睛还是亮晶晶的，趁着克拉克手僵住的一刹那，抓住时机往下一滑，把手往上撑一点，就重新看见游乐园了。
　　这时再左右看，就已经看不到那对行人的身影。
　　可那对行人走了，话却已经给他们听进耳朵里。
　　“他们好像把我们当成情侣了，”海拾兹说，他觉得有点奇怪，“我们看起来像情侣吗？”
　　他又想起来那对行人亲吻的画面：“就像...他们那样子的、会那么做的情侣？”
　　克拉克：......
　　虽然在职场上、在战斗里，他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但面对这种格外直白的问题，克拉克也难免有点抵不住，再次掩饰性地咳了一下，舌头顶着上颌，含糊地：“可能就是随便说说。”
　　海拾兹：“是吗？”
　　克拉克：“嗯，应该是吧。”
　　他们站在路边，又沉默了一会。
　　克拉克把手臂收回去了，自然地垂在身侧，但他的心情却不太自然，像打鼓点一样忐忑着，结果自己也不知道在忐忑什么。
　　就悄悄用余光看海拾兹的表情。
　　海拾兹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长得太好看，哪怕做出无表情浮动的沉思状态，都自带一种美人滤镜。哪怕他此刻只是单纯觉得疑惑，然后摸出哈利给的免费券，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
　　行人说的话，乍一听似乎毫无逻辑，还搞错了他和克拉克的关系。但仔细想想，还是给了海拾兹一点提醒。
　　于是他反复翻看免费券，总算找到了今天一切不对劲的来源。
　　哈利给的是这个游乐园的免费券。
　　确实不错。也确实写着大大的免费和仅限今日。
　　但下面有一行小字，似乎因为占的面积太小，又被免费和期限抢去风头，所以显得格外不起眼——然而明明这行小子，才是关联起以上两个单词的重要句段。
　　海拾兹认真地阅读这行小字。
　　[限定情侣享用]
　　原来如此。
　　这个游乐园还没进去，就全是情侣和粉色气息的原因找到了。
　　原来是今日有针对情侣人群的免费开放，这也难怪吸引一群小情侣，也难怪有人误会他和克拉克是情侣关系了。
　　毕竟普通的家庭聚会和携带小孩玩耍，除了父母不介意的感情需求外，基本上会避开这一天。
　　仔细一看，那边检票处的服务员，也会在接过免费券后，甜美地为面前的情侣送上感情顺利的祝福。
　　“啊......”
　　海拾兹明悟了：“所以我们今天要是想进去玩的话，得作为情侣参加吧。”
　　克拉克也顺着海拾兹的视线，注意到那行小字。他眼睛瞪大，双手垂得都更加不自然了。
　　“作为情侣？”克拉克重复。
　　“毕竟今天是限定情侣免费，”海拾兹自然地，“所以我们想进去，不管怎么样，得装作情侣吧。”
　　克拉克复读：“装作情侣。”
　　海拾兹点头：“毕竟来了，不能白跑一趟。对了，你介意吗克拉克，你要是介意...”
　　克拉克不自然地：“我倒是不介意，但是。”
　　“那就没关系！”
　　海拾兹已经盯上了远处高高的游乐设备，不少情侣坐在飞绳上的座位里，倍感刺激地大叫，很好玩的样子。
　　夕阳已经逐渐爬了上来，光线又暖又暧昧，海拾兹仰头期待地看的样子，在这样极具氛围的灯光下，倒有了看灯下美人的朦胧感。
　　让人很难不产生爱慕、怜爱的心情。
　　今天是他第一次上学的日子，也是克拉克下定决心要维持和海拾兹好朋友关系的日子。
　　照这个理，不管海拾兹今天对他提出什么要求，哪怕是要飞天上玩，克拉克自诩照顾人的成熟工作者，也会毫不吝啬地满足他。
　　更何况现在。
　　海拾兹只是想进这个游乐场玩。
　　克拉克想：完全无法拒绝。
　　于是点着头，应下海拾兹说的提议，跟海拾兹去检票处进游乐场。
　　拿着票来的情侣不少，到这个点了，也有不少小情侣跟他们一样排队检票。
　　工作人员很老道，也不会扫人兴致，接过票只是观察了情侣们的小动作，就笑眯眯地盖章交还，允许通行，显然是认可了那些人的情侣身份。
　　人群一点点往前挤，他们也一点点靠近检票员。
　　海拾兹看着前一对情侣。
　　他们互相揽着手，在检票员微笑观察的时候，自然地开始亲吻，顺利获得了盖章后的票据。
　　热恋中的情侣，果然是很不忌惮显摆的。他们亲吻就像喝水一样顺畅，又或许他们在来这里之前就想好了要好好亲密一番。
　　眼看着就要轮到海拾兹。
　　海拾兹和克拉克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什么。
　　“要挽着手吗？”
　　“要的吧。”
　　于是两人伸出手，交叉在一起，皮肤碰触带来的热量，感觉比嘴里呼出的紧张的空气还要炙热。
　　克拉克做出这个迁就的姿势时，显得紧张到极点，耳朵红了又红，还得放平呼吸，以免过于激动，在人群中投射出热视线。
　　这个姿势...实在是很陌生，但挽着的人却很熟悉。
　　虽然知道是在假装情侣，知道他们还只是朋友，却也觉得口干舌燥，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好不容易感觉姿势调整好了，略微往下一伸，又下意识般捉住了下边的手掌——海拾兹的手。
　　姿势于是又变得像相挽中，十指交握了。
　　...好奇怪。克拉克立刻想抱歉地松开手指，却被反向握紧了手。
　　“这样会显得我们更像情侣一点吗？”海拾兹握着他的手，求知若渴地问。
　　克拉克便不好抽手了，虽然他此刻手掌也莫名麻麻的，有点挪不动的错觉：“有吧。”
　　再过一个情侣，就要轮到他们。
　　海拾兹此刻倒是有点紧张起来，再次确认他们伪装的姿势，关注前方情侣的动向，一边学习着他们的举动，一边问克拉克：“我们不会过不了吧。”
　　克拉克倒没关注前一对，他关注点全在自己的手掌上：“不会吧。”
　　他总算提起点注意力，看向前方，有理有据地分析：“一般这种观察，为了提高客户活跃度，只要拿了票表现有一点亲昵的，都会让放进去的。”
　　“哪怕要观察仔细点，顶多让我们更靠近些，做点他观察职责内的亲密动作，也会放行的。”
　　海拾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样啊，那万一我们被要求了...”
　　克拉克：“那就得做点亲密的动作了。比如...”
　　他说不下去了，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前方，带着海拾兹也一同看前面。
　　前方，又是一对颇为热情奔放、现场亲吻的小情侣。
　　那么答案也很明了...比如，亲吻。
　　海拾兹总算感到点紧张了，他咽了口水：“你的意思是...”
　　“不不不！”
　　克拉克慌乱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抱歉抱歉！”
　　“......”
　　“......”
　　一时间没了声音。
　　那对情侣获得了盖章后的票，喜滋滋地走进去了。轮到他们后头的克拉克和海拾兹，准备往前递票。
　　但在过去递票的前一秒。
　　克拉克却敏锐地听到海拾兹的声音，在思考或是自言自语似的：“亲吻...和克拉克...”
　　“好奇怪，这样联想。”海拾兹跟自己说，“但是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克拉克脚步一顿。
　　他感觉自己的热视线，下一秒就可以改名叫热手臂了，和海拾兹贴着皮肤的地方，像火一样燃烧起来，温度一点点蔓延上脖子，快带的脸部也烧起来。
　　思考快要停滞了。
　　但克拉克却仍然忍不住地重复想：不生气吗？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吗？
　　那......
　　他怎么觉得有点高兴？


第103章
　　“您好, ”检票员微笑，“请出示票据。”
　　一如既往地。
　　他在略微等待后, 获得了客人递过来的两张票据。
　　只是伸手接票据, 这么简单的动作，服务员却已然清楚这张票据的类型。
　　倒不是说他多么熟悉各种票据的触感，而是因为客人们的动作。
　　他看着这张票据，从那位脸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客人手上递过来。
　　这位客人不仅脸上好看得过分, 每一处五官像雕刻般精致, 就连递票过来的手腕, 也骨节分明, 整个人宛如深山里笔挺松竹，只是沾着花香。
　　真是个美人。
　　纵然看了一天的人产生了审美疲劳, 可面对这种等级的美貌, 检票员还是不由得生出欣赏之情。
　　于是在检查票据的同时，也没忍住多看了这位客人两眼，让眼睛舒缓一天工作的劳累。
　　然后立刻被注视了。
　　检票员：“啊。”被发现了。
　　略微严肃注视他的人，是陪伴在美貌客人身边的高大男性，穿着很简洁朴素，是普通上班族的打扮。
　　可偏偏身材相当好，背脊宽厚, 严肃盯着人的时候，哪怕没有刻意露出凶狠的模样, 仍然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像被长辈盯着。
　　无声地提醒他, 不要做出过分的举动。
　　给检票员这种沉重感的家伙，手上还似乎有一点僵硬地挽着美貌客人的手臂。
　　偏偏两人有些自然地十指交握。自然到仿佛这两双手就应该重叠在一起。
　　检票员：...是小情侣吧？就是小情侣吧。
　　还是刚开始谈的那种。
　　他怀着这种心情, 仔细看递过来的票据, 果然找到那一行[情侣限定]的小字。
　　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两位果然是情侣来着。
　　虽然这对比较腼腆，除了握手基本上就没什么举动，但也几乎不用再做观察，就可以这样下判断了。
　　仔细想想，有这样好看的男朋友，刚开始谈恋爱的会多加警惕，也算是情理之中。
　　大概是看得有些久了，那位美貌的客人探着头问他：“怎么啦？还要做什么吗？”
　　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问完这句话，这位客人居然露出一点紧张的表情，耳朵也悄悄红了点。
　　“不，没事。”检票员迅速盖上印章，将票据双手交还给客人，“祝你们游玩愉快。”
　　“哇！”
　　那位美貌的客人似乎很吃惊这个结果，激动地身子倾过来，单手接票据，另一只手兴奋地抓紧和高达客人相握的地方，显得感情更好了。
　　“成功...唔不，我是说，可以顺利玩了！”美貌客人喜滋滋地扭头说。
　　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手，正在不自觉地握紧。
　　...还在十指交握。
　　于是检票员眼睁睁看着那位高大的客人，分心地看了好几眼手，才笑着应下：“好。”
　　不过，他们就算再高兴，似乎也没有做出进一步的亲昵举动了。
　　所有的亲近似乎在手臂处达到顶峰，不知道是双方太过拘谨，还是比较内向，连一个亲吻都没有出现。
　　只是蹦跶着，脸或者额头略微靠近，便有一方默默地紧张红脸。
　　真纯情啊。
　　检票员忍不住感叹，继而重新摆起笑脸，热情迎接下一对客人：“您好，请出示票据...”
　　--
　　游乐园本身项目算不上多。
　　但比起新颖感，游乐园更能带给人的，是人们群聚在一起时的体验感，和不同友人进行简单玩耍的欢乐。
　　和不同的人来，体验到的情感和快乐也是不同的，这大概就是游乐场经久不衰的原因，本质上还是和随同人的交流玩耍。
　　和哥哥来是一种感觉，和克拉克来又是一种感觉。
　　“哥谭也有这个。”
　　海拾兹给克拉克指远处一个小摊子。
　　“嗯...都卖这个吗？”克拉克说。
　　“对。”海拾兹认真打量那个摊子，“完全一样的呢。”
　　“很火爆呢。”克拉克点点头，他似乎说话变得简洁起来。
　　海拾兹狐疑地看过去，感觉克拉克经过检票处后，还是一样的拘束。
　　这就让他有点困惑了：“克拉克。”
　　克拉克：“嗯？”
　　“我们通过了哦。”海拾兹提醒他，“我们已经伪装成功了！”
　　“...嗯，是啊。”
　　克拉克还是欲言又止，几次张嘴，又喉头滚动，重新合上了。
　　人还是很多，挤来挤去，欢闹着说话，在他们身侧路过，奔向各个店铺或是游乐设施。
　　海拾兹却从兴奋中醒过来，认真地看克拉克的表情。
　　比起各种喜欢的娱乐，还是好朋友的情绪更重要。
　　他尝试从克拉克的表情里，读清楚对方不开心的原因，于是顺着克拉克各种别扭情绪的指向，渐渐地看向这些情绪引起的源头。
　　——好像是手上。
　　这时候低头。
　　才好像发现...虽然放开了挽着的动作。
　　【但还在牵着手】
　　牢牢地、十指交握着，一只细长的、不常运动的少年手掌和一只肤色略暗，却很大、布着些成年人茧子的青年大手，似乎很亲密地交叠。
　　交叠在一起，从快要到检票处，一直拉着到了游乐园内部。
　　海拾兹看着，愣了一下。
　　好像一道电流突然传入脑袋里，让他惊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滋味，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紧的手。
　　再怎么样，他也有基本的常识——这动作为了伪装和好朋友做一下可以，但一直握着，未免太过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