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寒想到自己送钱时,对方给自己的答复,深吸一口气,道:“如果真是有人预谋的话,那就太可怕了,希望警方能早日抓到凶手。”
程元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白江寒想了想后,问道:“容先生的葬礼是什么时候啊?”
程元铎扭头看向他:“你想去?”
白江寒点了点头:“虽然我和容先生因为你立场对立,但他还这么年轻,真的是很可惜,我和他好歹相识一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去祭奠一下,送送他。”
程元铎握住他的手:“你有心了,只是你去的话,容家人恐怕会为难你,到时影响了告别仪式,对谁都不好,所以,你还是别去了罢。”
容舒阳死了,白江寒心里是万分高兴的,但他是绝对不会去参加容舒阳的葬礼的,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之所以说要去,是因为他笃定了程元铎是绝对不会让他去的。所以,白江寒装作考虑了一会儿的样子,然后有些遗憾的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不去了,在家祭奠也是一样的,不过,你记得帮我送束花儿。”
“好。”
第七十三章
容舒阳葬礼的这天,天气非常晴朗。
容老太太和容鸿远都穿着黑色的礼服,胸口别着一朵小白花,神情悲痛。就连向来不喜欢的陈青润和容柏康也来了,只不过,他们站在容老太太和容鸿远的身后,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葬礼并未大办,只通知了一些与容家交好的家族,所以,来吊唁的人并不多。
站了大半天,容老太太也有些累了,她刚刚在徐管家拿过来的椅子上坐下,就听到从门口传来一阵低低的议论声,紧接着一个脚步由远及近,最终在容老太太面前停下。
“奶奶。”
容老太太抬头,看着眼前的程元铎,还没说话,就听到容鸿远低吼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爸’这个字,在程元铎的嘴边绕了一圈儿,终是改成了:“容叔叔,我就是想送送舒阳。”
容鸿远冷笑一声:“不用你送,他跟你结婚三年,过得什么日子你自己心里清楚,当不得你如此厚爱。”他说着,眼睛一下红了起来:“人在的时候,你不好好对待,整天和你外面的那个小三鬼混,现在婚也离了,人也不在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程元铎想要说是容舒阳坚持离婚的,可想到,离婚是自己先提出的,便垂下眼眸,嗓子发涩的说道:“容叔叔,对不起。”
容鸿远把头扭到一边:“不用说对不起,只要你离开就好,而且,我觉得,舒阳恐怕也是不愿意再见到你的。”
程元铎抬头,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门口那边传来一小声惊呼,程元铎和容鸿远等人往过看去,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青年逆着光走了进来。
这个青年,身材修长,额前的头发用发蜡高高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目光清冷又疏离,正抿着嘴唇看着这边。
随着青年的不断走近,程元铎不自觉的就将呼吸放到最轻,身侧的手也不可抑止的轻颤起来。
“阳阳,阳阳!”
最先出声的是容老太太,她站起来,泪眼婆娑的看着青年。
容鸿远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人不可能是容舒阳,但他眼里依然充满着不可思议:“你,你是——”
容瑾涵笑着叫了一声‘奶奶’后,抬头看着容鸿远说道:“我叫容瑾涵,是舒阳的孪生哥哥,也是你的,儿子。”
容鸿远的眼睛瞬间睁大,他扭头看向容老太太:“妈,他,这——”
然而,容瑾涵没再给他惊讶的时间,他抬手看了看表,说道:“对不起,我去门口接个人。”
容鸿远怔忡的点点头。
旁边没收到一个眼神关注的程元铎楞楞的看着容瑾涵的背影,眼都不眨,心里情绪翻涌。
程元铎的目光,容瑾涵自然是有感觉的,不过,他并不在意。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子正好停下,车门打打开,萧云庭下了车,看到他后,点了点头,走到车子另一侧打开了车门。
下了台阶走到车子旁边的容瑾涵伸出自己的手:“妈妈。”
王婼把自己的手放在容瑾涵手里,下了车,问道:“你弟弟就在里面?”
“是的。”
王婼抓着容瑾涵的手紧了紧:“走,陪妈妈进去。”
容瑾涵拉着王婼,萧云庭跟在一侧,三人进了灵堂。
“阿婼。”
三人一进来,容鸿远的目光就被容瑾涵身边的那个人完全吸引了,虽然二十多年没见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他这才蓦得发现,原来自己从未忘记过她。
容瑾涵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容鸿远和容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好久不见了。”王婼看着已经满头白发的容老太太,说道。
“好久不见,阿婼,这些年,你怎么样?”容老太太拉住她的手。
面对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的老太太,王婼温柔的回答道:“我挺好的,这些年,辛苦您了。”
容老太太的声音一下哽咽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把阳阳照顾好。”
王婼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容老太太的手背:“怎么会,您把阳阳教养得很好。”
容老太太又落下泪来,王婼哄了一会儿,等容老太太情绪平复了,这才扭头说道:“鸿远,好久不见。”
容鸿远觉得胸口发闷,好像一大团棉花堵在了那里,肚子里好似有千万句话,但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的眼里闪过无数无法分辨的情绪,最终却只化成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阿婼。
容鸿远在心里轻轻的叫道。
两人年少热恋中被强行拆散,又经年未见,情绪未免过多的外露了些,只不过,这情绪中并没有什么恋慕,反倒像是多年未见却可相互托付的好友。
不过,无论是容鸿远还是王婼,在商场沉浮多年,情绪外露也就那一瞬间的事儿,两人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状态,王婼看了一眼容鸿远身后一脸警惕的陈青润,移开目光,说道:“我去看看阳阳。”
容瑾涵扶着王婼去了灵前,跟在后面的萧云庭却被程元铎一把抓住了胳膊。
萧云庭停下脚步,眉头一挑:“程总这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程元铎想起刚刚青年的自我介绍:“你为什么和舒阳的哥哥在一起?”
萧云庭挣开他的手:“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和瑾涵认识吗?”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程元铎脑子里闪过他曾看到过的萧云庭和容舒阳在一起想谈甚欢的样子。
“我没必要告诉你。”萧云庭的神色发冷,说完,就抬脚要走。
程元铎一个侧身,挡在了他的面前:“这个所谓的容瑾涵其实就是舒阳吧。”那双眼睛里的光亮,他曾在容舒阳的眼睛里见过,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舒阳根本就没有死,对不对?”程元铎紧紧的盯着萧云庭的脸,一丝表情变化也不放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恨我,所以才联合你,一起演得戏。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
第七十四章
程元铎的话,让萧云庭脸上浮上冷笑。
他眯起眼睛,将程元铎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对上他的目光,冷冷的说道:“我不知道程总哪儿来的自信,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瑾涵确实是舒阳的哥哥。”
“那前两次宴会,你怎么会和舒阳在一起?”
程元铎把萧云庭当成对手多年,知道他是个冷漠的性子,跟他无关的人,哪怕是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哪怕是合作伙伴,除却工作上的事,他也一概不理的。
萧云庭的目光越过他,落在前面不远处扶着王婼的容瑾涵身上时,变得温软,只是声音还是有些冷然:“受人之托,关照一二罢了。”
程元铎扭头看了眼容瑾涵,又回头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萧云庭斜了他一眼,然后绕开他,丢下一句:“这就不劳程总操心了。”
程元铎抬脚就要跟上去,却被徐管家叫住了:“程先生,您的心意,我们容家已经收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程元铎还没弄明白,怎么可能想离开。徐管家却声音一冷,脸上的温和也褪去了大半:“程先生,请你离开。”
程元铎本来就底气不足,而且他也不想扰乱了祭奠,回头又看了一眼后,便抬脚离开了。
萧云庭鞠了躬后,走到容瑾涵身边:“阿姨,您节哀。”
双眼微肿的王婼点点头:“谢谢云庭。前些日子麻烦你照顾舒阳了。”
王婼根本不知道容舒阳早就自杀离世,容瑾涵怕她伤心过度,只告诉她容舒阳是遇到了车祸。
萧云庭看了容瑾涵一眼,说道:“我是瑾涵的朋友,应该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应该的?
王婼微微笑了笑,没再说话,萧云庭对容瑾涵的心思,她看得清楚,不过,这就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了,她这个做长辈的,是不会随便插手的。
这时,容鸿远走了过来,他看了看王婼,又看了看自己的另一儿子,有些急切,又有些无措的说道:“你们,你们现在住哪里?”
王婼回答道:“我们有住处的。”
容鸿远:“能告诉我地址吗?”
王婼本来想拒绝,但看到容鸿远期待的目光,心软了:“我和瑾涵住的地方叫明葭山庄,地址是——”
她说出一个地址后,容鸿远轻声重复了一遍,又小心的问了一句:“我,可以去找你吗?”
王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可以。”
容鸿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情好了一些,他的目光转向王婼身边的容瑾涵:“你是瑾涵?”
容瑾涵点点头:“是的,我是舒阳的双胞胎哥哥。”
容鸿远眼睛一红:“也是个好孩子。”说完,他扭头跟王婼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是我的孩子,怎么会辛苦,”王婼拉住容瑾涵,与他对视一眼后又说道:“倒是舒阳,这些年,辛苦老太太了。”
容瑾涵每年都会回国见容舒阳,母子俩虽然没见过面,但容瑾涵每次都会跟她讲容舒阳的事,从这些事情就可以看出,容舒阳被教养的非常好。
容鸿远想起当年容老太太从王婼手里接回容舒阳时所用的手段,只觉得非常羞愧。
毕竟是曾经爱到骨子里的人,王婼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年舒阳病得那么重,如果不是老太太把他接走,我恐怕也养不大他。”
她想了想,又说了一句:“你别多想,我从来没怨过你们。”
容鸿远嘴唇动了动,点了点头:“休息室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王婼看到有吊唁的人来了,点头道:“好。”
等到祭奠结束,容鸿远亲自捧起了容舒阳的骨灰,小心的放到了墓地里。
站在前排的容老太太和王婼顿时哭得不能自已。
容鸿远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扶着容老太太说道:“妈,别哭了,舒阳看到会难过的。”
容老太太心情悲痛,又加上劳累了一天,很是疲惫。她跟王婼说了会儿话,才坐车先行离开了。
容瑾涵看出容鸿远和他妈妈有话要说,想了想,便和萧云庭一起去取车子,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两人说话。
“阿婼,对不起。”
“别这么说,虽然我们俩没在一起,但你给了我世界上最富贵的礼物,我很感激你。”
“可是,当年如果我——”
“鸿远,当年的事,并不是我们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解决的,你父亲也是为了你,为了容家着想,你不必怨恨他。”王婼笑了笑,言语中可以听出她的释然:“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何必梗梗于怀呢?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而且,到现在,你应该非常了解,他当年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更何况,”王婼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容鸿远的身后:“你现在有你的家庭,也有你的责任,过去的事不应该成为阻碍你的存在,不然,我还怎么能见你?”
王婼的话,让容鸿远知道,他们俩是再也不可能了,可是同是,他的心里又仿若放下了背负多年的包袱一般,轻松了许多。
萧云庭开车停在了王婼旁边,容瑾涵拉开车门:“妈,走吧。”
王婼上了车,跟容鸿远说道:“快回家吧,有人在等着你呢。”
容鸿远看着车子驶远了,这才回头,就发现陈青润站在不远处,正等着他。他怔了怔,然后露出一个笑容,走过去,拉住陈青润的手,说道:“走吧,回家。”
陈青润眼睛酸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扬起一个笑:“好。”
萧云庭开车将容瑾涵和王婼送到了明葭山庄,然后就离开了。他不是不想留下来陪着容瑾涵,但他清楚,容瑾涵现在肯定有话要跟他母亲说,自己留下来,就有些不合适了。
只不过——萧云庭的双眼眯起,里面闪过危险的光芒,刚刚容瑾涵和他去取车的时候,早已离开的程元铎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拦住了他们,非要找容瑾涵说话。
在容瑾涵的要求下,萧云庭自己去取车,而他却和程元铎站在那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