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乔映秋都只是个工具人。
这事还是气急败坏的乔映秋自己曝光的,她人财两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为了赚钱重新回到了演艺圈,但她淡出好几年,市场早就是年轻那代的了,复出不是那么容易的。
《芦洲月》火的是谢迎年也不是她,婚姻失败,事业也不见气色,人生道路越走越窄。
以至于后来意志消沉,性情大变。
说来也是唏嘘,那场惨剧发生在上流人士的酒会上,乔映秋虽然地位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好歹是拿过重量级奖项的知名演员,收到邀请函很正常。
乔映秋其实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虚与委蛇地陪酒赔笑,她既不善交际也不胜酒力,这些采访的时候都说过。所以大家都觉得她那次像是被卷入了宿命的洪流里,是命该如此的结局。
怎么就正好参加了那次酒会,怎么就正好遇到了让她火冒三丈的那家人——始乱终弃谎话连篇的前夫,嫌贫爱富不认亲妈的儿子还有咄咄逼人阴阳怪气的贵妇,怎么就正好吵着吵着从露台上不慎跌落是后脑着地……
无数的巧合,乔映秋殒命得突然,还是厮打的时候自己失足坠楼的,现场都有人证,警方调查取证的结果也不是谋杀。
她花钱大手大脚的,落魄了以后吃穿住行也不肯缩减开支,除了固定给远在他乡的妈妈转生活费以外就没剩什么了,留下来的那点遗产也没办法保全影后昔日的体面风光大葬。
最后还是圈内的一些朋友联合凑钱办的葬礼,钟克飞带着儿子恬不知耻地来凭吊前妻与亲妈。哭得那个伤心,回头的刹那,大的那个就被风评脾气很好的谢迎年给一脚踹翻了,小的那个石化当场,以为自己也要被踹。
视频流传到网上,评论全都一边倒,说谢迎年踹得好。还有一些不正经的评论,说《芦洲月》她踮着脚尖晾衣服的那幕,一双月光下的长腿就很适合踩人,四舍五入也算满足了性癖。
在这整件事里,就算再微小的细节,也压根没钟迦什么事。
要不是闹这一出,谁知道那对鸡毛满地飞的夫妇还有这么个女儿,算算年龄,好像跟贺家的准继承人贺力夫一样大,很可能乔映秋当时就是一胎怀了两个,钟迦也许是没人想要的附加品。
论坛里的那个匿名贴激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尤其是没经历过这件事的,营销号整理出来的九宫格被疯狂转载,其中有一张图片当年淹没在了葬礼各路人士的reaction里,尘封许久又成了钟迦是乔映秋女儿的实锤。
站位的远近透露出亲疏,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牵着豆芽菜似的女孩,位置都很靠前,因为两个人衣着朴素,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没人往子女那方面想,以为是远房亲戚。
那个时候像素也不高,网友修复了这张照片,放大以后,吃瓜的那些人悔得咬舌根,长成这样能不是亲的吗?那会儿什么眼神啊?
因为突如其来的瓜,钟迦的知名度更高了,刚认证不久的微博涨粉很快。
她本来就有点流量,大一进校那年在音乐节上与学姐陈况结缘,在对方的组织之下,志同道合的几个朋友组了个中不中洋不洋的四不像乐队,取名都随便极了,就叫凑合。
凑合在短视频平台上有个账号,没有团队运营,四个人轮流管,发视频也发日常,想不起来就长草,想起来了就刷屏,粉丝都习惯了。
开始走红是因为翻唱了一首老歌,陪伴了几代人的KTV必点曲目,主唱陈况开头就用一段秦腔炸场子,无意间刷到这个视频的人都舍不得划走,中西交融的曲风新鲜又和谐,乐队成员的颜值还很高,一路视听盛宴到末尾,又被钟迦的琵琶solo惊艳到头皮发麻。
钟迦完全不知道最近补档的有多少人跌进了坑里,她真的很喜欢音乐,没什么目的性,这种纯粹使得她沉浸其中的时候氛围感特别强,很容易感染人。
现在追星也流行买股,钟迦这样的头顶名导光环还自带养成的快乐,所以她出发当天机场也聚集了不少人,还有记者。
施恒家里老人生病了,要晚几天再飞过去,只有阿茶跟着,路人毕竟占多数,场面还算井然有序。
中年直男经纪人的认知里很可能没有死宅这个群体,建议钟迦带点解闷的东西,要在崇乡待几个月,怕她无聊。
钟迦就带了吉他,凑合乐队的几个人中西结合,玩民乐多一点,但缺现代乐器也能上。
琵琶从小就学,已经玩得很熟了,吉他虽然也是弦乐器,但还是不太一样,她自学的,弹得没那么得心应手。
钟迦穿着黑色的卫衣外套,牛仔裤还是照例破了好几个洞,里面也没秋裤,二十岁的大学生不知老寒腿的痛苦,膝盖露得相当年少轻狂,白色的球鞋是国民老字号,百来块钱一双。
看着很像差不多价位的私服,她这衣架子的身材倒还穿出了奢牌的味道。
公司没怎么压榨,但学校跟表演班两边的课都在上,老师还都留了作业,钟迦有好多天没沾过床了。来机场的路上补了个觉,下车还是困,钟迦走着走着迷路了,她喊了声阿茶姐姐,除了阿茶以外的好几个女孩也应了,还夸她声音好听。
钟迦没太听清,问她们说的什么,然后被齐声的夸赞弄得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头盯着鞋尖,卫衣肥大的衣袖甩啊甩的。
阿茶回头找她,钟迦正要跟着走,人堆里又有一道声音说她同手同脚很戳萌点,背着吉他的女孩被自己绊了一跤,周围全是笑声。
“迷路那段也录进去了?你们下次又要笑我了。”钟迦戴着黑色的口罩,更突出了鼻梁以上的五官,野生眉没那么细,还显得有些凌乱,眉骨立体,瞳色偏深,单论眉眼是放到男生里也要直呼大帅比的程度。
“电影里的角色要弹吉他吗?”
钟迦:“不是,我带进组里无聊的时候玩玩。”
她戴的白色针织帽什么图案也没有,是全网都找不到同款的地摊货,长发垂落到胸前两侧,弧度笔直而利落。
“喜欢玩游戏吗?”
“只会玩斗地主消消乐,别的游戏我反应慢。”
“可是你琵琶都弹出了残影。”
“练出来的,肌肉记忆,我平时手很笨,围巾学了很久才会织。”
钟迦手里拿着登机牌,一边聊天一边走,她最开始有点紧张,但聊着聊着就好了。不知道是谁嚎了声弟弟,然后是起哄的喊声,还有喊儿子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还没有喊老公的,毕竟自己才二十岁,还没到法定婚龄,这么想着,她突然汗毛直立,为什么还有男的娇滴滴地说好帅啊……
阿茶买了咖啡,钟迦将口罩扯到下巴喝了一口,另外半张脸露了出来,英气被包裹在舒展的五官里,最贴合的标签反倒是温润与标致。
也就是今天裤子没穿对,松松垮垮的遮住了又翘又紧致的屁股,卫衣也伪装出了平胸,不然她的风格还是很女的,也不会惨遭泥塑,怪只怪渣爹给的那双眉眼,放在女儿唇红齿白的脸上真的很有少年感。
过不多久,两人登上飞机了。
头一次坐头等舱,位置靠窗,遮光板关了,钟迦在头顶的阅读灯光下翻开了剧本的扉页,电影名字叫做《第三者》,这是一个发生在千禧年初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忘记定时了,抱歉。
对了,因为怕被关进疯人院,老谢很能忍的一个人,发疯要到中期左右,真正地do也要蛮久以后,不过有戏中戏可以提前嘶哈~
后天见~许愿申请榜单的时候收藏破300评论破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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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迦入坑bot:
崽崽喜欢吃一切奶制品。
1楼:知道了,我这就给女鹅买酸奶!
2楼:奶片也好吃!呜呜呜小时候的奶片又便宜味道又浓。
3楼:联动一下最近那个内衣广告,所以谢老师的胸是被嗦大的吗?
4楼:混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5楼:混入了什么奇怪又有趣的东西……
谨防绿字幻想症→/不生子不育儿,无孕期喝奶play/
---------感谢名单----------
第5章 电影开机
孔偲是外地人,籍贯的那个县份跟崇乡同属于一个省,只不过一个在西边一个在南边,也是群山环绕经常下雨。
她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当妈的没什么收入,被法院判给了重男轻女的爸。重组家庭的老婆给生了个儿子,男人欢天喜地大办宴席,本来以为圆梦了,结果是个自闭症。
一边是有手有脚的闺女,一边是都五岁了还会淌哈喇子的儿子,患的自闭症是低智商那类的,从确诊的那刻起就决定了这辈子的曲线,平平淡淡的一生,没有意外都要低呼阿弥陀佛,更不要奢求什么惊喜了。
两相权衡,勉强算个知识分子的男人还是觉得口齿不清的儿子喊的爸好听。
家里的支出越来越困难,孔偲早餐多吃一个蛋都要被嫌她花钱多的亲爹白眼,她也早就受够了茶言茶语的后妈,正好关系还可以的表姐嫁去了崇乡,她找了个借口也跟着去了。
孔偲没什么本事,学历就到初中。不尴不尬的十六岁,很不好找工作,只能在理发店里当个洗头妹。
店面很小,玻璃门的金属部件都生锈了,孔偲一度以为是干那种生意的,每次上下班都心惊胆战,生怕泡面头的老板说:“小孔啊,你伺候一下这位吧。”
结果伺候就是伺候,没有半点弦外之音,老板的胆子都用在了发型上,其他时候胆子都很小,不敢沾黄赌毒。
这位,孔偲有点犯恶心,都多久没洗头了啊,满手的油,感觉能炒菜。
头围也很大,那么长一匹毛巾差点儿包不住,孔偲低着头洗手,那位客人自己从躺椅上起身去了外面理发。
来崇乡的第二年,孔偲已经快十八了。
兜里的诺基亚响起了五块钱包月的彩铃,她没出过省,却很向往外面的世界,这种华而不实的流行像是一道桥,会觉得自己有了个凭借,在慢慢走出去。
“喂?”孔偲的声音有点柔,外面正下着雨,沿着屋檐的细密雨线,暂时没什么客人了。
“孔偲,我跟你说我今天可算是见世面了,我们楼里住进了个女人,漂亮得要死,那些男人眼睛都直了。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们一起吃个串串边吃边聊,唉我觉得她好像是外省的,穿得就不一般……”
故事的开头大概就这样。
钟迦演的孔偲是主视角,阮听是各种意义里闯入的那一方,她从沿海的一线城市来到崇乡,以三十多岁女人的成熟与来路未知的神秘勾起了孔偲所有的好奇,然后,她也跌进去了。
阮听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将就几个月的地方成了魂牵梦萦,牵绊住她这辈子脚步的泥淖。
两个人在阴雨连绵的南方小城织了一张谁也别想逃出去的网。
编剧是农斯卿的好朋友,合作了很多次,这次听说也是定制,农斯卿想借告别之作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较真的话也不是2000年初,要早很多,但这个背景也不会影响什么,当时跟千禧年一样,社会上对同性恋的舆论还是很收紧的。”农斯卿在发布会上如是说,“不像现在,同性婚姻都快合法了,年轻人可能很难理解以前是什么情况。”
片名叫做《第三者》,在阮听跟丈夫充斥着暴力与争吵的婚姻里,孔偲是第三者。
很多人都是这么理解的,农斯卿对此并未发表看法,一笑置之。
钟迦从签约开始就恶补了很多农斯卿的电影,说实在的,不是她的口味。
娓娓道来,节奏很平缓,是对文艺片不感冒的年轻人在电影院能睡过去的催眠物。奇怪的是,钟迦总是能被戳中某个点,有时候是因为一句台词,有时候是因为光影,有时候是因为角色的情绪……
好像是一股蛰伏了很久的力量,在突然之间爆发,冲击力大得脑子都中止了思考,叩响心门的那个频率又急又快。
等钟迦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甚至做梦都是电影里的情节,人物的意难平像是她的意难平,得缓好几天。难怪农斯卿的那几部代表作过了那么多年还是有人截图当背景,也不用修图美化,自带噪点更有质感。
钟迦觉得“第三者”应该还有别的含义,农斯卿很少会这么简单明了地袒露电影的核心。
崇乡县没有影视城,之前倒是有个导演专业的大学生回到家乡弄了个毕设,在网上小火了一阵,但也没布景。
农斯卿大手笔弄的实景贯穿了整个街区,除了筒子楼还有菜市场,剧本里出现的所有场景都包含在内,她对电影向来舍得花钱。
今天是《第三者》开机的第一天。
钟迦赶早来的,她坐在剧组的商务车上望向窗外,崇乡县没有想象中那么落后,代步工具不是小三轮,而是白绿相间的出租车,大家手里拿着的也不是诺基亚小灵通,偶尔还会见到几个穿着汉服或者jk制服的年轻人。
实景地就在附近,司机说到了,钟迦下车的瞬间有点惊呆了。
眼前犹如一张老照片。破破烂烂的街道,井盖掀起,垃圾桶瘪了进去,两边都是些铺面小得像是挤出来的门店,楼下开店,楼上住人,二楼的窗帘有漂亮的,有用床单布将就的,还有用旧报纸糊窗户的。
道具组的一个老师正蹲在“兴发超市”的简陋招牌底下,玻璃烟柜缠着黄色的宽胶布,像是以前被人砸过,他利落地填充烟盒道具,卡在卷帘门门闸上的纸箱里还歪着用黑色碳素笔手写的白色纸壳价目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