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其蓁不适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柳絮迷了眼，一时又涩又痒，当她下意识想伸手揉揉时，温予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我看看。”温予停下脚步侧过身，一只手托过叶其蓁脸颊的同时，自己也凑近，细细盯着叶其蓁的眼睛检查。
　　这样的距离和触碰，成功让叶其蓁转移了注意力，她以前总觉得温予什么都不在意，却忽视掉了一点，温予对她分明处处在意。当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在意什么时，是极度明显的一件事。
　　“没事。”叶其蓁声音小小的。
　　温予留意到叶其蓁有着淡淡的黑眼圈，“昨晚没睡好么？”
　　“有点。”叶其蓁承认。
　　“昨天心情不好？”温予这么问时，潜意识在期待着什么答案。
　　叶其蓁就近凝视眼前的面庞，不语，相当于默认了温予的说法。她是心情不好，只是听到些温予和其他人暧昧的话，就难受得不行。她怕温予喜欢别人。
　　昨天的事发生以后，她们今天再见面，氛围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当两个人对彼此都暗藏情愫，即便再试图掩饰，也做不到滴水不漏，就好比对视时，眼神会暴露些什么。喜欢就在那，总归会不一样。
　　“温予……”叶其蓁脱口叫了声，有些话要说不说的。
　　温予目不转睛看向叶其蓁，等她说。
　　叶其蓁却沉默了。
　　温予看透了叶其蓁的欲言又止，继续等她说，“有话跟我说？”
　　“……走了。”叶其蓁最终蹦出无关紧要的两个字，就刚刚那一刹那，她其实特别想说“我喜欢你”，这句话闷在心底闷得难受，可她又犹豫着没说出口。对喜欢的人说喜欢，原来这么需要勇气。
　　温予眼底不动声色闪过一抹黯然，同样没说什么，跟着叶其蓁的步伐往前。叶其蓁的犹豫也让她犹豫。
　　南城又晴了两天，天空阴沉起来。
　　周四下午温予没课，待在出租房里准备画些什么，可一直到天黑，都找不到头绪。
　　温予倚在飘窗上坐着，或许是这两天的睡眠质量太差，她眯眼不久后小睡了过去，破天荒做了一个挺甜的梦。
　　梦里叶其蓁跟她一起窝在飘窗上，陪她看雨，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就是牵手靠在一块儿，时不时看一眼对方笑。
　　温予睁眼时，只身一人，窗外也没雨，这种阴郁沉闷的天气，倒不如下一场雨来得痛快。她曲了曲膝盖，环臂抱着，身子蜷作了一团，她跟叶其蓁说自己习惯了孤单，她没跟叶其蓁说自己同样讨厌孤单，尤其是在认识叶其蓁后。
　　被一种极度无聊的低迷情绪所裹挟，如果不是无聊，温予也不会在划拉着手机时，想起祁蕴说的什么帖子，鬼使神差点进论坛去看。
　　在首页，她一眼就看到了祁蕴说的那个帖子，标题过于醒目，很难不注意到：
　　性别女，喜欢上女生了。
　　温予点了进去，当看到第一段话后，她某根神经被敏感挑了下，而越往下看，这种敏感越被放大着。
　　——我跟她高中就同校，偶尔碰面但没说过话，她很优秀，是那种漂亮又有才华的女生，其实我高中时就被她吸引了。后来大学又遇上，我们居然熟络了起来，我从来没想过能和她做朋友，那天还是她主动提出的……81??.??M
　　——我们性格一点也不一样，但意外聊得来。每次跟她待一块儿都好开心，她对我太好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
　　——我有时候怀疑她喜欢女孩子，她总是撩我，会抱我，会说想我，牵我手，亲我脸颊，不过她好像又只是在开玩笑。
　　温予凝神，再接着往下翻。
　　——她今天受委屈了，结果我难受哭了，她还反过来安慰我，她真的很好，想要全世界都知道她很好。
　　——她又抱我了，她身上好香，每次抱她都抱不够
　　——她说我甜
　　……
　　——只要一见面就忍不住盯着她看，她笑起来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好看，好喜欢看她笑
　　……
　　——她跟我解释和那个男生没什么，还说我傻。她好像担心我误会，还是我又多想了？
　　看到这里，温予再也平静不下来，尽管这是个匿名帖，字里行间也没有透露任何具体信息，但里边记录的点滴，每一句，她读着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一起经历过。
　　心情复杂起来，温予匿名写下一句回复：yqz，是你吗？
　　往上翻着帖子，温予重复看着，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最后她目光久久定格在一段：我只会在她面前哭，一直都把她当成最懂我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心动的，现在回想关于她的每一件事，都觉得好心动。
　　再仔细看了一遍后，温予盯着手机屏幕发怔了好一会儿，她心底波澜不止，叶其蓁你还能不能再闷骚一点？
　　……
　　叶其蓁晚上有两节采访写作课，接到温予的电话时刚好是第一节 课下课，在这个联络方式高度发达的时代，打电话通常意味着有急事。而看到来电显示是温予，她接通的速度更快，“温予。”
　　温予就站在教学楼外的小石子路上，听到叶其蓁的声音后，“我现在想见你。”
　　叶其蓁不明所以，但听温予突然这么说，她难免担心，以为温予又受什么委屈了，于是匆匆走出了教室。在楼下见到温予时，她小跑过去，紧张问：“怎么了？”
　　眼下看着叶其蓁，温予觉得自己一分钟都不想再忍下去，她没有拐弯抹角：“论坛的帖子是你发的？”


第43章 答案
　　比起疑问，温予的语气更像在陈述。
　　论坛，帖子，当叶其蓁听到这些字眼从温予嘴里说出来，她神情瞬间僵住，就跟触电似的，身上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一下。
　　温予知道这么直接地问，会让叶其蓁很难为情，可她等不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不觉得叶其蓁只把她当做普通朋友，但叶其蓁的犹豫让她不敢说破，她怕叶其蓁接受不了女孩，直到今晚看到那个帖子，她看完后第一反应就是想见叶其蓁，也这么做了。
　　原本温予是打算等叶其蓁上完课，结果第一节 课一下课，她就没忍住给叶其蓁打了电话。她面对什么都淡然自若，今晚却冲动得不像她自己。
　　否认？承认？说点什么？叶其蓁尝到了大脑被抽空的滋味，所以帖子被温予看到了？温予怎么会看论坛？温予什么都知道了？她人是呆怔的，因为温予这一句话，大脑哗啦乱成了一锅粥，并且有股热气，不受控制地直往她脸颊上冲。或许已经暴露了什么。
　　当下叶其蓁的反应让温予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她瞧着叶其蓁，蓦然笑了起来。
　　叶其蓁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温予此时的笑让她渐渐缓过神，她安静望了温予一会儿，用力抿了抿嘴唇，所以温予是跟她一样的？如果不是跟她一样，怎么会来找她？
　　温予直言：“我看到了。”
　　叶其蓁僵着，心跳在肆意妄为。
　　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不断有人往教室走，与她们擦肩而过。片刻，有湿润落在脸颊，凉丝丝。
　　好像下雨了。
　　闷了许久的雨，终于下了。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温予牵上叶其蓁的手，拉她去一楼教室外的长廊躲雨，叶其蓁就这么被温予拉着，脚步匆匆。
　　走到长廊，两人头发都被吹得微乱，还被雨滴打湿了些，稍显狼狈，再默然看着对方，即便没有言语，有些东西也不言而喻。
　　“你怎么会看论坛……”叶其蓁张口一说话，有点语无伦次，还不如不说。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温予会看论坛。
　　如果没看到，她们还要忍多久？温予想到叶其蓁记录的那些话，都是喜欢和感动，她声音轻轻的：“傻子。”
　　想着种种，叶其蓁这才慢半拍鼻酸笑起来，每回被温予说傻她都觉得甜，原来不是错觉。那天晚上，她们一起骑车，依偎在草地上看星星，都忍不住想亲对方时，她就觉得心动的不止自己一个，那么强烈。
　　她们之间的相处早就变了味，有过太多试探和情不自禁，感受得到的，只是都在装，谁也没有往前一步戳破，有时真的只差一个坚定认真的眼神就能明了。好比现在，明了她们互相喜欢，已经好久了。
　　看到叶其蓁笑，温予松了口气，她想了想，坦诚道：“以后都不装了，好不好？”她承认自己也一直在装，在乎装无所谓，认真装开玩笑。
　　这句话恰好说到了叶其蓁心坎，都装太久了。缓缓，她傻傻点头应着：“嗯。”
　　雨顷刻间下大了，染遍校园里的朦胧夜色，随之倾泻的，还有藏了不知多久的心事。
　　温予伸过手帮叶其蓁拨弄乱了的长发，以前习以为常的触碰，眼下被赋予了其他含义。
　　不一样了，从小心翼翼的暧昧，变成光明正大的暧昧。
　　温予这下更不懂得收敛，靠近时，她就径直望着叶其蓁看。看不够也没事，一直看就好，喜欢就是喜欢，再不用打着友情或是开玩笑的幌子。
　　尽管真实想法暴露无遗，叶其蓁被温予这么看久了，还是会别扭，尤其是想到温予看了她写的那个帖子，那些话大部分都是她半夜写的，要多那什么有多那什么。
　　“一直盯着我干嘛。”叶其蓁没话找话地嘀咕出一句，温予以前也喜欢盯着她眼睛看，但不像是现在这样。
　　温予话有所指：“你好意思说我？”
　　一见面就忍不住盯着她看，叶其蓁迅速想起自己写的那些，脸颊更烫。温予没再说下去，她看有人羞到说不上话了。
　　难为情归难为情，但叶其蓁仍收敛不住笑，更多还是溢于言表的开心，不用再对温予克制心动，有点儿像做梦，今晚稀里糊涂的。81??.??M
　　上课铃响了，短短十分钟的课间能发生什么？突如其来，下了场浪漫到不能再浪漫的雨。
　　该进教室的都进教室了，周遭安静下来，只剩雨声哗哗。
　　“要上课了……”叶其蓁开口说，好像这时候说这句话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是挺不合时宜的，温予想了想，凝视叶其蓁问：“带我一起吗？”
　　想在一块多待会儿。
　　不说话也行。
　　上课教室就在二楼。叶其蓁不太清楚自己是怎么带温予走回教室的，只记得冒冒失失，差点走错到隔壁教室，被温予笑了一路。
　　只是晚了两分钟到教室，老师已经开启了口若悬河的讲课模式。
　　叶其蓁只好拉着温予在后排的空座位坐下。而不出她意料，她一带温予进教室上课，就引来不少人目光围观。
　　罗贝也张望了过来，她正好让罗贝帮忙递课本和笔记本。
　　温予虽然经常来等叶其蓁下课，但这还是她第一次陪叶其蓁上课，她喜欢叶其蓁身上的那股专注劲儿，做什么都认真，经历过许多却依然能保持热忱的女孩真的很吸引人。
　　叶其蓁翻开课本，望了望投影仪上的课件，表面淡定罢了，这节课注定专注不到哪去，听了又像没听。刚刚发生的事，让她怎么静得起来？脑子里一直想着温予也喜欢她这件事，更别提温予这会儿还坐在她身边。放弃挣扎了，特殊情况，允许自己走神一节课。
　　温予没打扰叶其蓁，就安安静静坐在叶其蓁旁边，陪她一起听课。
　　当两人心思都在对方身上，时不时偷看，目光容易撞到一起。叶其蓁做完笔记，看到温予也在看她，心轻而易举就被勾了去，挑明心意后的对视，多了一份朦胧甜蜜。
　　温予不再含蓄，用露骨的眼神撩着叶其蓁，过后，才低声提醒：“要翻页了。”
　　叶其蓁：“……”
　　温予直笑，她知道叶其蓁挺能装的，今晚看到那个帖子后，发现叶其蓁比她想象中更能装。好闷骚，闷骚她也喜欢。
　　“你别笑。”叶其蓁皱皱眉心，她放不下温予看了帖子的事，总感觉温予会一直拿这件事打趣她，到现在脸还是烫的。
　　“嗯。”听到叶其蓁的要求，温予尽量配合，但没配合太久。自顾自笑了好几次。
　　叶其蓁没辙，由着温予。
　　八点半下课，学生陆续走出教室。大教室很快变得空旷起来。
　　都知道温予也喜欢自己了，叶其蓁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现在她跟温予单独相处时。或许是这一切来得太毫无防备，她需要再多点时间消化反应。
　　温予主动说：“再陪我一会儿。”
　　叶其蓁欣然答应，跟温予的想法是一样的。想跟她待在一块儿。
　　室外雨已经停了，带走了沉闷，只剩湿润和清新。
　　和温予走了快两年的林荫道，叶其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现在却是迥然不同的心情。
　　走了一段路，两人都没说话，走到第三个路口时，她们的手不知不觉牵在了一起，分不清是谁先主动的，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叶其蓁一边走着，一边细想她跟温予之间的点滴，嘴角不自觉扬得高高的，心情好的时候她完全忍不住笑。
　　温予扭头瞧见，也莞尔。
　　今晚特别奇怪，只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她们都能看着对方笑上好一会儿，伴随着明目张胆的喜欢。
　　路过便利店。
　　叶其蓁想起：“你晚上吃东西没？”
　　温予如实回答：“没。”
　　叶其蓁：“总是不吃。”
　　温予：“以后你说的话我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