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淮歪头眨眼盯着郁平川看,似乎是在一个字一个字地理解他刚才说的话。
吸收了好一会儿,叶淮终于明白过来,乖巧地点头答应郁平川,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嘴凑到瓶口处。
“……”
大概是今晚无语的次数太多了,郁平川反倒适应了这种情绪,干脆一点一点地倾斜瓶身,让叶淮可以慢慢喝。
一小瓶醒酒饮料喝了五分钟,叶淮探出舌头舔舐嘴角,骄傲地扬起脸,朝郁平川邀功道:“喝完啦!”
不解风情的郁平川,淡淡的嗯了一声。
没得到预想中的夸奖,叶淮有点不高兴,松开一直紧抱着的,郁平川的手臂,退到一旁撇过脸看向窗外。
郁平川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更差了。
察觉到车内的低气压,司机战战兢兢地握着方向盘,一路狂飙把后排的两个祖宗送回家。
一个醉一个瞎,连拖带拉弄回家,原本叶淮挺早就离开聚会,以为能早点回家,没想到在外面浪费了不少时间,到家时郁宏远和柯盈他们早就休息了。
客厅里留了一盏灯,阿姨帮忙司机一起把人送上楼,郁平川跟着回到房间。
“要不要煮碗醒酒汤?不然明早醒来该头疼了。”阿姨问道。
“让他疼。”郁平川的声音里透着不悦。
既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阿姨和司机同时退出房间,顺手帮忙关上门,房间里瞬间只剩下郁平川和叶淮两个人。
郁平川站在地板中央,按捺住内心想要把床上的醉鬼拖起来,胖揍一顿的念头。
床上的呼吸声逐渐平稳,郁平川挪步去浴室洗澡。
让人心烦的面孔一直在脑海里徘徊,郁平川屏住呼吸全身没入热水,憋到极限才从水里钻出来。
反复循环了几次,也没将那些讨厌的家伙从脑袋里洗出去。
从浴缸里出来,站在淋浴下简单冲洗,郁平川擦干身上的水渍,换好衣服走出浴室。
床上的人仍在熟睡,身上散发着熟悉的白鸢花香气,混杂着浓郁的小麦酒香。
郁平川鬼使神差地走到床边,蹲下身子嗅了嗅,那些没洗掉的念头,突然就在脑海中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热闹的夜市,和某些人洋溢着的笑脸。
郁平川心中片刻柔软,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熟睡的叶淮缓缓睁开双眼,第一个闯入视线的是,蹲在床边望着他所处的方向,面带微笑的郁平川。
醉鬼努力思考,发现大脑好像死机了一样,干脆放弃挣扎,直接采访当事人。
“你在傻笑什么?”喝醉后的叶淮声音软糯,含糊不清。
郁平川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第24章
“......”郁平川刚要张口说话, 醉鬼立刻竖起手指,抵在他唇前,嘘了一声。
“憋把郁平川吵醒了, 窝悄悄地去洗个澡。”叶淮掀开被子, 跌跌撞撞的下床。
扶住醉鬼,郁平川蹙眉道:“喝成这个鬼样子去洗澡, 滑倒了怎么办?”
本来脑子就不怎么灵光, 万一摔到头就更糟糕了。
“那怎么行!”叶淮的表情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郁平川本来就不喜欢窝身上有味道,窝要是不洗澡, 他更该讨厌窝了。”
等郁平川讨厌他了, 就会咔嚓一刀, 把他鲨了。
叶淮愁容满面,唉声叹气。
这句话听到郁平川的耳朵,立马变了味。
“你就这样在意我...咳, 郁平川的感受?”郁平川拉着醉鬼,内心五味杂陈。
“那当然!”叶淮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坚定道,“窝的命都是他滴。”
郁平川诧异。
这人到底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想借着这个机会, 演出戏给他看?
叶淮哭诉过后,抬手抹干净脸蛋, 像泥鳅一样, 呲溜从郁平川怀里钻出来,摇摇晃晃地朝浴室走。
郁平川向前摸索, 重新抓住叶淮的手腕。
“今天别洗了, 我保证他不会讨厌你。”
郁平川的话成功地吸引了叶淮的注意, 迷瞪着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 突然喜笑颜开地拉住郁平川的手。
“瞧瞧这孩纸,长的浓眉哒眼,像郁平川似的。”
郁平川抿唇,“你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那泥别晃。”抬手固定住郁平川的头,叶淮凑近仔细瞧。
鼻尖抵着鼻尖,温热的呼吸交融,郁平川甚至能感觉到叶淮的睫毛眨动的频率。
痒痒的。
叶淮捧着郁平川的脸看了许久,最终下定结论。
“哦,郁景瑞啊!”
郁平川:“……”
兄弟二人外貌大部分随了各自的母亲,相似的地方不算太多,再加上郁平川身体不好,常年吃药身形消瘦。
郁景瑞则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娇生惯养,脸看着也要圆润一些。
郁平川不明白,叶淮是怎么把他俩看错的。
不过他知道,不能和喝醉的人计较太多。
“泥为什么会在泥锅的房间里?”叶淮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舌头却越来越沉,说话都快要不利索了,只能咬着音阶,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叶淮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郁平川一会儿,然后抬手拧上郁平川的耳朵。
“泥小纸不学好系吧?上次窝跟泥嗦的全都忘了系吧?偷偷摸摸跑来泥锅房间想做什么?”
被叶淮拉住耳朵的那一刻,郁平川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对叶淮有点太好了。
所以才会让他变得这样大胆。
两只耳朵都被捏在掌心,叶淮用力地向两边扯了扯。
“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泥锅,唯独泥不能!”
郁平川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人撂倒,听到叶淮的这句话后,抬手的动作僵硬在半空中。
“不要总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泥锅,自己长了耳朵和眼睛,泥要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原本想要擒拿的动作缓慢放下。
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里面多少有点真心在的吧?
郁平川动摇了,那就勉强相信他一次。
“不行,为了泥锅以后的幸福生活,窝得好好跟泥嗦道嗦道。”
慢吞吞的把话说完,叶淮抓住郁平川的胳膊,摆出一副想要彻夜长谈的架势,把人拉到床上,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
“窝跟泥嗦...”叶淮盘腿坐在郁平川对面。
“说吧。”郁平川洗耳恭听。
‘咚’的一声闷响,叶淮向前栽倒,被酒气染红的脸埋进郁平川胸口,沉沉地昏睡过去。
“……”
把人拉起来搬直了躺在床上,郁平川抬手拂过叶淮额头,将他额前的刘海向后拢。
睡了也好,睡了就不用闹腾人了。
把床让给叶淮,郁平川起身走到露台,手肘撑在栏杆上,独自对着寂静的深夜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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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的人第二天醒来,都会犯同一个毛病,叶淮也不例外。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叶淮还以为他的脑袋要炸开了。
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他推门走出房间的那个瞬间,剩下的那些就像是啤酒上面的气泡,哔啵哔啵地炸裂消失了。
他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郁平川从卫生间里出来,听见床上的响动,扬眉道:“醒了?”
叶淮狗狗祟祟地从被子里探出一只眼睛,观察着郁平川的表情。
他试图通过郁平川的心情,来猜测自己昨晚有没有作大死。
表情正常。
语气正常。
行为正常。
郁平川平时的脸色就是臭臭的,语气拽拽的,看样子昨晚没发生人神共愤的事情。
一切正常,准备起床。
叶淮美滋滋地掀开被子,然后当场愣住。
被子下的叶小鸟,娇羞地垂着头。
“……我衣服呢?”
郁平川淡定喝水,“脱了。”
要不是因为不太方便,叶淮肯定会当场跳起来。
“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郁平川放下手中的水杯,“你该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叶淮裹紧身上的被子,目光躲闪。
也不能说是完全不记得,至少走出KTV的那段记忆还是挺清晰的。
但那之后……
“我没在大街上耍酒疯吧?”叶淮四处寻找手机。
他想要看看今天的新闻头条,有没有刊登什么某男子深夜耍酒疯,当街裸.奔之类的。
寻了一圈没瞧见手机的踪影,叶淮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
万一真的找到相关新闻,那他还不如被郁平川嘎了。
郁平川长眸微眯冷哼一声,坐进角落的单人沙发,双腿随意的敞开,一只手抵着额头,优雅又矜贵。
叶淮移开目光,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那你说说——”郁平川故意拖着腔调说话,吊足了叶淮的胃口。
“你的衣服为什么不见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蔫儿坏呢?
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郁平川敛起神色正要继续逗弄,只听床上呼啦一声被子掀起。
叶淮破罐子破摔,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光脚踩在地面上。
郁平川挑起眉毛,“欺负我看不见是吧?”
寻找衣服的动作一顿,叶淮装作镇定道:“就算你能看见我也敢,都是男人怕什么?你有的我也有,我没有的你也没有。”
嘴上理直气壮,心里慌得一批。
叶淮找出衣服,看也不看就往身上套,扣子扭错好几颗,就连裤子都是套上以后才发现,穿错成了郁平川的。
郁平川意味深长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郁平川坐在沙发上,目光虽然涣散没有焦点,视线却一直随着叶淮移动。
叶淮知道他听力极好,可以通过声音分辨出他所在的方向,可是总被人这样盯着看,心里还是一阵阵地发毛。
不过转念一想,叶淮又觉得没什么。
之前去伊南住的酒店是玻璃浴室,他澡都不知道在郁平川面前洗多少次了,还怕换件衣服不成?
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叶淮又是一条好汉。
郁平川听见叶淮穿好衣服,朝他招手道:“过来。”
气势不能输!
叶淮昂首挺胸地走过去。
郁平川又道:“矮一点。”
叶淮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照做,矮下身子,单膝跪地蹲在郁平川腿侧。
郁平川突然伸手,穿过叶淮睡得乱糟糟的发丝,像撸小猫似的捋了两把。
“你.....算了,”郁平川欲言又止,“不记得正好,起来了就去吃饭吧。”
说完,郁平川率先起身离开房间,把一脸懵逼的叶淮独自留在房间。
“什么情况?”
叶淮心里不安地打鼓。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说话说半截啊?”
好不容易撇开的念头,又被郁平川勾了回来,叶淮现在都快好奇死了。
追着郁平川下楼,餐桌前郁家人坐得整整齐齐,叶淮只好把追问的话憋回肚子。
礼貌地打过招呼后落座,叶淮心虚地把脸埋进碗里。
“小叶啊。”郁宏远说道,“昨晚你和小川玩儿什么那么热闹,在房间里面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要不是咱们家住着别墅,恐怕就要被邻居找上门了。”
“……”叶淮将脸埋得更深了。
他该不会是跳的脱那个啥舞吧?
大脑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幻想的画面,叶淮头皮一阵发麻。
他以前也喝醉过两次,据说酒品很好,不疯也不闹,自己找个安静的角落蜷成一团睡觉,等睡醒了,酒也醒了。
怎么穿个书还把人天性给释放出来了呢?
郁宏远见叶淮埋着头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
“叔叔不是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从没见过小川有什么娱乐活动,你能让他开心,叔叔很高兴。”
郁宏远脸上的笑容有多深,叶淮的心里就有多痛。
不过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叶淮心中牢记两点:
1.以后打死他也不会在外面喝酒。
2.郁家的别墅隔音不好,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小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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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见过郁平川后,周启岁下班回家给医生发了封邮件,希望能预约下次就诊的时间。
邮件发送成功半小时后,周启岁接到了医生打来的跨洋电话。
“周先生,看到您在邮件里写郁先生的病情好转,我很高兴,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您说清楚。”
周启岁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华裔医生不太利落的普通话。
“我想郁先生这次的好转,可能和我的治疗没有太大的关系。”
周启岁不解道:“南希,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知道郁先生的戒备心很强,治疗进行的也很困难。上次治疗结束后,郁先生主动与我聊天,当时我以为他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事后我才明白,他可能是在怀疑我的身份。”
南希医生的语气里透着自责,不断向周启岁道歉。
“真的很抱歉,拖到现在才将这件事通知您,如果您觉得我违反了保密协议,我们可以立即解除合同。”
“当然,如果您想要让我继续为郁先生治疗,在他知道我身份的前提下,可能会更加困难。”
墙上的时钟指针转动,周启岁指尖叩击桌面,发出嗒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