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蝴蝶轻轻触碰这孩子的时候,旁观者的视角也转移到了蝴蝶身上。
一个身着长裙的侍女缓缓走来,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愁绪,看向金发孩子的目光无比复杂。
“圣子殿下……”
侍女这样称呼他,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您想要出去看看吗?我发现了一个地方,可以带您偷偷溜出去……不会被别人发现。”
可疑,处处都透露出可疑。
那金发的孩子却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啊。”
越来越偏僻了。
神殿中错综复杂的小路罕有人至,这片破败的墙壁竟然衔接着一处小小的森林。
爬满青苔的墙壁下方有一处半人高的破洞,可以让小孩子和身材瘦小的女性轻松的通过。
圣子在这里停下脚步,蝴蝶在他发间翕动翅膀。
侍女回头,像是在疑惑,但是能从更多的细节中看出她很紧张。
“尤娜,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弟弟是吗?”
圣子脸上是微笑着的表情,很难想象一个四岁的孩子脸上会出现这种包容的神情。此时两人的年龄仿佛调转了一般。
尤娜的手颤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是的,他的年纪和您一般大。只是很可惜,最近他生病了,不能露出和您一样朝气的笑容了。”
圣子对此很是关心,道:“你家里的钱足够治病吗?”
尤娜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开始泛红:“感谢殿下关心,我的弟弟他病的很严重,已经不是一般的医生可以治好的了。”
“所以为什么你还不动手呢?”
“什么……”尤娜一怔,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握紧藏在袖中的匕首。
金发的圣子歪了歪头,脸上露出纯粹疑惑的表情:“你相信着那个传言吧?圣子心头的血肉可以治愈一切难以医治的疾病。”
“所以为什么你还不动手呢?”
他向前走了一步,看着朝夕相处的侍女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更加不解:“你的弟弟马上就要死去了吧?如果你相信着那个传言的话,就取走你需要的东西吧。”
他依旧还是微笑着,走到侍女面前,叹息道:“我是圣子啊,挽救性命垂危的子民,这本就是我的责任不是吗?”
尤娜仿佛被这句话蛊惑了,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匕首,缓缓抬起手来。
她泪流满面,濒临崩溃的哭泣着道:“对不起,圣子殿下……真的对不起,但是只有您能救他了!我不能失去他,我们家不能失去他!”
“等他好起来,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向您赎罪的!”
她想要拥抱面前的孩子,手里的利刃却决绝地向下挥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她的背后,干脆利落的打晕了这个侍女。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他同样拥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面容和圣子有几分相似。
从这张六分像的脸可以断定他们之间是有亲缘关系的。
这个男人的表情却十分冷酷,注视着他们,眼中却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威严冷漠,透露着久居高位的傲慢,半点也不温和。
“我在履行身为圣子的责任,父亲大人。”
圣子还在微笑着,他似乎只有这么一个表情,那看似温和的眼睛里同样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作为父子,他们是如出一辙的傲慢。
“是吗?”这个男人,神殿的掌权者露出一个似是嘲讽的表情:“侍女尤娜,妄图伤害圣子犯下重罪,处以极刑示众,以儆效尤。”
圣子愣住了,他仿佛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此时才终于露出一个孩子会有的表情。
场景发生了转变,圣子站在某栋阁楼的窗户前。
神殿的掌权人,他血缘上的父亲也在他身后,一只手牢牢的按在他肩膀上。
在他们对面不远处,曾经想要杀死他的侍女尤娜被绑在柱子上,面无表情的刽子手一刀一刀片下她身上的血肉,凄厉的惨叫声回荡着。
尤娜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她猛然和站在阁楼上的圣子对上视线。
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怨恨让她哪怕在剧烈的痛苦中还能吐出恶毒的诅咒。
“看清楚了,圣子殿下。”
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仿佛重于千钧:
“这是你违逆命运的惩罚。”
第118章 雪鸮。
“这是你违逆命运的惩罚。”
这句话落在旁观者耳中,仿佛触发了什么特殊开关一样。他们眼中的一切开始扭曲。
依旧是个明媚的早晨,应该已经受到凌迟刑罚而死的尤娜此时正完好无损地走在街上。
她的面色惨白、形容憔悴,连本来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都凌乱着,发丝纠缠在脸边。
一辆马车突然失控,在街上横冲直撞。神情恍惚的尤娜怔怔的看着那辆马车朝她冲来,一时闪躲不及,凄惨的死在了马蹄之下。
这样的发展让旁观者都有些茫然了。
怎么回事?
这个侍女不是被凌迟处死了吗?
她为什么又死了一次?而之前那个男人口中的“违逆命运”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心中有无数问号,却依旧动弹不得,无法拥有自由交流的权利。
场景再一次扭曲。此时,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一次并没有出现那座威严辉煌的古老城池,而是出现在了一个奇怪的城市下。
这实在是一座怪异的城市,整座城市呈圆锥状,建筑一层一层的逐渐递进。
站在最下方仰头看,能够看到最高的顶端白色殿堂静静伫立。
有晶莹的泉水从最上面缓缓流下,顺着特殊的沟渠被送到城里每一个住户的门口。
[每日饮用这样神圣的泉水,可以使得城中的居民不老不死。]
这是从神父的口中传出的消息。
身着白色长袍的神父站在一群孩子们面前,在选择侍奉神的仆人。被选中的孩子将有资格住到最顶端的殿堂中去。
每个孩子都十分狂热,积极的报名。
其中一个孩子最为注目。
那孩子有着璀璨如太阳金丝般的长发,他的眼睛却是橙红色的,有一种夕阳将死,余烬还未熄灭的艳烈美感。
他外表看起来只有六岁,却并不是其他孩子那样的狂热,脸上挂着十分讨人喜欢的笑容。
虽然对于男孩子而言不太合适,但这笑容的确让人只能想到甜美这个词来形容。
他高高的举着手,兴致勃勃道:“请选择我吧!”
像只尝试要到小鱼干的可爱猫猫。
神父的心情不由好了一点,脸上也带上了一丝微笑,亲切地问他:“你为什么想要成为神的仆人呢?”
猫猫眨了眨眼,依旧高高的举着手,说:“因为……我最喜欢人类了啊!”
最喜欢人类……不得不说这个回答古怪的很。但考虑到回答者是个小孩子,神父只是一笑而过。
那孩子果真如愿被选中了。在名册上他写下的名字是“鹤泽神霖”。
视角只在名册上停顿了一下,场景立刻又变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可以看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这座城池最顶端的神殿中。
“怎么回事嘛,这个鹤泽神霖明显是那个橙色的家伙,鸮先生在哪里啊?”
幼宰皱着眉抱怨了一句,其他人顿时一怔,尝试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依旧不能动,也不能发出声音。拥有特权的好像只有这几个小孩子。
费佳看了一眼同样被拉进来的平行世界成年的自己,对方也不能动。
倒是太宰、超推理乱步、教师悟和大橘猫中也这几个和庇护所关系要好的并没有受到影响。
鸮身上的问题最近其实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幼宰的抱怨也只是一句抱怨罢了。
毕竟在场的几个脑力派都能看出来,如果故事是围绕着主角来进行的话,“鹤泽神霖。”绝对是这一场的主角。
如今的线索是鹤泽是某个教廷的圣子,身份尊贵。他曾经诱导侍女杀死自己,取下自己心头的血肉去救对方的弟弟。这一行为最终导致那个名为尤娜的侍女被凌迟处死。
而后来,他们看到尤娜被马车撞死的过程,再结合那句“违逆命运的惩罚”,不难猜出被马车撞死才是尤娜真正的结局,或者说……命运?
而鹤泽明显通过某种手段得知了这一结局,并试图改变尤娜的命运。
结果显而易见,他不仅失败了,还败得非常惨烈。比起被马车撞死,凌迟这种刑罚明显要更加悲惨痛苦。
唯一的问题是,庇护所可没有第六个守护者,这次应该是鸮的主场才对。
可能性无非就那么几个,双重人格、灵魂转换、夺舍……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人感到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他们后来所见到的那样?
在各种猜测中,被黑夜笼罩着的神殿静悄悄的。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殿堂之上,让苍白的墙壁有种人骨的质感。
“吱呀——”
门被推开了,一个金色的脑袋慢慢探了出来。
鹤泽:猫猫探头.jpg
被黑暗笼罩着神殿中只有一位主教仍在对着正中央的神像祈祷着。
月光透过彩色玻璃静静落在主教身上,那窗户上的慈悲的圣母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似笑非笑。
祷告中的主教听到声音,缓缓转头,看向白日才被选中的孩子朝自己走来。
他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勾出温柔的弧度,脸上是天使般甜美的笑容。他踏着月光慢慢走到主教面前,仿佛神走向神的信徒。
鹤泽神霖看着面前的男人,主教看起来十分年轻,但身上的气质却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他十分沉默,仍旧跪在地上维持着祷告的姿势,脸上没有任何疑惑的神情。
“请吃掉我吧!”
这个孩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主教的表情变都不变,他们这样静静对视着。片刻后,这个沉默的男人缓缓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主殿。
鹤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踩着轻飘飘的步子跟在他身后。
被黑暗笼罩着神殿、诡异的圣母像、道貌岸然的肮脏成年人、天真懵懂(应该?
)的幼童、古怪的请求、主教与迷途的羔羊以及……只有两人独处的房间。
这些条件结合在一起,让在场某些道德感较高的大人一时间有种报警的冲动。
如果不尽快阻止的话,总感觉马上就要发生一些让人十分痛恨的的事情了。
鹤泽坐在主教的床上晃着腿,这个房间同样有很大的窗户,同样有月光。
幼宰睁的大大的眼睛突然被一双手捂住,讨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孩子不要看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太宰老神在在的道。
幼宰狠狠磨了磨牙,使劲掰开捂在眼睛上的手:“说的好像你能看一样!”
要是监护人们在的话太宰还不是一样要被捂住眼睛!这家伙就是趁鸮先生他们不在故意欺负他!
两只宰互相diss的时候鹤泽突然就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水晶匕首。匕首的刃晶莹而美丽,但没有人会怀疑它的锋利。
这美丽的利器轻易的划破手腕间细嫩的皮肉,让透明的利刃染上一层薄薄的红。
鹤泽仿佛感觉不到疼一样,兴致勃勃的举着刀对着月光观赏,任由血液顺着刀刃的弧度滴落在他脸上。
更多的血液从他手腕处的伤口喷涌而出,染红了地毯。气氛一下从法治剧情狂奔向了暗黑灵异剧情。
引起这一切改变的人却只是皱了皱眉,用撒娇般的口吻对一动不动的主教娇气的抱怨道:“你到底吃不吃呀?我很疼的!”
鲜血诱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主教原本正常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非人的竖瞳。
他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从喉腔间挤出拉动风箱般的喘息声,这时他好像变得十分苍老了。
“你知道!”
他艰难地从喘息中呐喊出声,这声音没能在铺着昂贵地毯的房间中溅起半点尘埃。那双恢复成人类模样的灰眼睛中还带着震惊和疑惑。
“你知道……这里的秘密!”
嘶吼出这一句话,主教终于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欲望,重重跪倒在床边埋头渴饮带着温度的腥甜血液。
直到这时,旁观者才终于理解,那句话中的“吃”不带有任何情欲色彩。这个所谓神殿的神职人员,全部都是食人魔。
而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鹤泽身上。
他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主教,没有任何情绪。
为什么明知道这里的情况还要进来?
来拯救被欺骗的人?别开玩笑了,他自己都上赶着送到食人魔嘴里被吃。
所以是因为,不想活。他来这里找死。
为什么?
这更奇怪了。
尤其是因为安科洛德的过去,幼崽们对“吃人”这种事生理性厌恶。
此时看着鹤泽的目光十分怪异,还有种莫名的恨铁不成钢。
血液渐渐从身体中抽离,连带着温度也一并消失了。
当鹤泽感到有些困倦的时候,主教却停下了。
他强行抑制住了继续享用的欲望,冷冷道:“出去。”
鹤泽歪着头,还在试图劝说:“真的不吃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