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马尾的少年——兜帽在打斗的过程中被风掀开了(猫猫拒绝摸过尸体的手碰他干净的斗篷!
)——慢吞吞的摘下手上的半指手套,团成一团随手向后抛去。
“嘭!”
砸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蹲在河边,掬起清澈的河水搓手,直到指节揉的发红,确定手上不再有尸液的黏腻感,才勉强甩去十指间的冰凉水珠。
鸮看着眼前一双少年感十足的白皙手掌,丝毫想象不出这双手拥有怎样轻松扭断怪物钢筋般脊骨的力量。
而此刻,这双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连指尖都泛着委屈的红,差点被他搓下一层皮,犹带水汽。
鸮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
“记清楚了,这就是欠酒馆老板钱的下场!”
“再穷也不能去赊那个家伙的账!”
酒馆前玻璃花房里的白玫瑰无忧无虑,依旧像昨天那样开的好。
“Gin Tonic。”
风铃的声音响起,少年在吧台前落座。
“未成年可不应该喝酒。”
老板一边嘀咕着,机械手臂却诚实的拿走了桌上的硬币,快速的调了一杯酒推到少年面前。
深渊之城的货币是由稀有金属秘银和一种独特的紫色宝石共同铸造的复合硬币,价值很高。
换句话说,接下来的半个月,鸮在横滨拥有了一个暂时补给点。
橘猫在他的脚边蹭来蹭去,拉长的喵喵声甜度超标。
老板这次没有擦杯子,反而凑近一脸冷淡的少年,压低声音问道:“美人鱼的姿色怎么样?”
鸮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老板脸上贱兮兮的笑容,双手蠢蠢欲动。
“好了好了,我不惹你,就当做是我的赔罪,把这件事揭过,如何?”
不知是否预见了自己挨打的未来,老板动作迅速的从吧台下掏出一个黑色的礼盒推给鸮。
嗯,上面还用粉色的缎带打了一个骚气的蝴蝶结。
鸮有点不太想打开。
最终还是好奇老板准备了什么东西在盒子里。
一双崭新的手套,和他之前的那双款式差不多。
他撇了眼一脸纯良的老板,矜持的收下了赔礼。
老板表情夸张的松了一口气。
“少年,照烧鳗鱼了解一下?”
“滚!”
几天后,鸮已经完成了不少系统发布的任务(包括不限于围观Mafia火拼顺便补刀产生变异的死者、在月光下与美人鱼的尸体深入交流、使用地狱料理毒杀四条腿的咸鱼精、暴打试图占领黄昏酒馆的幽灵船长等等)。
他的个人信息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具体如下:
【姓名:鸮
性格:应该是最普通的少年性格。
背景:来路不明的少年,看起来是14岁的年龄,在某天的午后突然出现在横滨,漫无目的的行动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下一进程需通过副本“■■■■”解锁)。
技能:善用一把无鞘短匕,枪械精通,开锁精通,地狱料理精通,精通一切交通工具(驾驶、维修)。
异能力:未知。】
清新的晨风吹走纷乱的杂念,昨夜的阴云与细雨通通被横滨藏入看不见的匣子里。
就连格外桀骜的雾气此时都变得温驯,雪白如同绵羊蓬松的毛发,在阳光的调教下使得横滨如同一座掩藏在云中岛屿城市。
竟有些奇异的温柔了。
这些天时断时续的下着雨,天色昏沉的像喝醉了酒,他又忙于探索系统和自己的身份,还没来得及认识这座城市。
鸮慢慢的走在还有些泞湿的道路上,从带着斑驳弹痕的墙面闻到了浸入这座城市骨髓中,哪怕是连绵几日的雨水也清洗不掉的硝烟气味。
街头依然是没什么人的,但阳光的到来似乎短暂的驱离了黑暗,街角因为Mafia火拼而倒塌的半墙上一只三花猫惬意的眯着眼,身后是天边还未彻底离开的月亮影子。
“嗯?”
灰发的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倒退着走回来,停在了胡须颤颤的三花猫面前。
没有了光线的干扰,那双金色的瞳孔中氤氲着破碎的光,如同摔裂的玻璃珠,仿佛在这双眼睛的世界里,任何秘密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右颊的辫子晃晃悠悠的垂落,是任何猫科都无法忽视的诱惑。
三花猫泰然自若的揣着爪子,眼眸沉静的与少年对视。
鸮恍惚间竟然有种自己被这只猫包容着的感觉。
喂喂,这种长辈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真是一只奇怪的猫。
不过更奇怪的猫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没错,说的就是它!酒馆老板养的奇怪猫猫!!
更可怕的是,那只奇怪猫猫总是喜欢缠着他撒娇。
如果给它带去一只同类的话,应该会被转移掉一些注意力,不再来纠缠他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鸮捏起猫猫的后颈,十分自然的将三花揣进斗篷,若无其事的离开了。
轻柔的风从街的一端吹到另一端,温柔的抚过空无一猫的半段残墙,吹起少年的几缕长发。
除了它,无人知晓这里发生的事——
一只猫曾被无情绑架。
偶然路过这里的行人惊鸿一瞥,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那边悠闲漫步的少年斗篷里,还揣着一只被强行薅走的无辜三花。
“一杯Mojito。”
不知是不是酒馆的名字风水不好,这些天鸮来了不少次,却从未在酒馆里见过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客人,客流量少的惊人。
或者该说老板真会取名字?
“喂,这么想真是太失礼了!我也是很想发财的,没有客人我能怎么办啊?当然只能逮着你一只羊使劲薅了。”
被吐槽的老板冒着被喵喵拳暴打的风险,如是说道。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动静太大,从厨房里探出一个橘色猫猫头,看到吧台前的少年,湛蓝的猫眼发出惊喜光波。
鸮:“……”
在橘猫朝他扑来使出撒娇大法之前,鸮先一步祭出了秘密武器「三花猫」,成功转移走了猫猫的注意力。
被祸水东引的三花·夏目漱石·猫猫一脸无奈的应付着试图给它舔毛的橘色猫猫,看向吧台前的一对主客眼底却划过一丝锋芒。
被那少年绑走全是意外——好吧,他的确对这些天出没在横滨、气质独特的外来的小客人有些好奇,但让他心中警惕的却是这间酒馆。
“黄昏酒馆”。
身为横滨这片地区猫群中的无冕之王、名副其实的地头蛇般的存在,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擂钵街的附近什么时候开了这样一家名字奇怪的酒馆?
吧台前的一主一客对猫的心思毫无所觉。
老板注意到了这只眼神锐利的三花猫,纳闷:“这猫哪里来的?”
鸮在保养匕首,随口回答:“街边绑来的。”
老板罕见的被噎了一下:“公三花很稀有的。”
“所以?”
老板:“如果有主人,大概会很着急吧。”
“不可能。”少年用柔软的丝绸轻柔的擦拭过匕首的锋刃,收回袖中,言语犀利地指出:“有主的猫,没有绝育?”
老板:“emm……”
他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不对,于是给予赞同的回复:“你说的没错。”
夏目三花:“……”
猫爪の警告.jpg
对话还在继续。
老板:“你要养它?公三花据说有招财的特性,是猫中ssr级别的存在啊。”
少年诧异:“你不养?”
老板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别看咪酱对我爱搭不理的,实际上它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我是不可能抛弃它去养别的猫的!”
鸮翻了个白眼。
“我不能养它。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而且你看它的皮毛整洁有光泽,说不定在外面混的比我还好。”
老板点头,想到这个城市的情况,叹息:“也是,世道这么乱,人不如猫。”
酒馆里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老板抛出了新话题。
“昨天晚上有人失踪了。”
无人注意角落里的三花猫的耳尖一动,默默偷听,橘猫眯着蓝眼睛,兴味盎然的注视着三花无意识摆动的尾巴尖。
吧台上的Mojito透明无色,因为加了冰块,杯子的外壁很快凝结了水珠,变得有些朦胧。
少年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趴在桌上眼神茫然地注视着杯中沉浮的冰块,百无聊赖的戳戳嫩绿的薄荷叶,任由指尖沾上一点酒液。
老板放弃话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喂喂,不喝就别点啊,这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弧度最优美的薄荷叶!”
鸮掀起眼皮看他,这个动作让他的脸被挤得有点像包子脸,意外地添了一丝孩子气。
“啊呜!”
故意挑衅似的,他一口咬掉了薄荷叶,给了老板一个不屑的眼神。
老板戏精的捂住心口,痛心疾首:“啊啊!我最美丽的孩子!被深渊的恶兽吞掉了!”
“唔……噗。”
鸮哼出闷闷的鼻音,吐掉了被嚼成一团的薄荷叶,发出疑问:“如果被深渊注视,会有什么后果?”
老板停止戏精,重新给杯子加上薄荷叶,“被深渊注视啊……大概会做噩梦吧。”
“哦。”
灰发少年露出死鱼眼。
怪不得说好的副本一直没有开。
他到现在……还没有睡过觉呢。
第3章 雪鸮+棕背伯劳
久久未能开启的副本似乎也等的不耐烦,鸮几乎是刚进入梦境,意识只失去了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清醒。
这是梦里,也是副本里。
很奇怪的感觉,也很熟悉,似乎他曾无数次进入这样的状态。
周围是一片白雾。
他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白雾随着他的移动缓缓散开,露出后面遮掩着的人影。
鸮警惕的望着对方,随着雾气散去,人影越发清晰。
那是一个年龄在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白色短发,大而无神的碧绿猫瞳,左边刘海别着一个精致的铃兰发夹。
她身着白色外套,海洋渐变色的吊带及膝裙,脚上是一双白色凉鞋,手腕上系着一条银色缎带。
“她”呆滞的僵立在那里,如同一具毫无灵魂的傀儡。
鸮愣了一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突兀的多了一段记忆。
【一片惨白,类似某种实验室的基地中,诡异的非人生物穿行于其中。 披着长长斗篷的少年躲藏于实验室监控的死角,冷白的灯光照亮了他胸前雪鸮的徽章。
漆黑的匕首干脆利落的捅进怪物的咽喉,将其拖入阴影中。
半分钟后,少年以另一种形态光明正大的走在监控下,轻而易举的来到某个重要的控制室,无声的启动了实验基地的自毁程序。】
这是……
他走到僵立的女孩面前。
【身着惨白实验服的女孩眼神空洞,被抱着停在寂静且混乱的人类居所外,爆炸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
八岁的女孩看着十四岁的少年,面无表情。 少年单手撑着膝盖蹲下,与女孩平视——】
【你好。】
“你好。”
鸮蹲下,保持着一个与对方平视的姿势,缓缓开口。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现在,能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了。】
如同电脑输入了正确的密码,女孩空洞的眼睛深处亮起明彻而温柔的光。
傀儡在此刻拥有了灵魂。
少女淡粉的唇张开,给予如记忆中一样的回复。
【秦……京子。】
“我的名字是,秦京子。”
这一声如同惊雷劈在耳边,把他劈的眼冒金星,脑袋里晕晕沉沉,陌生又熟悉的信息在脑海中横冲直撞,似乎有几千张嘴一起开口向他灌输着什么,他像一台过载的老旧机器,终于一下栽倒在地,不动了。
白雾中只剩下系统干巴巴的提示音响起。
[您已通过副本“■■■■”,相关奖励已发放,请注意查看。]
[系统正在重启中,请稍作等待。]
“羊”的成员观察着那个橘色头发的怪物已经很久了。
是的,怪物。
即使这个怪物套着一张对于人类来说足够优秀惊艳的皮囊,但是对于大部分见过这个孩子的擂钵街人来讲,那就是一个——怪物。
如非必要,“羊”们其实一点也不想接触这个怪物,那幼小双手上冒出的暗红色光芒,会毫不犹豫的将怀有恶意靠近的人们的骨头碾碎。
——在这种地方受那样的重伤,就相当于是死了。
即使对方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但谁知道呢,那毕竟是个怪物啊!
但人在世界上是需要生存的,大人一样,小孩子一样,擂钵街的人更是这样。
在擂钵街要比外面的人更痛苦,要抛下一切,才能活下去。
“羊”们只是一群小孩子,而这个对弱者的无情比任何盾牌都要坚固的世界上,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才能够活下来,甚至活的更好。
小孩子们眼中的算计根本无法遮挡,互相推搡着,试图找出一只出头鸟去接触对方,让对方看在同为小孩的份上,答应下庇护他们。
天又阴沉下来了,很快就又要下雨了吧。
白濑看了一眼聚拢而来的铅灰色阴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擂钵街看到太阳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