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给姚灼什么回应,唯独能做的,就是在姚灼抓住自己的手时,给予轻轻的回应。
一天两夜, 倏忽而过。
元宝和如意眼见得东家还没好, 夫郎也跟着瘦了一圈。
万幸的是, 到了第三日上午,严之默又被扶着喝了一回药,等到了中午再醒来时,自觉精神好了许多,还有了些胃口。
他话一出口,姚灼便惊喜得不行,连忙叫来如意吩咐道:“如意,去把灶上温着的米粥盛来,不要太稠。此外再剖个咸鸭蛋,要紧选一个流油的。”
严之默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病中最爱的搭配。
且看样子,姚灼怕不是每日都准备着,只等他一醒来,随时都能吃到。
“你这脸色,瞧着比我还差呢。”严之默拉过姚灼的手,放在怀里揉了揉。
姚灼伸手轻抹了抹泛红的眼角,蹭下一点湿润。
“等你照了镜子,再来说这话罢。”姚灼嘴角向下微撇,没好气地瞪了严之默一眼。
严之默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照镜子的勇气。
那一定是蓬头垢面,乱七八糟。
而且这几日出了太多的汗,他低头嗅了嗅领口,觉得自己都快馊了。
趁着如意还没将饭端上来时,姚灼又试了试严之默的额温。
“好似还是有些烫,等元宝把大夫请来,再给你诊脉瞧瞧。”
严之默呼出一口气,觉得浑身都软成了一摊泥。
“好久没病这么久,此番是我疏忽了。”
他裹在被子里望向姚灼,愧疚道:“还连累你替我担惊受怕。”
姚灼这遭是真的提心吊胆了两日,如今见严之默好些了,也不敢掉以轻心,一颗心仍然提在嗓子眼。
过了一会儿,如意终于把粥端来了,也不敢多给严之默吃,只舀出了一小碗,成年男子几大口就能吃光的量,混了捣碎的咸蛋,喂严之默吃了一些。
嘴里好歹有了些味道,熬到开了花的米进入肚子里,也好克化。
这两天烧得火烧火燎,又吐得干干净净的胃,总算被填了些东西,严之默觉得舒服了许多。
大约过了三刻钟,大夫也请来了。
诊过脉象后,一边提笔写新药方,一边说道:“而今最凶险的时候已然过了,应当不会再起高热,但夜里还是要注意保暖。前两日开的药应还剩一副,不必再吃,今日起换这个房子,一日两副,早晚服用。饮食上记得忌口,未来三个月,莫再碰辛辣、油腻、寒凉等物。”
严之默幽幽叹气,看来未来三个月,火锅他都只能吃清汤了。
眼看大夫写好药方,收药箱时,严之默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夫,什么时候可以沐浴?”
大夫回头瞧他一眼,无情道:“再等三日,这时沐浴,极有可能令病情反复。”
严之默:“……”
姚灼亲自送走大夫,又专门多给人封了个红包作为感谢。
严之默左等右等,等到姚灼回来,试探性问道:“虽然不能沐浴,但明日洗个头总行的吧?”
姚灼果断道:“自然也不行,沾了水就容易受寒,你若再烧一回,怕是会伤了肺腑。”
严之默叹气道:“这般下去,你不嫌弃我,我自己都要嫌弃了。”
姚灼往床头一坐,掏出帕子替严之默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最后还是妥协道:“放心罢,方才我特地问了大夫,大夫说今夜你若没有再发低热,明天可以稍微用帕子擦擦身。”
话锋一转,他复强调,“但洗头绝对不可。”
严之默只得接受了这个现实。
【主播满脸写着绝望】
【默宝:我脏了,我没了!】
【咱就是说,家人们,退烧的那几天千万别急着洗头洗澡,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而旁人或许抽丝要抽七八日才干净,到了严之默这里,没有个十天半月是好不全的。
姚灼按着,不许他去铺子,他只得每日翻翻姚灼带回来的账本,其余的案头工作,一概不许做,连文房四宝都给他暂时锁进柜子里。
不然凭姚灼对严之默的了解,对方一定会趁着自己出门的时候,又去写那些什么计划书、策划案的。
严之默知道姚灼是关心自己,因此也不与他对着来。
后来他寻了个办法,便是他口述,让元宝来落笔。
因元宝会写的字不多,严之默便只说一些简单的关键词,当做灵感的记录,避免之后完善时遗忘。
这日不小心说得话多些,到姚灼快回来时还咳个不停。
严之默有些慌,忙让元宝把纸笔都撤走,又嘱咐如意赶紧去帮自己冲一杯蜂蜜水,正在往嘴里灌时,就见到姚灼踏入门槛。
“今日回来得怎么有些晚?”严之默略有些心虚地放下手里的小碗,披着一间外袍,走到姚灼旁边陪他坐下。
姚灼有些累狠了,不由自主往严之默身上靠去,也没靠结实,却依恋这份熟悉的温度。
“店里来了一批小姐贵君,学做钩针的,我教了两个时辰,嗓子都要冒烟。”
严之默一听,忙将壶里的蜂蜜水,也分给姚灼一碗。
“过去只晓得种地砍柴累人,现在才知,三百六十行,哪里有轻松的。”
他倚着严之默休息了片刻,才直起身来,询问严之默的状况。
严之默道:“我觉得我已大好了,不妨明日我跟你一道去店里看看?”
姚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暂时还没松口。
谁料严之默这个心黑的,入了夜就通过某些不可言说的手段,向姚灼证明了他确实“大好”。
夜色深沉,姚灼含着一圈泪,不得不答应严之默的“复工”请求。
偏偏人还大病初愈,他都不舍得在其背后多挠两个道子。
开张将近一月,店里的日流水已趋向稳定,平均下来,一个月的收入至少能保持在千两的水平。
但因商税高昂,缴纳完税款,到手里的只剩一半,也就是五百两左右,这还并非纯利。
这就是开店的弊端,像先前收取专柜分成的形式,严之默是不必缴税的,算是一种这个时代的“合理避税”。
忙碌一个月的收入,竟有一半要给公家做嫁衣,姚灼一边算账,一边觉得气不顺。
如此,更衬出另一件事的必要性。
“我果然不能浪费这童生的功名,合该早日考个秀才出来。”
在现实面前,严之默乖乖把参考书都搬出来放在案头,免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疏于读书。
【正在复习考试的我共情主播了……】
【谁能想到都穿越到古代了还要备考啊,什么人间疾苦!】
接下来的日子,严之默化身时间管理大师,每日读书、经商、宠夫郎,三碗水端平。
在姚灼渐渐能与方二娘配合,将铺子里的大小事宜都处理得当后,严之默便从之中抽身出来,专注的投身于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中。
一转眼,三月十八。
严之默与姚灼刚参加完巧哥儿的满月宴,回到县城。
而也是在这日,白大山领头,带着凑起来的十几辆牛车一起,将一大筐大一筐刚成熟的土豆、辣椒以及少量其它蔬菜,通通运进了如意居的后厨。
作者有话要说:
家人们,太困了,晚上还事情不断,今天少写点……(昨天那章也改了改,加了几百字)
——
预收求收藏~
主攻种田文《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一句话简介:国医圣手穿成盲眼小村医后
主攻年代文《满级大佬重启1990》一句话简介:重生九零致富养家
文案在专栏,欢迎戳戳!
第96章
尤鹏海的二弟叫做尤鹏山, 在双林县衙任攒典。
攒典为县丞的佐官,而县丞则为知县的佐官。
知县正八品,县丞正九品,再往下包含攒典在内的三班六房等掌事,均是没有品级的芝麻官。
这些官职岗位,大约由本县的举子、秀才等通过考评,择优录取上任,一旦被选中,只要不犯大错,便可捧着铁饭碗干一辈子。
因此每个县衙,都是流水的知县,铁打的小吏,有些时候,新来的知县甚至要看他们的脸色办事,因为这帮人是多年的同事,而知县则是空降的领导。
有人在弹幕科普了“攒典”等一系列知识后,不少人便就此讨论了起来。
【懂了,这尤二哥的职位就是秘书的秘书,助理的助理】
【刚入职新公司,带新团队的我太懂空降的感觉了……】
【这么看尤二哥在县衙还是能说上话的,主播在人脉方面,拿捏了!】
话说回来,尤鹏山在县衙做了八年攒典,历任三届知县,为人沉稳,办事利落,颇得赏识,在县衙,确实是有点资历在的。
当他得知严之默想求见庞知县,为的是献上一些高产量的作物种子以及农具图纸时,顿时专注起来。
作为县衙中的小吏之首,他是很清楚如今这位庞知县的为人的。
据说这位庞知县,昔年也是出身于耕读世家,寒窗苦读考中进士,外放做县官后,也极为重视劝课农桑等事。
尤鹏山一见严之默拿出的东西,便知道这些一定可以讨庞知县的欢心。
但若庞知县是那等好大喜功之辈,尤鹏山是一定要劝严之默几句的,不过他知晓庞知县不是,那严之默这番是定能出头。
他甚至说道:“可惜你如今只有童生功名,若是个秀才,这些东西拿出来,直接进县衙做个工房掌事,也是极为稳妥的!”
工房为县衙六房之一,掌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事务。
不过尤鹏山说完,又转而笑道:“不过你有那么大的生意,应当是瞧不上这点微末官职的。”
严之默摇摇头,替尤鹏山将酒满上道:“我从商,最早是想为家里挣个温饱,后来越做越大,也是顺其自然而为之。至于士农工商,在我看来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大家不过是各司其职,各展所长。”
尤鹏山听罢,深以为然,感慨道:“没想到你出身乡野,却有这般见识。”
两人一番交谈,竟十分投机。
以至于搞得尤鹏海都“拈酸吃醋”,觉得被二弟撬了墙角。
总之,有尤鹏山出面,严之默如愿以偿地得以拜见庞知县。
庞知县接待严之默时,一身便服,比起昔日公堂上的形象,更加平易近人了许多,看着就像是一位颇为慈善的长辈。
严之默进门之后,恭敬行礼,因尤鹏山已经提前介绍过他的来意,所以他直接将所献之物呈上。
庞知县果然如尤鹏山所言,因少时也种过田的缘故,对这些作物和农具,展露出极大的兴趣。
他也不顾这筐里的蔬菜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直接挽起袖子上手拿起了一颗土豆端详,面露好奇。
“这是何物?”
严之默答道:“回大人的话,此物名为土豆。”
转而又依次介绍了辣椒、番茄、胡萝卜、莴苣。
至于玉米,因上一波并未下种,暂时还未拿来。
庞知县兴致勃勃地参观完这些蔬菜,放在一起,颜色鲜艳多样,不需要品尝,就觉得味道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何况眼前的童生介绍到,这些蔬菜的好处不止如此。
土豆耐干旱,耐贫瘠,亩产高且产量稳定,一年可以种两茬,可作为主食大量储备。
辣椒是价值极高的调味品,这类蔬菜若作为双林县的特产,向外销售,定能收获大量利润。
至于番茄、胡萝卜、莴苣,都是美味且健康的蔬菜,丰富老百姓餐桌的同时,说不定还能让双林县以此闻名,成为日后声名远播的蔬菜大县。
这几样蔬菜里,土豆和辣椒,庞知县早就在如意居尝过了。
至于其它三种,其实都可以生吃。
不过庞知县没急着吃这一口,而是将严之默带来的菜都交给了小厨房,让他们中午根据严之默提供的菜谱做来品尝。
安排下去后,庞知县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农具图纸。
严之默没有藏着掖着,大方掏出,在桌子上铺开展示。
耧锄、水轮三事、麦笼、麦钐、麦绰三件套,尽数呈现在庞知县的面前。
这位年逾不惑的县官大人,望着纸张上的线条与文字内容,逐渐睁大双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
面对这样跨时代的农具,他都不需要见到实物,已经可以想象到它们对于农户的意义有多么重大。
尤其是,严之默这次不仅带来了图纸,还带来了自己制作的微缩版模型。
庞知县研究半天,简直爱不释手。
他凝视图纸良久,又放下把玩了半晌的模型,继而蓦地收回视线,看向严之默。
严之默察觉到此,遂转身垂首,恭敬沉默地等待庞知县的发问。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来自上方颇为威严的声音。
“严童生,这些农具,可都是你一力设计的?”
严之默很想说这都是来自于劳动人民的智慧,奈何这无论如何都是讲不通的,于是便稍微修改了一下事实后答道:“回大人的话,乃是草民搜集了许多农户的经验与建议,在过去已有农具的基础上,改良所得。”
庞知县轻捋美髯,缓缓点头。
至于那些种子,严之默如今给出的说辞,已是他偶然从走商那里购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