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严家小院从没这么热闹过, 家里这头暂且交给姚灼招待,一群妇人和哥儿有说有笑的,也怪热闹。
严之默则迎了出去, 看院外来的到底是谁。
这一看不要紧,还真是个熟人。
“刁大哥?”院外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从镇上回来搭了人家一趟车的货郎刁翔。
“可算让我找着了,你家住的地方真是有些偏。”刁翔也是赶着牛车来的,后头板车上放着他的货,里面有几只野兔野鸡,正是上回答应收到就给严之默送来的。
他跳下车,招呼道:“这可都是新鲜的,处理地干净,日日挂在梁上风干着。你瞧瞧这兔子,多肥!”
随后一拍脑袋,打开另一边的竹箱。
“险些忘了,这还有兔子皮,你上回不是想要几张来着?这里有白的、灰的、还有花的,你直接挑就是。”
严之默本以为有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的选。
他计划着做两条兔毛围脖,和姚灼一起凑个情侣款,最好再做个护膝,到时冬天好给姚灼的伤腿用。
最后在刁翔的建议下,他选了四张,
一张白色,一张灰色,还有两张花色。
花色的因为都是杂毛, 便宜些, 横竖是当护膝,长什么样都无所谓。
因他买的多,刁翔又多送了他一张有点瑕疵的,不过大体是好的,回头琢磨一下,也能缝个小东西。
选好以后,鉴于刁翔是特地来的,严之默便请他进门喝口水。
严之默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也算大主顾了,不然刁翔也不会特地送货上门。
他有心和这个主顾打好关系,进门多聊几句也无妨,结果一进门便道:“严童生,你家好生热闹!”
因在门后买东西耽误了点时间,里头等着的便忙问香皂的事。
严之默去灶房端了几碗水出来,挨个分了后才道:“正如先前说的,这香皂我第一批就做了十块,眼下还剩九块,都卖给诸位未尝不可。因都是村里的乡亲,又是第一次买,为了感谢诸位的信任,我让利两文,一块十八文,半块就按照九文算。”
他让几人稍等,当场把肥皂脱了模放在一起。
这几人一听又便宜了两文,有之前说要半块的,也改要一块了,总之最后切开分了,一共就剩下半块。
姚灼在一旁算账收钱,严之默便打算把这块留着自家用,旁边却伸出一只手,直接给拿走了。
刁翔从进来后,就一直在听这群人说什么香皂的,他一个常年贩货的都没听过,等到拿出来,更觉得新鲜。
“严童生,这东西可是和皂角一般用处,却比皂角更好使?”
“没错,这东西原料是一种植物,清洁力比皂角更强,也不像胰子那样会有一股怪味。”
说罢就端来一盆水,让刁翔洗洗手试试。
他赶车一路而来,连指甲缝里都是泥,这么一洗,水立刻就浑了,手却干干净净。
刁翔也是做生意的,顿时看到了商机。
他可是知道,村里当家的女人们,过日子最是精打细算的,能让她们掏出十文二十文来买的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这要是卖到别的村子,或是镇上,那该多好!
“严童生,你我谈笔生意可好?我对这香皂有兴趣,你下一批做出来,我来进货!”
严之默其实方才就看出了刁翔的心思,但他没有做声。
等到刁翔自己提出了,他才客气道:“刁大哥,咱们借一步说话。”
刁翔一听,这就是有戏,赶忙随着严之默到了院子的一头。
那边一群人也不会来凑两个男人说话的热闹,正好落得清静。
严之默道:“刁大哥你方才也听见了,这东西我是打算卖二十文一块,若是进货,一次性拿的多些,价格自可以谈。”
刁翔觉得今天这一趟真是来对了,摸了摸下巴道:“头一回卖,我也不清楚行情,打算先拿个二十块试试水,你报个价吧。”
严之默在心里算了算账,答道:“我给刁大哥你一个实在价,十五文,你转手卖一块就能赚五文。”
这么个小东西,到时候真的卖起来,定是走数量的,价格不可能喊太高,利润就不会太厚。
刁翔咂咂嘴,“严童生,我跟镇上不少杂货铺都熟悉,不仅帮你卖到各个村子,还可以帮你去找杂货铺进货,到时候几百块都不成问题,你给我十五文,杂货铺从我这里拿货,还要再加,你总要给大家留点赚头。”
两人谈了一番,最后以十二文一块成交,但交换条件是刁翔下回必须一次性拿走五十块。
刁翔也是个讲规矩的,当即算出三百文的定钱,从严之默买的东西里减去,四张兔皮三百二十文,两只野鸡、两只野兔,一共四百五十文。
七百七十文减去三百,严之默便在付了四百七十文。
刁翔走的时候一脸踌躇满志,他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把那五十块香皂卖出去了。
另一边姚灼也收了好些铜板,大约一百五十文左右。
院子里的人一时都散了,各自得偿所愿,出去走远了,讨论的声音还能传回来。
将收回来的钱放回到钱箱里,严之默把野鸡和野兔拿进了灶房挂好。
出来时,见姚灼还在撸那几张野兔皮。
“喜欢么?”声音自耳畔响起,姚灼抬起头,恰好迎上严之默温润的桃花目。
“喜欢。”姚灼点了点头,怀抱着兔皮,情不自禁地上半身朝一边歪去,刚好靠在严之默的腰际。
兔皮一张就要将近一百文,做成成品围脖后,镇上店里皮毛品相好的,能卖到三四百文,甚至五百文。
以前姚灼有一条,纯白色的,但也掺了一点点灰色的杂毛。
那还是母亲在世时候买给他的,后来……就和房间一起归了姚清。
这些事他没有对严之默说过,可就这么歪打正着的,他再次拥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兔毛围脖。
是夫君亲自送的。
于是下一幕就是姚灼像摸小动物一样摸兔毛,严之默也像摸小动物一样摸姚灼的头发。
【这诡异的画面,竟然该死的甜美】
【有时候很难想象默灼还是新婚夫夫,他俩的相处模式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主播能不能给老婆搞一只小猫,想看毛绒绒猫猫次方!】
【投个雷,助力主播买猫粮!】
【投个雷,感谢主播喂狗粮!】
……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便到了做晚饭的时候。
严之默原本还发愁今晚吃什么,如今野味送到了,自然要尝个鲜。
去后院剪了几棵之前移栽过去的野蒜苗,成日里风吹日晒的,也不妨碍它们各自疯长。
只要在离地几公分的地方下刀,过后还会继续长出来,再吃几顿。
拿出一只野兔,清洗干净后用刀剁块。
锅里倒油,加葱姜蒜爆香,再将兔肉放入,盐、酱油调味,翻炒至变色。
随后就是焖煮环节,清水没至锅内食材三分之一处,盖上锅盖等半炷香的时间就差不多了。
素菜是胡瓜*炒鸡蛋,加了点泡发的木耳,主食则是用不久前郑霜儿送来的南瓜做的南瓜粥。
把饭菜端进屋时,香气扑鼻。
正赶上姚灼写完一张字,他熟练地转动轮椅挪到桌旁,帮严之默把碗筷布置好。
严之默则去一旁拿起那张字看起来。
【灼哥儿学得真快,这才几天,都学了二十多个字了】
【是啊,虽然写起来还歪七八扭的,但只要认识了就行】
【看主播这嘴角翘的,是不是觉得老婆真厉害?】
【无人在意今天的晚饭吗,他们怎么可以吃兔兔——但不放辣椒!暴殄天物啊!】
【等辣椒种出来了主播做道冷吃兔吧,我的眼泪已经要从嘴巴里流出来……】
回到桌边落座,姚灼已经给严之默的碗里夹了好几块肉。
镜头里,两人边吃边聊,正是一副温馨图景。
然而同样都是饭点,有人吃得香,却也有人吃不下。
例如白杨镇周氏香烛店的周掌柜,已经好几天吃不下饭。
这日自家夫人把饭都送到店里来了,儿子在一旁端着海碗往嘴里扒饭,他则依旧站在柜台后面算账,算到最后,险些把算盘砸了。
“这半个月来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
不算账不盘货还看不出,今日一算,才发现蜡烛的销量相比上个月少了近一半。
“莫非最近镇上的人都不用蜡烛了不成?”
开店生意难免有好有坏,可蜡烛这东西作为香烛店最基础的货品之一,销量一般不会有太大变化。
他正紧锁眉头发愁着,门外就有一人探头问道:“掌柜的,可有蜡烛卖?”
因为生意不好,周掌柜近来的态度也好起来。
“香烛店能没有蜡烛嘛,有的有的,白蜡、红蜡都有,雕花的也有!郎君是要自家点了照明用,还是做红白事?”
谁知那人听完介绍,却不肯进门了,反而道:“不要红蜡、白蜡,有一种黄蜡烛,你家可有?”
黄蜡烛?
周掌柜下意识地摇头,便见方才问话的人已经走了。
走出去后还和等在外面的自家娘子说道:“我就说,这黄蜡烛只那一家店有卖。”
娘子抱怨道:“哎呀,我这不是想着少走两步,偷个懒……”
汉子道:“要我说点白蜡烛不也一样,横竖灯罩一盖,你也瞧不见!”
娘子不满地反驳,“哪里一样了?那黄蜡烛烟小,还烧得久!算下来比白蜡更省呢!”
……
两人渐行渐远,后头的对话也听不见了。
徒留周掌柜在原地纳闷,何来的黄蜡烛?
他开店这么多年,素来蜡烛只有红、白两种!
况且那南方的白蜡虫,它也产不出黄蜡啊?
想及此,他眼前突然浮现出一道人影。
一段时间之前,有个拿着自家做的蜡烛来店里谈生意的书生,那蜡烛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可不正是泛着淡淡的黄色?
当时自己出的价格,那童生似不是很乐意,说是回去考虑,后来就再没见过。
如此看来,怕不是和别家谈成了!
周掌柜顿时耐不住性子了,不仅自己无心吃饭,还冲进去把吃得正香的儿子给一把薅了起来。
“快些出去找人,帮我打听个事!”
周掌柜的儿子周兴任劳任怨地出去转了一圈,使了一把铜板,消息很快就得回来了。
卖黄蜡烛的正是那戚姓哥儿领着自己相好开的香烛铺子,叫西窗阁的。
附近的人瞧见过定期有人坐着牛车来送货,送货的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
如此不必说,绝对是上回那童生无误了。
不仅如此,周掌柜的儿子还怪机灵,特地找人代自己去店里买了两根黄蜡出来,想细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先前严之默来推销时,周掌柜满脑子都是如何压价,想着先把低价货源搞到手,日后再徐徐图之,能弄到方子就再好不过了,因此压根没仔细看蜡烛本身。
如今接过来一看,很快就发现了灯捻的不同。
“三根棉线缠成一股,有点意思。”他用手搓了搓,寻了个烛台插上,待蜡烛燃了片刻,便意识到这灯捻就是黄蜡耐烧、烟小的奥秘所在。
他当即眯起眼睛,招呼来儿子,指点道:“下回去村里拉货,让咱家工坊的人也这样做。”
不就是多用一点棉线的事吗?
等到他家也换成这样的灯捻,也不会比那黄蜡差到哪里去。
况且按照西窗阁那两位的名声,去那里的顾客一定比不上自家的多。
至于这黄蜡烛的配方……
周掌柜还是没死心。
近来南方白蜡的价格又涨了一成半,再这么下去,他店里的蜡烛势必又要涨价,利润马上就要可以忽略不计了。
虽不知道这黄蜡的原料究竟是什么,但一定是本地便有的东西。
若是能想办法拿得到配方,莫说是已经虚有其名的西窗阁了,就连千明楼,又算得了什么?
谁还不是个做香烛起家的了!
那童生能去找西窗阁合作,未见得有多机灵,村里的书生罢了,见过什么世面。
回头来暗的不行,就来明的。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他转而吩咐儿子,“街上找个机灵的,让他们盯着西窗阁,下回送货的人去了,就跟上去,看看人是从哪里来的,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买了什么,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别心疼银子!”
周掌柜没等太久,因为第二日就是严之默给西窗阁送蜡烛的日子。
来时店里人来人往,前后做成了三、四笔生意。
戚灯晓身子愈发沉了,坐在柜台后不常走动,拨弄着算盘,因为近来生意好,瞧着不似最开始见到时,眉宇间一股子愁绪不散了。
严之默进门,受到热情款待。
“这才几天日子,上回那批就剩二三十根了,你但凡晚一天来,我这可就要断货了。”上了茶,还有一碟小茶点,自己做的荷叶酥和枣花糕。
“我多装了一份,你回去时拿给灼哥儿尝尝。”戚灯晓扶着腰坐下,整个人看起来比上回更圆润了点。
又关切地问:“灼哥儿怎么样了?恢复得可还好?”
“恢复得顺利,没出什么差池,又有轮椅代步,不妨碍去哪里。就是伤口还不能沾水,偶尔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