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樾刚出去没一会儿,掐算着晏久拍摄时长差不多结束了的Wilson就敲门走了进来。
“晏老师,我帮您卸妆。”
Wilson整理着专门为晏久准备的化妆包,“今天辛苦您了,蒙着眼睛很不舒服吧?”
想起方才发生在这化妆台上的事,晏久赧然地避开视线,耳尖一红:“就……也还行。”
“啊?”Wilson自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抬眼去看晏久头上发饰的时候,借着化妆台周围的耀目光线,突然注意到了晏久嘴唇上的齿痕,以及那上面几乎微不可见的细小伤口。
显然是……被人咬成这样的。
难道刚刚这会儿工夫……
好羡慕那个人。Wilson在心中想道。
作为见识到了太多八卦奇闻的业内化妆师,Wilson眼观鼻鼻观心地选择了闭口不言。
但被晏久那双明明不含情却又格外深情的眸子望着,他实在做不到不去偷瞟晏久的脸。
“怎么了?”晏久笑着问他,却不小心扯到了唇角的伤口,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Wilson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一会儿卸完妆,我可以跟晏老师拍张合照吗?”
晏久欣然答应。
Wilson的专业水平令人佩服,做起事来又快又稳,无论是卸妆,还是拆发套,都完全没让晏久有一丝一毫的不适感。
见晏久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有事要忙,Wilson便主动去帮晏久做接下来的事:“晏老师,热水我帮您调好了,您可以来试一下温度。”
晏久笑着道了声谢:“麻烦了。”
“您客气。”Wilson笑着说道。
趁着晏久在擦头发,Wilson从床上拿起一件他之前没在化妆间里见到过的风衣,比对了一下晏久的身材,迟疑着问道:“晏老师,这是您的外套吗?”
如果晏老师穿这件衣服的话,就算是OverSize的风格,也未免太过于……over了吧?
晏久本来也没打算再对别人瞒着斯樾的存在,见Wilson递过来的衣服,他大大方方地伸手接了过来:“刚刚我爱人来过,粗心大意的,还把外套落下了。”
Wilson对晏久的坦然感到十分意外,短暂的惊怔过后,也就没什么好继续讶异的了。
这个重磅新闻,他还是先自己偷偷缓一缓吧,就不跟群里的小姐妹们分享了。
Wilson看得出这件外套是被人故意放在这里的,于是羡慕地说道:“估计晏老师的爱人知道您会洗头发,担心一会儿到外面会着凉,所以故意留在这儿让您穿的。”
晏久戴上眼镜,笑着点点头:“哈哈,应该是吧,今天麻烦您了,Wilson老师也早点回家休息吧,我们过几天见。”
说完,他披上斯樾的外套,跟Wilson告别后,便离开了剧组。
***
斯樾载着坐在后排座椅上玩闹着的父子俩回了家,进屋就开始准备起了晚饭。
按照在化妆间里的约定,斯樾信守承诺地给晏久做了一盘锅包肉,眼含笑意地看他吃完了全部:“够不够?”
听到斯樾的话,晏久欣喜地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不够的话……还有?”
他家小厨娘可真能干啊。
斯樾翻脸无情:“不够也没有了。”
晏久:“……”
对锅包肉情有独钟的晏久一眼都不肯多看桌上的菜,放下碗筷就回到了卧室:“先吃完不管~后吃完刷碗~”
听到这话,完美地遗传到了晏久胜负欲的帕帕立即加快了进食的速度,生怕自己成为最后一个吃完饭的。
斯樾看得出自家幼崽的小心思,于是不动声色地放慢了速度,让帕帕成为他俩之间的胜者。
经过一番紧张而又刺激的单方面博弈,咽下最后一口饭的帕帕把熊猫饭碗放在餐桌上,小肉手高高举起,骄傲地挺起胸脯:“帕帕呲完啦~”
斯樾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以示鼓励,然后说道:“那吃完饭的帕帕,可不可以帮daddy把这几个碗拿到厨房呢?如果能帮daddy把它们放进洗碗机就更好了。”
从帕帕学会走路开始,斯樾就开始引导他做家务,起初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到现在变成了稍微繁琐一点的步骤。
帕帕都做得很好,并逐渐习以为常,吃完饭就会主动帮daddy做事。
他只在意小孩子才会在意的口头上的输赢,并不在乎daddy让自己做家务。
“好~”帕帕豪气万丈地挥了挥肉手,“帕帕可以拿十个!”
斯樾配合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帕帕居然可以拿十个?daddy也才只能拿八个而已,帕帕实在是太厉害了。”
“嘻嘻,”帕帕反手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没有没有啦~”
.
完成亲子间互动的斯樾收拾完了厨房,到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用浴巾擦拭着发间滑落的水珠,屈指按了下有些钝痛的太阳穴。
刚想要抬眸看向卧室的大床,就听到了晏久带着笑意的声音:“斯樾,你给我讲讲咱们高中时候的事情吧。”
晏久在家的时候,斯樾无论有多少事情要忙,都会暂且放一放,拿出全部的精力来陪伴他。
“好。”斯樾走到跟前,抬手用指腹轻蹭了一下晏久唇上的细小伤口,心中有些懊悔。
可晏久却仿佛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兴致勃勃地坐到了他的身边,翻开相册。
斯樾伸手按住了相册的封面:“万一又像上次那样怎么办?”
晏久头都没抬,脱口而出:“不是还有你呢。”
斯樾无法对晏久这种流露于生活中的细节做出有效的抵抗,闻言飞快地亲了晏久一口,然后在晏久反应过来之前,十分上道儿地翻开了相册。
“这些是高中时的照片。”
晏久“咦”了一声:“你不是说我高中的时候特别瞧不上你吗?”
斯樾失笑道:“我偷拍的行了吧?”
偷拍?
晏久看着斯樾这张完全跟变态联系不到一起去的帅脸,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很少用猥琐这两个字来形容长成你这副模样的人。”
斯樾立马澄清道:“别冤枉人,我拍的每一张你都看镜头了。”
怎么可能,要真的是死对头,他肯定连多看斯樾一眼都嫌烦,又怎么会主动去看斯樾拍他的镜头?
“哦!我那时候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晏久恍然大悟。
斯樾心头一热。
久久自从失忆之后,似乎比以前更直球了。
“这张是在哪里?”晏久指着一张照片问道。
照片上的两个少年青春恣意,一个笑得温润内敛,一个咧嘴张狂矜傲,完全不同的气质,却是如出一辙的好看。
大概是因为开了闪光灯的缘故,曝光很强,可反而将照片上的少年们衬得越发神采飞扬。
晏久看着那张照片,微蹙着眉头企图想起些什么,但无奈只有连绵不绝的刺痛,让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后颈。
“这张,是我们第一次去山上看流星,”斯樾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照片上,又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人,轻笑着说道,“但是等了一晚上,也没有看到。”
晏久好奇地追问道:“为什么没看到?是预报出错了吗?”
听到晏久的话,斯樾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新闻说是7号的凌晨,但是我们……是7号的午夜去的。”
晏久:“……”
“那天我刚拿到驾照,而那段时间你身体不好,晏姨不让你考。”斯樾说话的时候,手也没闲着,帮晏久按摩着手指。
晏久眨了眨眼睛。
“你可能是太嫉妒了……嘶,”话音未落,斯樾就被旁边伸过来的手用力掐了一把,紧忙改口,“……你可能是太替我高兴了。”
晏久露出满意的表情,挑了挑眉,示意斯樾继续说。
“你可能是太替我高兴了,欣赏了一会儿之后,‘不小心’把它掉水里了。”斯樾适当地美化了一些词汇。
晏久干笑了两下:“哈、哈、哈。”真是难为你了,还会用‘不小心’来维护鄙人的面子。
斯樾笑着捏捏他逐渐变得温热起来的指尖。
“……那这一沓是什么?”晏久指着另一本相册。
“这是你怀帕帕时候的照片,”斯樾拿起那本淡蓝色封面的相册,“一共二百三十五张。”
晏久惊讶地凑过去:“怎么这么多?”
斯樾帮他翻开:“不多,每天一张。”
“啊?”晏久不是很理解地看着第一页照片上自己平坦的肚皮,“这能拍出什么啊?”
“你每天的笑容都不一样,我想把它们都记录下来。”
“起初,你觉得很惊喜,每天睡觉之前都会问我,你如果侧着睡的话,肚子里的帕帕会不会头朝下脚朝上。”
“后来肚子变大了一些后,你觉得有点儿害怕,但想起四维彩超上帕帕的样子,又会变得很振奋。”
晏久无法想象那时候的自己看上去到底有多傻,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那你也不能拍这么多啊,”他心不在焉地翻了几张,“怎么没有我们两个的合照?”
被问到这件事,斯樾像是突然感到不好意思似的,没有立刻回话。
晏久感受到了一丝猫腻,佯装不悦地攥住了一部分斯小樾,威胁他道:“你不喜欢帕帕?还是不喜欢我?”
“……”猝不及防地被掌握了命脉,斯樾深吸一口气,“我每次拍照的时候都在……呃,情绪都比较低落,有时候会哭,所以……不方便上镜。”
晏久难以置信地凑近斯樾的脸,以为这样就可以确定自己刚刚是幻听:“你说什么?”
斯樾索性破罐子破摔,全部承认:“我每次给你拍照的时候都在哭,反倒是你,总是没心没肺地嘲笑我。”
“你哭什么啊?”晏久顺势倚在斯樾的肩头,舒服得眯起眼睛。
“因为恐惧。”
斯樾二十余年的人生中,除了失去母亲的那天之外,最为恐惧的,就是得知晏久怀孕的那天了。
甚至从那以后,直到帕帕出生、晏久脱离危险,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被斯樾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心无旁骛地望着,晏久难为情地钻进了被窝,捂住自己的脑袋:“睡觉睡觉!”
他眼窝浅,要是接着听下去,很可能会哭出来的。
一天听一点儿已经够了,剩下的还是改天再让斯樾慢慢讲给他听吧。
“好。”斯樾理解他的情绪,拿起遥控器关了灯。
然而熄了灯后的晏久话又多了起来:“斯樾,咱们卧室里的灯为什么不用语音控制的啊?”
斯樾耐心地回答他:“我不喜欢说话。”
晏久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即便他记不起来,但潜意识里还是知道斯樾是个寡言少语的人。
斯樾今天似乎有些疲惫,躺在枕头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晏久却仍旧处在方才看照片的兴奋状态中无法自拔,总想着要问斯樾一些问题。
从影视城出来的时候,斯樾把外套留给了晏久,以至于可能有点儿着凉。
他这种不经常生病的人,一旦生了病,状态就会比平日里身体就不太好的晏久还要糟糕。
“斯樾,你今天好像很困的样子。”晏久睡不着,以为斯樾也还没睡着,便伸手戳了戳斯小樾。
昏沉间,斯樾下意识圈住了晏久的肩膀,哑声道:“别闹了,真真,早点休息。”
晏久笑意一僵。
第79章
听到斯樾的话, 晏久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冰冷。
仿佛方才经历的所有温情都只是幻境。
真真是谁?
难道斯樾的白月光另有其人?
卧室里的窗帘只拉了一半,皎净的月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光影被斯樾挺拔的鼻梁分割开来, 半明半暗。
晏久背着光, 视线在斯樾无可挑剔的五官上反复徘徊了一会儿,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斯樾在乎他的程度,他心里清楚,但是……结婚多年,却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自己的白月光。
实在是有些……
晏久的心难以抑制地窒闷了起来。
即使在昏沉中,斯樾也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身边的人似乎从被子里坐了起来,正全无睡意地半倚在床头发着呆。
“……真真,把被子盖好, ”斯樾拉了拉被角,覆在晏久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上,“当心着凉。”
晏久怕冷,斯樾便让江玺湾提前供了暖,此时晏久的手虽然露在外面,但实际上却并不会感到有多冷。
见斯樾又一次说出了这个名字,晏久的心情反倒越发平静了起来。
他并不想推醒斯樾,把这件事情搬到台面上说,更不想直白到戳破后令两个人都尴尬。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偏偏在他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虚构的, 在他以为自己被爱人珍视着的时候,才让他知道斯樾的心中藏着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晏久的手腕触及到了斯樾发烫的鼻息,让他下意识吸了口气。
怎么这么烫?!
担心自己的感知出现了问题,晏久伸出手, 认认真真地试了一下斯樾额头上的温度。
果然, 和刚刚一样。
斯樾居然不声不响地发烧了?
细究起原因来, 晏久想起了自己一路披着回来的外套,瞬间想明白了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