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斯敏不愿意读,斯樾直接将这段文字投放在了调解室的大屏幕上,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这是一段众多演艺人员在公司年会上的场面描写,”斯樾回忆着当年这件事情发生时的实况,沉声道,“所有人的行为,几乎都和当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辉途的副总因为骚扰个性冷傲、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当红女星宋昀,被她当场踹倒在地,紧急送医,此事霎时间在热搜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而斯敏将这件事原方不动地落实在了她的小说里,无疑成为了日后说服晏久的一项有力的证据。
“所以,小晏脑海里那真假参半的记忆,想必正是这个原因,”施郝仁的分析极具条理性,以客观的角度将斯敏的内心活动呈现在了大家面前,“而斯敏由于喜欢白洛,接触到了心理学,二人用这本恶心的小说对小晏进行催眠,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
事到如今,白洛也懒得再装。
他再次看了斯樾二人一眼,嗤笑一声:“其实我也觉得那个故事写得挺恶心……”
坐在他身边的斯敏露出受伤的神情,刚想掉眼泪,就听见白洛说出了让她大吃一惊的话——
“但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爱晏久,我想要跟他在一起,我只能这样做。”
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瞬间呼吸一滞。
第65章
短暂的寂静后, 苟酉、施郝仁、丁思胤瞬间动作整齐划一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满眼轻蔑的白洛。
就连斯敏都被这番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望着白洛:“白洛哥……你……”
当初他们两个商量着催眠晏久的时候, 可完全不是这样说的啊。
施郝仁僵硬地从齿缝中挤出一句:“……你该不会是为了脱罪, 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白洛轻笑一声:“随你怎么想。”
晏久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看向白洛的眼神既恶心又嫌厌。
注意到了晏久的神色,白洛的表情突然有了变化,紧张不已地看着他:“……久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是真的太喜欢你了,所以才……”
“你闭嘴,我……咳咳咳咳咳……”晏久被恶心得呛咳了起来, 背转过身去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斯樾起身去把桌上晾凉的水换成了温水,喂到晏久的唇边。
方才,正当屋中的所有人都对白洛的这句话倍感离谱且邪门儿的时候,斯樾却丝毫没有觉得意外。
就在昨天,他忍着恶心看完全部剧情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一处易被忽略的情节点。
那就是晏久当初对施郝仁所描述的书中世界里,晏家夫妇并没有逝去。
而在斯敏的小说中,晏家夫妇却在白洛男主光环的祈盼下,在晏久被清理门户之后, 凄惨无比地失去了生命。
显而易见,白洛在催眠晏久的过程中,动了私心。
他以斯敏的故事为主体,但又避开了晏家父母在几年后会逝去的剧情线, 为晏久的大脑灌输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观。
这也就意味着, 白洛的内心是矛盾的, 他既想要让晏久跟每一个家人之间的关系都分崩离析,却又不想让他在知道自己的父母日后会以极其不堪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而伤心痛苦。
因此这件事已经足够证明,白洛其实并不愿意让晏久太难过。
试问,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感加持下,才会想着法儿地不让另一个人的心情受到冲击。
故而斯樾对白洛的那番话完全不感到意外,反倒因此而催发出了更好的对策,让白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晏久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掏出一看,见是贺云笙打来的,猜到了应该是帕帕要找他。
想起自己的乖宝儿,晏久方才在心中堆积的所有烦郁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站起身,推开调解室的门走到外面,然后接起电话:“笙哥?”
“久久~介里似帕帕在跟久久通话喔~”奶声奶气的童音从听筒中传来,乖乖软软,“久久怎么还没有肥来噢~帕帕想久久啦~”
晏久唇角堆起笑意,语气不自觉地就带了点儿宠溺:“乖宝儿想爸爸啦?”
帕帕听上去有些委屈,但仍旧甜滋滋地回答道:“帕帕炒鸡想久久,想让久久肥来陪帕帕玩小羊飞车~”
晏久笑盈盈地哄他:“那爸爸尽量快点回去陪乖宝儿玩小羊飞车好不好?但前提是,乖宝儿要跟着贺叔叔一起好好吃午饭、睡午觉,这样爸爸才会早点回去哦。”
奶娃娃不情愿地说了声“好”,委屈巴巴地补了一句:“那要惩罚久久亲亲帕帕一百个十下!”
……那不就是一千下。
晏久失笑着答应道:“好,都听帕帕的,好不好?爸爸保证,乖宝儿午睡之后睁开眼睛就会见到爸爸。”
“森的嘛?!”帕帕立马兴高采烈地确认着,“久久不可以骗人喔~”
“爸爸骗你就是汪汪。”晏久真诚道。
帕帕这才信了:“好喔~”
听着自家乖崽兴高采烈的声音,晏久甚至能想象到圆嘟嘟的小娃娃被笙哥抱在怀里也还是不老实地手舞足蹈的可爱模样。
与此同时,调解室中的战火仍在继续。
见晏久出去接电话了,苟酉毫不犹豫地拍着桌子站起来,抬手就要再给白洛一拳:“放你妈的屁!有你这么喜欢人的?!我艹你……”
警察同志紧忙出言制止:“坐下!”
苟酉的行为被场景所限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剜了白洛一眼,咬牙切齿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白洛摆弄着桌上的盆栽叶子,轻嗤道:“你懂什么?”
这群愚蠢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只有他懂,只有他明白。
没有人知道,那个在公司年会上喝醉了的漂亮青年会茫然无措地靠在墙角,醉得直掉眼泪,那副样子简直……标致极了。
让人想一直、一直、一直地看着他哭。
想到这里,白洛痛苦地攫住了自己的头发。
可是他却嫁给了斯樾!他居然嫁给了斯樾!
所以白洛是要感谢斯敏的,若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喜欢,他怕是永远都没有机会能以那么近的距离,去对晏久进行催眠。
“难道你催眠他的时候……”施郝仁皱紧眉头盯着白洛的眼睛,“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白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让人忍不住瘆得慌:“……如果我能‘真正’地拥有他,哪怕一天,我也愿意。”
施郝仁眯着眼睛推翻了他的话:“不可能,如果你想要对小晏做些什么的话,为什么不趁给他催眠的时候做?”
白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听不懂人话吗?”
“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埋下头,颤抖着肩膀笑了起来,笑了好半天,又抬起头看着施郝仁,接着说道,“我刚刚说……‘真正’,是指身、心。”
丁思胤几欲作呕地看着他,骂道:“……你可真他妈恶心。”
“我喜欢看着他因为我而展现出或欣喜、或痛苦的表情……”白洛用力地攥着拳,有血珠从他的指缝中渗出来,“我会很高兴……”
他慢条斯理地将手掌舒展开来,把掌心的血蹭在面前的实木桌面上,拖拽出了一条蜿蜒的血线。
斯敏害怕地看着他。
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敢相信,一直以来,白洛哥喜欢的人,居然会是她想要踢出斯家的晏久。
突然,她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曾听见过白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她说——既然你那么讨厌晏久,那我们不妨修改一下剧情,让他喜欢我,怎么样?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不行,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和我大哥在一起,绝对不可以——
现在一想,白洛哥当时之所以会那么迅速地对自己妥协,无非是因为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帮他把晏久从家里约出来。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欺骗自己了吧。斯敏黯然地想道。
白洛说了这么多,却发现自己迟迟没有等到斯樾的反应。
为了能够顺利地分裂斯樾与晏久之间的关系,他做的功课属实不少,对斯樾的了解甚至不亚于斯正杰。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斯樾不是应该冲过来打他的吗?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他双眼通红地看向斯樾,似乎非常期待他发怒,或是站起身来对自己动手。
那样,他就会重新燃起希望,他就可以对着晏久说——
看,久哥,斯樾根本不相信你,他只是在为了捍卫他身为男人的颜面而已,并不是真的在乎你。
只有我,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你的人。
白洛的目光充满了挑衅,甚至还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病态笑意。
晏久不舍地挂断了和帕帕的电话,转身推开门,回到调解室中。
白洛近乎是贪恋地追随着晏久脸上的每一个表情,见他接完电话从外面回来,立刻说道:“……久哥,是帕帕想你了吗?帕帕好粘人呢,我真的很喜欢他,斯樾他根本不会对帕帕好的,你们如果分开了,我们三个会过上很好的日子的,我说过的,久哥。”
他口不择言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诺,只求晏久能够看他一眼。
施郝仁无法理解白洛的变态心理,只觉得这个人仿佛已经疯了。
晏久根本不看他,充耳不闻地坐回到了斯樾的身边。
斯樾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顺手替晏久掖了掖衣角,拉过他微凉的手指握进掌心。
他知道,在这间屋子里,无论是谁动手,他都不能动手。
白洛对久久存着龌龊的心思,会时刻注意着自己的态度。
所以他越是气定神闲,才越是会激怒白洛。
会让白洛觉得自己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像个跳梁小丑。
事实确实如斯樾所想的这样。
见自己的挑拨离间没能激怒斯樾分毫,白洛不禁有些慌了。
“你觉得我很想打你,出口气对吗?”斯樾看着他。
白洛抬起手,用力抹了把脸,掌心的血迹印在他的脸侧,更显得他的表情可怖不堪。
斯樾反其道而行之,勾唇笑了笑:“但是接下来……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长久以来,斯樾的底气都全部来自于晏久对他的爱意,以及他们两个相伴十余年的默契。
听到斯樾的话,晏久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食指勾下了鼻梁上架着的无框眼镜,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斯樾的肩头,侧过头看白洛的时候,只露出小半张苍白而漂亮的脸,赧然一笑。
随后什么都没说,凑到斯樾的唇边,碾磨人心似地轻碰了一下。
斯樾单手扣住晏久的后脑,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见此情景,前一秒还成竹在胸的白洛瞬间怒不可遏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目眦欲裂地朝着斯樾嘶吼道:“不!”
第66章
见白洛被气得破了音, 甚至一度陷入了精神崩溃的境地,丁思胤和苟酉不约而同地露出姨夫笑。
苟酉对这小两口时不时的亲昵贴贴已经见惯不怪了,但是因为小久自从发生车祸失忆以来, 他就没再见到他俩有这样的举动, 此时不免觉得有些新鲜,便笑嘻嘻地多看了两眼。
而刚刚在大门口看得意犹未尽的丁思胤自然是又一次得到了满足。
他可得好好学学。
毕竟他刚刚听施医生说,晏子跟斯先生在一起快十年了,什么招式都解锁了,经验比他和Phoebe的daddy还要多。
虽然从施医生的话里,丁思胤听出了难以掩藏的妒羡之意,但人家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就摆在那里,他们还是该羡慕的羡慕, 该学习的学习。
急得跳脚的白洛被警察同志制服在原地,强行按回到了座位上坐好,只能拼命地朝斯樾吼着:“你放开他!你给我放开他!”
施郝仁紧忙转过身,尽职尽责地向警察同志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这朋友从小就是恋爱脑,这恋爱脑您是知道的,一旦发作起来比精神病都可怕……”
警察同志深吸一口气,扶额道:“……理解。”
更何况,这种解决方式也确实挺爽。
能把白洛气得眼冒金星, 非常适用于他这种变态且极端的性格,反倒会对案情的进展有帮助。
斯樾并没有亲得太久,在他们两个过往的经历中,这只能算是浅尝辄止。
他清楚白洛在下定决心实施计划之前, 必然对自己和久久都进行了充分的研究, 但大概是研究的方向出了错, 或是了解的细节不够明确,导致现如今反倒适得其反,功亏一篑。
而斯樾却在发现了这个平板之后,通过斯敏在里面记载的对白洛的种种描述,对白洛的情况有了更多可以剖析的余地。
两下相比,白洛落后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晏久被斯樾松开了从后脑游移而下的颈项,红着脸稍稍活动了一下,然后摸索到了斯樾给他递过来的眼镜,迅速戴好。
这种久违的感觉还当真让人觉得有点儿不适应……不过好像也挺好的。
白洛瘫坐在椅子里,满眼绝望地看着他们两个的柔情蜜意,心中的恨意无以复加。
晏久根本没看他,抬手捏了捏发烫的耳垂,径自低头轻咬了一下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