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樾缓慢地拍打着帕帕的后背,安慰他道:“乖,久久不会不理帕帕,久久只是在睡觉,等睡醒了,就可以陪帕帕一起玩了。”
“可……可似,帕帕怕怕……”金豆豆终于掉了下来,帕帕彻底憋不住了,“呜呜……daddy……”
晏恒走到跟前,将帕帕从斯樾的怀中抱过来,笑着揉揉他的小脸儿:“来,让舅舅看看帕帕小朋友在干嘛?”
“呜呜舅舅……帕帕没有掉金豆豆~呜呜……”帕帕伤心地抬起小肉手捂住眼睛,却因为心虚而主动暴露了自己。
晏恒对帕帕的耐心不亚于自己的胞弟,闻言继续笑着逗他道:“帕帕掉金豆豆了?舅舅竟然没看出来呢。”
帕帕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说漏嘴了,不禁恼羞成怒地用肉手臂盖住自己的脸,不看舅舅了。
舅舅和daddy都欺负帕帕,呜呜,帕帕想要久久!
倒出空来的斯樾到厨房里盛了一碗白粥,准备拿到卧室里,等晏久睡醒了喂他吃,顺口问了晏恒一句:“大哥吃过晚饭了吗?”
晏恒侧过头,看向坐在沙发角落里、整个人缩得像只鹌鹑一样的施郝仁:“施医生呢?吃了吗?”
“啊?啊!”施郝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晏总……问,问我?”
晏恒点头。
施郝仁一天满课,回到斯家的时候,见龙姨已经歇下了,便没有到厨房里翻找剩菜,直接回了后院。
他一个人生活,懒得起灶做饭,加上心里想着洗完澡之后可以吃水果,便从冰箱里拿了两个小面包对付了一下,也算让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吃过了。”施郝仁话音刚落,空旷的客厅里就响起了一阵肠鸣声。
施郝仁:“……”
“那就一起再吃点儿吧。”晏恒站起身。
斯樾端着粥看着他俩,眼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转身进了卧室。
晏恒让帕帕坐在自己的脖子上,单手捏住了他的两只脚腕,以免滑脱,而后走进厨房,一盘一盘地端出斯樾炒好的菜。
几千亿身家的大佬竟然没有一丁点儿的架子,这是让人倍感意外的事。
施郝仁规规矩矩地坐在帕帕的小凳子上,伸手示意:“晏总您吃……”
“这里不是公司,没有晏总,”晏恒的声线沉缓,无端地让神经紧张的施郝仁减少了许多压力,“叫我名字就行。”
施郝仁礼貌地笑了笑。
他要是有这份直呼人家名字的胆量,俩人恐怕早在电梯间的时候,就抄着药箱里的安瓿瓶干起来了。
晏久还在睡着,斯樾便端着粥碗退了出来,准备一会儿再去看一眼。
晏恒放下筷子:“爸爸妈妈明天回国。”
筷子发出微小的碰撞声,这点动静在蓝莓和火柴的低吠声中,显得几不可闻,但还是让施郝仁停住了继续夹菜的手,抬头看向晏恒,以示尊重。
“那爸爸的身体……能经得起折腾吗?”斯樾问道。
晏恒显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小久是他俩的心尖子,本来爸爸这次突发脑卒中就是因为得知了小久出车祸的事,如今听说他醒了,妈妈说爸的状态一下就好了不少。”
施郝仁父母早亡,听见人家和和美美地讨论有关于家人的事,羡慕之余,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担心自己留在饭桌上会打扰到他们,施郝仁趁机站起身,抱着自己的药箱,走到了外阳台,轻手蹑脚地拉上了门。
不曾想,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就打了个寒颤:“阿嚏!”
屋里头开着温度适宜的空调,导致施郝仁根本没想到外面会这么冷。
他现在可是照顾病号的首发阵容,绝对不能生病,于是紧忙从药箱里翻出了两片药,就着凉水咽了下去。
平日里生活在宽阔的别墅里,他很少有机会站在高层落地窗边看风景,今天好不容易到了这儿,可得好好欣赏一下,顺便好好琢磨琢磨晏久的病情。
再仔细观察一下,如果晏久的状态真的没有太大问题,那么向他渗透过往记忆的事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施医生身体不舒服?”晏恒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了门。
施郝仁慌忙握紧了手中的水杯,转过身来,局促地看着晏恒:“啊,没有。晏先生有什么事吗?”
像他们这种大人物,只要主动找人,就必定是有大事要办的。
晏恒点点头:“施医生觉得,小久现在的这种情况,适合见到我爸妈吗?”
踏入了自己的专业领域,施郝仁的状态顿时变得自然了很多:“嗯……解离性失忆症算是很常见的失忆症,而且按照目前的观察来看,幸好小晏只对斯樾一个人有敌意,对家人以及朋友都保持着失忆前的情感,并没有出现异常的现象,所以在这个时候,要是有至亲的耐心陪伴,也许会对病情的恢复很有帮助。”
门口的斯樾心碎了:“什么叫‘幸好’?”
施郝仁惹不起这个恋爱脑:“……好好好,是我的措辞有误。”
斯樾:╭(╯^╰)╮
晏恒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桌上:“施医生早点休息,晚安。”
“好。”施郝仁端着水杯就进了晏久的卧室,准备在睡前再给他测一下体温。
斯樾见他关了门,才开口问晏恒道:“大哥以前就认识施医生?”
晏恒语意带笑:“电梯里认识的,只不过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闻言,斯樾心下了然,便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
斯樾伏在晏久的床前,握着他的手腕和冰凉的输液管,守了整整一夜。
施郝仁半夜来查看晏久情况的时候,顺手往斯樾的脑袋上甩了件外套,然后就回到了次卧里,陪着梦呓的帕帕睡到了天亮。
“施掰掰~早安喔~”
刚睁开眼睛,就迎来了一声软糯糯的问好,施郝仁觉得自己这一天都充满了干劲儿,甚至可以当场跳进楼下花坛犁两亩地。
“帕帕也早安哦~走,施掰掰带你去看看你daddy做了什么好吃的~然后再带你去看看久久醒了没有,好不好?”
帕帕举起双手赞同:“好哦~”
入户门被打开的时候,斯樾正在厨房做早餐。
他刚把晏久最喜欢吃的鸡蛋饼煎好,盛进了盘子里,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小樾!”
开口呼唤斯樾名字的美丽妇人是晏久兄弟二人的亲妈——晏婷婷女士。
在结婚生子之前,晏婷婷女士曾是风靡大江南北的新人影后,但因为嫁给了良人,与丈夫晏鹏江感情甚笃的她果断选择了息影,从此做起了幕后。
她和晏鹏江都姓晏,也正是因为如此,险些让当年的晏恒和晏久被取名为晏有缘和晏双喜。
这次晏久出事后,晏鹏江的身体也出了问题,所以晏婷婷不得不国内国外两头飞,没想到前些天刚离开京海,晏久就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我们久久在卧室里吗?”晏婷婷迫不及待地朝卧室走去。
斯樾和晏恒紧忙一边一个拦住她的去路,小声说道:“妈,现在还不行,得先听施医生跟您二位简单交待一下久久目前的情况。”
晏婷婷看着近在咫尺的卧室门,遗憾地皱紧了秀眉,掏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清泪:“那麻烦施医生了。”
晏恒侧过身子,给施郝仁让出了一条路。
看着面前年轻帅气的医生,晏婷婷下意识瞅了瞅他的头顶。
嘶,发量充足,这位小医生……能行吗?
施郝仁礼貌地点头微笑,刚要开口,就听见卧室里面传出了晏久模糊的声线。
他懂事地咽回了准备向晏家父母交待的病情分析,跟大家一起听起了墙角。
卧室门虚掩着,高烧褪去的晏久刚刚苏醒,听力还不是很灵光,此时正抱着帕帕,对他说着悄悄话——
“帕帕觉得daddy凶不凶?等爸爸离婚以后,给帕帕找一个新daddy好不好?”
闻言,方才还泪光闪烁的晏婷婷女士把手帕往晏鹏江的手中一塞,抡起她的酒红色Birkin就要冲进卧室:“他都在教帕帕什么啊……!!!”
见状,斯樾紧忙伸手拦住:“妈,您冷静,久久刚开过颅,胡说八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这两天受的委屈可不比任何人少。
屋里继续传出晏久的声音:“而且爸爸是个孤儿,从小没有就爸爸妈妈的关爱,不过这也没关系,爸爸还是会为了帕帕,学着做一个好爸爸的,让帕帕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好不好?”
帕帕稚嫩的声音清脆嘹亮:“好~”
走廊里霎时间一片寂静。
施郝仁缩起脖子。
晏恒移开了目光。
斯樾深吸一口气。
晏鹏江屏住呼吸。
“小樾,你把手放开,妈只能保证不打他的脑袋。”
第34章
“妈, 妈您听我说,久久他现在受不得刺激,”斯樾按下晏婷婷女士手中的Birkin, 恳切地劝道, “您这一下子容易直接把他打傻了。”
晏婷婷女士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但还是非常配合地用气音回答斯樾道:“我看他现在就要傻了!”
见老婆的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了一点儿,晏鹏江紧忙拿着小手帕凑过去:“是是是,所以咱先听听小施医生的话,然后再做打算,好不好?”
晏久像妈,晏恒像爸。
施郝仁在心里默默做出了判断。
“小施医生?”晏婷婷捏着小手帕在施郝仁的眼前轻轻晃了晃,语气温柔关切,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
施郝仁猛地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啊,没有没有,就是见晏夫人气质依旧不减当年,有些惊叹罢了。”
听完这话,晏婷婷女士顿时眉开眼笑,携着施郝仁的手就坐在了沙发上,拍拍他的手背:“哎哟,小施医生真会说话……”
施郝仁难为情地抿抿嘴唇, 回归正题:“那我给二位简单描述一下小晏现在的情况吧。”
斯樾搀扶着晏鹏江坐在了主位后,走进狗狗房,把门打开,让最亲近人的小鸡毛叼着球球跟他走了出来。
离主卧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 斯樾轻拍狗头, 低声道:“去陪帕帕和久久一起玩球吧。”
小鸡毛“刷”地竖起了蓬松的大尾巴, 乐颠颠地拱开门缝儿跑了进去。
晏久生了场病,身上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这时候把小鸡毛送进去,一方面可以缓解他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替他找了一个不用出屋见斯樾的充分理由。
做完这一切,斯樾转身和晏恒一起去了厨房倒水,也方便施郝仁在说话的时候没那么紧张。
晏恒拿出杯子,问斯樾道:“你觉得施医生的分析……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吗?”
“他昨天一直都跟久久待在一起,用共同爱好作为理由,获取了很多信息,”想起了自己的“人设”,斯樾苦笑着复述道,“久久现在觉得我是抛妻弃子、出轨白洛的渣男,日后还会为了白洛的一己私欲而把帕帕从他身边夺走。”
“白洛?”晏恒诧异道。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个人?
斯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从久久刚清醒那天,他就问了文征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晏恒实在无法理解。
客厅里刚好传来晏婷婷惊讶的声音:“小施医生是怀疑……久久把小说中的世界代入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不会真的这么邪门儿吧。
施郝仁掏出手机,找到自己针对晏久当前的思路所做出的详细标注:“按目前情况来看,记忆障碍的临床表现,小晏疑似同时占据了三种。”
“哪三种?”晏婷婷凑到手机旁边,想要自己看看,然而瞅见满屏红红绿绿的专业术语后,又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等施郝仁口述。
“先说错构,”施郝仁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攥拳低咳了两声,随后歉然道:“我接着说……”
晏恒走过来,把水杯放在桌上,推到施郝仁面前。
“谢谢晏先生,”施郝仁没空转头去看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后,继续为晏家夫妇解释着手机屏幕上标红的知识点,“嗯……这个错构和虚构,可以放在一起讲,我打个比方,昨天我问小晏,他和斯樾是怎么认识的。”
斯樾见施郝仁朝他看了过来,是在示意自己先说出答案,从而产生对比:“幼儿园大班,他午睡的时候躺我脸上了,我俩打了一架。”
晏鹏江头一回听说这种事,甚是无语:“……这臭小子。”
躺人家脸上了还要动手打人。
斯樾对老丈人这份迟来的正义表示非常感激。
“但是在小晏的口中,他和斯樾是商业联姻,两人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施郝仁放大屏幕上的一处例子,“所以发生在小晏身上的错构与虚构则是——他记得斯樾,也‘自认为’记得和斯樾认识的时间,但事实是,他用虚构出来的记忆,把本就不存在错误记忆与现实混淆在了一起。”
晏婷婷掏出手机,飞快地记下了施郝仁话里的关键词。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施郝仁这边,以至于谁也没有注意到,狗狗房的门被Lily用爪子悄悄地勾开了。
爱疯闹的蓝莓衔着火柴的脖子,把它从狗狗房一路拖行到了晏久的卧室门口。
哈士奇的体型在卡斯罗的面前不占优势,因此火柴只能任凭蓝莓把它拖来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