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谈的顾绮让师傅在打方向盘的时候都忍不住跟着笑, 他呵呵乐道：“哎哟, 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真鬼啊。不过你说的也是，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大半夜的, 我肯定不会拉太奇怪的人。”
　　交谈了有一会儿, 师傅看顾绮有些困，他说：“小姑娘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绕远路，你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再喊你。”
　　晃晃荡荡回了家，顾绮已经睡熟了，靠在姜素言身上口水直流。
　　姜素言从顾绮的兜里拿出了她的手机，刷脸解锁，然后扫了二维码，在用顾绮的手指头付了钱。做完这一切，姜素言把顾绮打横抱了起来。姜素言看着脸嫩，身子也单薄，看上去不像是能够公主抱一个百来斤生物的姑娘，但姜素言抱起顾绮的动作太过轻松了，让司机师傅都看直了眼：嚯，现在的年轻人。
　　姜素言抱顾绮，连摆子都不带打的，步子轻巧笔直就进了纸扎店，她用魂力打开门之后，就直接进了屋里。
　　姜素言一路抱着顾绮上了二楼，给她换了衣服，擦了身子，才把顾绮塞进被窝里。十一月的晚上有点凉，抱着姜素言睡觉凉上加凉，为了不让顾绮冻感冒，姜素言找出空调遥控器，给调了温度。
　　姜素言设置好了定时，顾绮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空调已经关上了。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起床洗漱，准备去上学。
　　这个星期结束的时候，顾绮去了纸扎店里面的宅子二楼，在房间里给古书注入了魂力，第二页的字显现了出来。
　　和第一页寥寥几次相比，第二页多了很多，顾绮在这一刻才发现，这本古书似乎是为了自己量身定做的，他丫的第二页上面的内容就跟宋烨说的一模一样，就是一把钥匙，还写上了这钥匙就是开祠堂大门的。
　　钥匙没有宋烨，就是自己给第二页注入了魂力，都得疑惑这是个嘛。
　　最关键的，这真就是个钥匙！不过，它是个纸钥匙的教程。
　　顾绮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她看着古书第二页反面那一面的教程图陷入了茫然。
　　他们老顾家能不能整点别的，钥匙都要自己折？干脆去开个折纸培训班算了！
　　但没办法，顾绮只能任劳任怨，先找出白纸反复练习。这个破钥匙她练习了好几天，才终于折得像模像样，可气的是姜素言一天就摸清楚了怎么折，最后成品比她折得好看多了！问题是姜素言叠的她不能用，因为第二页的正面写得非常清楚：决不可假手他人。
　　古书上没说假手他人会怎么样，但顾绮猜测轻则开不了祠堂门，重则还会触发防盗机制。
　　在确认自己能够折得差不多之后，顾绮才从纸扎店里掏出几张叠纸人的纸，开始叠钥匙。最后顾绮叠了三把，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她找了个周五，下了课就直奔火车站，准备回老家。她其实也很想请假，但是这个学期才刚开始没多久，顾绮就请了很长时间的假，为了不让自己的辅导员焦头烂额，顾绮决定尽量不请假。
　　顾家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偏僻农村里，顾绮仅有几次回老家的记忆，还要追溯到上小学的时候。虽然是老家，但是顾家的族人已经散布大江南北，老家几乎没什么亲戚在，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聚一下。
　　她印象里，自己父亲顾青并不喜欢回老家，有好几次回老家的时候都在和叔公们吵架，所以到了最后，顾青都不带老婆孩子回老家。
　　这次是为了办大事，姜素言都没有附身在假人身上，只是漂浮在顾绮跟前。
　　顾家老家离醴丰市比上次去宋烨那边还要远，顾绮晃到了三个钟头，才下了高铁，再转坐一个小时的大巴，才来到老家那边的小县城。到了县城里，顾绮本来想找旅馆住一晚上。结果刚准备下大巴、站在台阶上的时候，就看到大巴外面站着一个小纸人，那纸人只到顾绮膝盖，手上还提溜着一盏纸灯，顾绮有些惊愕，往身后看了看，却看到司机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只催促她快点下车。
　　顾绮没有犹豫，踩着台阶下了大巴，跟着纸人往前走。
　　纸灯散发出淡淡的光芒，纸人一蹦一跳走在前面。
　　走了没多久，顾绮看到小县城这条唯一的主干道两旁，站了不少人。顾绮对这条主干道印象还挺深的，小县城只有这么一条双车道，进进出出都靠这条。马路两边开着店面房，她小时候想吃东西就催着父母带她赶集，来这边的商店买吃食。
　　现在，路两边站着的人，却用顾绮看不懂的视线看着她，顾绮很难形容那种眼神。那里面有惧怕、有兴奋、有悲切……顾绮在这一刻，觉得全身发冷。
　　她直视过人类的恶意，但当这么多人同时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血都要被凝固住。
　　顾绮跟着纸人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下农村的那条小道。在小道上，有一顶轿子停在那，前后还有人一般高、奇形怪状人形纸状物准备抬轿子。那东西并不能称为纸人，因为它们的四肢都是长条的形状，看着和阴间的瘦长人影有几分相似。
　　小纸人蹦蹦跶跶跳到轿子前面的横杆上，举着灯照着轿子，意思就是让顾绮坐进去。
　　顾绮深吸一口气，她看向来时的路，在县城口，还密密麻麻站着一堆人往她这边看着，这样诡异的场景，让顾绮只想逃离，最后，顾绮还是坐上了这顶诡异的轿子。顾绮坐下后，奇形怪状纸人抬起了轿子，往前走。
　　这顶轿子没有轿门，前面空荡荡的可以直接看到外面，但这也没让顾绮感觉好受。因为夜晚的农村小道，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奇形怪状纸人走的速度很快，一晃一晃的，每一步都能滑出去好远，不过十来分钟，轿子就停在了顾家村村口。
　　不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顾家村安静得可怕，里面连一点光亮也看不到。也可能因为年轻人都出村打拼去了，留下的都是老人，他们睡得早，早早就熄了灯。
　　轿子平稳落在地上，小纸人从横木上跳了下去，拿着纸灯往前面引路。
　　顾绮没法，只能跟着小纸人走。
　　她在小纸人的带领下穿过村落，这里的每一户，其实她都有印象，虽然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但此刻房子都在眼前了，她怎么能不记得这些人家？村头那户，是她四爷爷家，小时候他还给她吃过糖；路边有一个水渠、放了个木板当独木桥的，是她舅姥家，她还给她家赶过鸭子……一户一户望过去，但却不见一个人。和之前在县城上的情况完全想法，顾家村安静得，仿佛一座鬼村。
　　走了一段路，小纸人停了下来，顾绮也驻足。
　　她一抬头，就看已经到了祠堂。
　　小纸人跳上祠堂台阶，轻轻叩了叩门，门向内打开，在两扇木门的缝隙中，顾绮看到一张皱皱巴巴的老人连。小纸人提着纸灯，打的灯光是从下往上的，照在那张老人脸上，显得有些阴间。
　　“吱呀”一声，木门乡里面全部打开，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紧闭着双眼，手里还拄着拐棍，脸上沟壑交错，看着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
　　他身体不大好，顾绮是知道的，这位是顾家的老叔公，膝下没有子女，顾家出了钱让他帮着守祠堂，实际上就是赡养他，顾绮父母每年也都会给老叔公打点钱。
　　顾绮小的时候见到他，只觉得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可是现在，心里却有点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透露出老人味的老叔公不再和蔼可亲，夜色让他看上去暮色沉沉、甚至添加了一丝恐怖的气氛来。
　　“顾绮啊，你来了？进来吧。”老叔公眼睛看不到，却通过纸人知道了情况。他让开门，让顾绮进祠堂。
　　顾绮有些犹豫，但还是抬脚跨上台阶，准备进去。
　　她辗转好几个小时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进祠堂吗？
　　小的时候，顾绮是没法来祠堂的，老顾家说得好听有点传统，说得难听还守着以前入土的那套，什么小孩女人不准进祠堂，顾绮她妈林曼书也不让进。顾绮听外公外婆说过，林曼书为了这事和老顾家好一顿吵，最后才成功取得了进祠堂的资格。
　　这还是顾绮第一次进祠堂，可真要跨进那道门的时候，顾绮还是犹豫。
　　“没事的。”顾绮深吸一口气，拉着姜素言鬼身的手，还是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相信大家看出来了，是的，我要对姜姜开刀了（找打）


第138章 千年前
　　祠堂是个一进的院子, 前面大门旁有两个小耳房，老叔公就住在其中一间房里。穿过院子，到了里面那一进, 就能看到供奉着的密密麻麻无数牌位。
　　进门之后，房间两侧还摆放着两排蜡烛，红烛在夜里缓缓燃烧，散发着光芒照亮这间昏暗的房间。
　　老叔公先是恭恭敬敬给牌位上了香，插上香后，老叔公才转过身来。他脸上没有顾绮熟悉的和蔼笑容，他面容肃穆, 声音里也带着严肃：“顾绮, 跪下。”
　　他们这个国家的人, 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祖宗，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顾绮是个叛逆的人，老叔公这句话一出，她的双腿绷得直直的，根本跪不下来。她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想跪，自己身上的谜团, 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这群已经死去的祖宗们。
　　顾绮还想支棱着, 但老叔公没惯着她，魂力散发而出, 就要打顾绮的膝窝。
　　可姜素言在旁边, 怎么可能容忍老叔公做这样的事情？红绸从她身后飘了出来，将老叔公的魂力打了回去。老叔公虽然魂力被打回，但是脸色未变。顾绮看了看这些牌位, 又看了看老叔公, 心中有些明白。
　　老叔公应该是和陈思楠一样的区域性BOSS, 在这里，有顾家祖宗的牌位保佑，就算无法匹敌姜素言，也能抗衡一二。
　　因为姜素言的举动，老叔公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姜小姐，你这是？”
　　他似乎想到什么，又笑了下：“情之一字，果然奇妙，你终究还是陷了进去。”他摇摇头，转而看向顾绮：“顾绮，你为何不跪？面前这些牌位都是你的祖宗先人，我们跪天跪地跪父母，祖宗也跪得。”
　　理是这个理，但顾绮就是不想跪。
　　“若是寻常，祖宗当然跪得。可是祖宗与我了什么？”她看了一眼姜素言，给了她一个眼神，姜素言点点头。顾绮这之后才开始说：“祖宗给了我一个鬼老婆、给了我颠沛流离的命，让我父母至今生死不明，你说这样的祖宗，我能跪？”
　　她话里话外都是对姜素言的埋怨，但姜素言直到，这是说给老叔公听的。她说的也是实情，一个女人被迫娶了一个老婆，还是个鬼，放在哪个风华正茂的女生身上，不得难受得要死？祖宗没有给她任何庇护，反而让她命运坎坷。
　　老叔公叹了口气，他劝到：“那就算看在你爷爷奶奶的份上，就当给他们上柱香吧。”
　　顾绮听到这话，原本绷得挺直的膝盖，这时候却觉得有点软。
　　她抬眸，扫过一片片的牌位，最后看到了自己爷爷奶奶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四爷爷、舅姥的名字……她几乎没祭拜过他们，爷爷奶奶去世后，到了清明父母也不让她回来，只是自己跑了回来祭拜，所以时至今日，她还没给自己的这些亲人上柱香。
　　顾绮抿着唇，最后还是跪了下去。
　　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不是为了顾家的祖宗，只是为了曾经那些爱着自己的老人。
　　磕完头后，老叔公给了顾绮三根线香，顾绮接过后上了香。这之后她刚想说张嘴说什么，突然觉得脑子晕乎乎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在摔倒前，她感觉到自己进入到一个冰冷的怀抱中，顾绮知道姜素言接住了自己，才放心昏睡过去。
　　“小姐……小姐……”稚嫩的少女声音在自己耳边响了起来，顾绮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木板床的悬顶。她打了个哈欠，才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一个着绿衫的小丫头站在自己跟前，她年纪不大，约莫十一二岁，面上却带着几分焦急，她喊着：“小姐您可快起床吧，前头夫人都催了好几次了。”
　　顾绮打量着周围，却见现在的场景和人物和自己认知里的都不同，她想起昏迷之前的场景，还猜测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可还没等顾绮想问些什么，她就感觉到身体自行动了起来，姜素言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莫着急，我这就起了。”
　　顾绮有心眨眨眼，可什么都做不到。
　　这时候，顾绮明白了过来，她这是进入到了千年前姜素言的身体里，以她的第一视角，经历着她当年所经历的事情。
　　姜素言从床上起来，她在古代真的是那种大家闺秀，她起床后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梳好了头发，做完这一切后，丫鬟说已经快到卯时了。顾绮对古代十二个时辰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基本的子丑演卯前四个还是背的出来的。
　　顾绮算了一下，卯时……这不是还没到六点嘛！
　　古代人起得真早哦，平日这时候顾绮还在呼呼大睡，姜素言已经穿戴整齐去见嫡母。姜素言给嫡母亲了安，早上用过早膳就开始读书，她读的四书五经，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不读这些，连对象都不好找。读完了今日的课，下午还要接着学女红刺绣。
　　姜素言不用将技艺锻炼得如同绣娘那般，但也要可以自己缝制衣服的地步。
　　顾绮看到自己双手在那行云流水穿针引线、将一朵花儿绣得栩栩如生，差点咬碎了一口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