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里面进了点，顾绮估摸不清楚是多少米了，只是回去的路已经变得很远；拐过了一个转角，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司机师傅突然站定，指了指旁边的门。
　　那门一看就生锈了，但是是虚掩着的，老式锁头也没挂住锁，不然顾绮根本打不开。她伸手推了一下门，那扇生锈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才被推了开来。
　　顾绮看里面一片漆黑，还是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走了进去，临走还不忘威胁司机师傅：“你要是带错路，我死之前一定带你一块上路。”
　　她走进乌漆嘛黑的房间里，手机照着感觉亮堂了不少，却什么都没看到。正当顾绮纳闷的时候，她看到了地上暗红色的布料。
　　她对这布料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姜素言的裙摆吗？顾绮伸手碰了碰，还别说，就是裙摆的那种冰凉触感。
　　顾绮一手拿着手机将红绳绕了几道缠在手上，才用另一只手拿起了布料塞到怀里。她一边抱着布料一边往前走，一点都不嫌弃布脏，因为姜素言真的很爱干净，这么脏乱的环境里，这些红布都是干干净净的。
　　等又打开一道门，顾绮就发现了自己老婆。
　　明明是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却亮着明晃晃如同白昼的大灯，顾绮手里还抱着姜素言的裙摆，等看到人了，那裙摆嗖的一下就窜回了姜素言的脚下。
　　顾绮明白了……这是老婆怕自己找不到地方特意给自己指路呢。
　　因为这房间里还挺亮堂的，顾绮就关掉了手电筒，塞回了自己口袋里。她打量了一下房间，发现这场景真不是一般的牛。
　　姜素言坐在中间的中式椅子上，以她为分界线，可以说是泾渭分明，一边都是人，一边都是鬼。
　　但两边的表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畏畏缩缩满脸惊恐缩在角落里，鬼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抱团取暖颤颤巍巍不敢动弹。但是鬼里面有个特别大的，它看到顾绮和司机师傅，还恶狠狠的瞪了眼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打了个颤，然后慢腾腾走过去，蹲在了那特别大的鬼旁边。
　　它小声咕哝：“我也不想自投罗网，我真打不过啊！”
　　顾绮眼尖，在人堆里面找到了王小姐她男朋友。顾绮乐了，这1000块算是到手了。
　　就是这场面有点让她摸不着头脑，怎么就两边一起抱头蹲着像一群劳改犯？
　　不过比起顾绮的疑惑，首先，她得哄好自己的老婆。
　　顾绮小心翼翼来到姜素言跟前，姜素言那模样就在说：我很生气。
　　她一身红色嫁衣，衣摆垂在地面上，一双黑漆漆的双眼不带一点亮光，就是亮堂堂的光下面，还是看着格外渗人。
　　因为好大一块地都铺着她的鲜红嫁衣，顾绮只能伸手把布料拨开了点，但是刚碰到布料，顾绮就被那嫁衣裙摆给直接捆住，她被送到了姜素言面前，还因为布料把她捆成个粽子的原因，比坐在椅子上的姜素言还要矮上一头。
　　正常人碰到这个情况，少说得吓撅过去，就连顾绮，心中都忍不住冒出个想法：姜素言这是准备吃了自己吧？但转念一想，她说过的，除非是自愿，不然不带她下去。
　　顾绮心里是定了定，但是蹲在角落里的那群人可心里打了鼓，甚至还有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只是叫声还没彻底响起，就被姜素言一个眼神吓到了失声。
　　“顾绮，你还敢来？”
　　——这是真生气了，连夫君都不叫了。
　　顾绮叹了口气，不仅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低眉顺眼：“老婆，我错了。”她心里猜测，姜素言生气归生气，但还是没气到六亲不认的份上，不然这房间里为什么亮堂堂的，而且看上去打扫的很干净，连堆积的碎石都没有。
　　她还拿裙角给自己引路，生怕自己找不过来。
　　还说你在生气，你分明那么在意我！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顾绮就感觉：自己又行了。


第53章 回家吧
　　听到顾绮果断认错, 姜素言还是阴沉着一张脸，直到顾绮说：“老婆，你这样捆着, 我难受。”姜素言漆黑的眼眸盯着顾绮，又过了一会儿，最后红色布料一松，顾绮跌落在姜素言的裙摆上。
　　嗯……不疼。
　　姜素言的裙摆软软的，跌上去像是落在了特别柔软的席梦思上，不仅一点都不疼，还挺舒服。顾绮也知道是姜素言故意的、没打算把自己弄死, 上次姜素言拿红绸捆恶鬼的时候, 恶鬼的反应可不是这样的。
　　顾绮就跪坐在裙摆上, 然后直接抱住了姜素言的腿，脑袋枕在姜素言的膝盖上。
　　这个时候不能要脸，要脸的话老婆就没了。
　　老婆要是没了，没过几天，她也没了。
　　她连白天那个恶心的鬼都不是对手，要是换了再厉害点的, 她不直接进人家肚子里去了吗？
　　顾绮再一次道歉：“老婆, 是我不对，我错了。”
　　姜素言这回没忍住, 直接开口：“你错哪了？”
　　顾绮来之前就已经打了腹稿, 她本就是能言善辩的人，这回一开口，更是小嘴不停, 一串一串的话就往外冒：“我应该听你的, 荷包我就不一样放在包里, 应该贴身放着；就是没有贴身放着，我也不应该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中间还有这么长时间没来找你，是我不对，我应该第一时间就来找你的……”
　　顾绮一句句话都说在姜素言身上，姜素言越听越气，这一千年来还没有哪个道上的人物敢这么对待姜素言。在阴间的一千年，哪个鬼不开眼冒犯了姜素言，就会化作她的小点心。
　　不过……姜素言这一千年以为也没碰到过别的活人，也就顾绮一个。
　　姜素言是个已经不喘气的鬼，饶是如此，听到顾绮这一席话，都忍不住胸膛起伏了一下。
　　她伸出手，一个荷包吊在了她手中。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
　　顾绮缩了缩脖子，她是真害怕姜素言把她给嘎了，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你说要是荷包不见了，你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姜素言冷笑一声：“夫君竟然还记得。”
　　还能叫自己夫君，那就是好事！
　　顾绮想得开，但还在继续道歉：“是我不对，没把你说的话放心上，我以后不会了。”顾绮还用了绝招，她伸手把姜素言手中的荷包拿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红绳，这回是真的红绳，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拽出来的。她将红绳从荷包的系带里穿过，打了个死结，然后挂在了自己的脖子里。
　　“它不会掉了，我会一直带着它。”
　　姜素言黢黑黢黑的眼睛望着她，然后忍不住往旁边漂移了些，嘴还是硬着的：“就这一次，再有下回，我不会原谅你。”
　　顾绮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姜素言不会嘎自己。
　　姜素言的手放在顾绮抱着自己大腿的手上，冰凉的手指尖触碰到了顾绮的温度，她敛着眼眸说：“快起来，你这像什么话？人家都看着呢。”她说的人家，肯定不是指一边的鬼，而是另一边的人。
　　顾绮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和这帮子人面面相觑，顾绮心中点了一下，不得了，有十二个：“他们在这干啥啊？”
　　说到这个姜素言就来气：“你自己问他们，我让他们走，他们还不肯走。”
　　顾绮懵了，她往人堆那边走了走，结果他们也害怕她：“别、别过来！”
　　他们这反应，分明是把自己也当成鬼了。顾绮深吸一口气：“你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是人、不是鬼！”
　　听了她的话，这十二个人才对她定睛一看，本来有人已经松了一口气了，没想到王小姐她男朋友是个刺头，竟然在人群里嚷嚷：“别听她的！我来得久！指不定又是那群鬼又想了什么法子要折磨我们！”
　　听他说完，他们这十来个人，又开始抖成一团抱团取暖了。
　　顾绮的胸膛也起伏了一下，她要真是个鬼首先就把这个刺头给吃了，就属他最跳！
　　饶是人类社交技能点的很高的顾绮，一时之间都拿这些人没办法，他们根本听不进去顾绮说的话。
　　顾绮没辙，又回到姜素言身边，忍不住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姜素言伸手一指鬼里面最大的那只：“你来说。”
　　它颤抖了一下，低眉顺眼好不乖巧的模样：“是这样的，他们是我抓回来，准备当储备粮的。”
　　顾绮揉了揉眉心，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王小姐男朋友这么久都没被嘎，这鬼想要留着慢慢吃呢。
　　“那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位……这位大人准备拿、拿我们当储备粮。”
　　“……”
　　这也许也是一种食物链吧。
　　不过王小姐男朋友这段时间没有被嘎，就证明被绑来的乘客是鬼的储备粮这条食物链已经被姜素言给打断了。
　　顾绮挠了挠头，又看向自己老婆，感慨姜素言真的一个非常好的鬼，就算跟自己生气，也没吃人。
　　这年头，这么有操守的鬼真的不多见。
　　就是……顾绮看着姜素言身上升腾的黑气，觉得那黑气真的好冷好渗人。
　　她情不自禁得寸进尺：“老婆，你能不能把你周围这黑气给撤了？”姜素言带着的黑气就跟她的特效一样，和红裙翻滚在一块，让本就比较吓人的鬼新娘恐怖值又上升了好几个度。
　　姜素言那乌黑的眸子盯着顾绮，她和人的眼眸不一样，她注视着你的时候，便目不转睛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眼瞳极黑，眼白又白的过分，这样看着人，谁见了都忍不住会汗毛倒竖。
　　现在姜素言比之前没走丢的时候，看着更不像人。
　　不仅是全身围绕的黑色特效，那张脸顾绮看着更白了，白的和纸一样，嘴唇尤其红，比身上的嫁衣鲜艳得多。那身红色的嫁衣更是夸张，占了很大一块地，地上铺得都是她的鲜红嫁衣，就像血铺了一地。
　　顾绮寻思着，最起码把这黑气给撤了，看着至少没那么恐怖。
　　但姜素言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顾绮说了三个字：“撤不了。”
　　顾绮惊了：“怎么会？”
　　说到这个姜素言就来气，抬着眼看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冷意，看起来更加渗人了，顾绮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毛已经全部竖了起来。
　　“你还有脸问？”姜素言身上的黑气越发浓郁：“你几天没给我上香了？我跟你说我会黑化你不相信是吗？”
　　顾绮确实想过黑化是个什么样，可能姜素言大嘴一张露出锯齿状的牙齿，或者眼睛变成漆黑一片，结果没想到身上的特效去不掉了。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的变化，例如姜素言变得更有攻击性，也变得更加不像个人。
　　顾绮知道自己理亏，便老老实实道歉，不再纠结这件事，反而向着王小姐男朋友那个硬茬子开始说话：“是这样的，我是你女朋友王小姐拜托过来找你的……”
　　一句话说完，王小姐男朋友的脸色更加不对了：“你想对我女朋友做什么？！你敢动她我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他甚至还从人堆里站了出来，想要冲出来和顾绮决一死战，然后被身边其他人使劲抱住，让他不要冲动。
　　“最起码活着还有希望！要是死了真什么都没有了！”
　　顾绮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然后打开手机，给王小姐打了电话。虽然是深更半夜的，但是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喂？”
　　“王小姐吗？我找到你男朋友了，就是他现在不肯跟我走。”
　　顾绮开的免提，从“喂”字出来的时候，王小姐她男朋友就更激动了，听到顾绮说的话，他愣了下，就听到王小姐的声音从手机里冒了出来：“你找到他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王小姐一边哭一边说着：“太好了……谢谢你……”
　　她说话还有点断断续续的，大概是因为山洞里信号差，这断断续续的声音里，王小姐说的话是那么有点想灵异电话。
　　顾绮把电话往王小姐男朋友那边送了送，甚至在想他会不会觉得这是自己蒙骗他的。但王小姐男朋友颤抖着手，迟疑地看着顾绮，最后还是在自己女朋友的诱惑下，接了这通电话。
　　“你真是我女朋友？”
　　“……”
　　王小姐愣了，顾绮也愣了，这可真不是一般的直男啊。
　　最后王小姐和她男朋友对了暗号，那刺头才终于相信，顾绮是个人不是鬼。
　　就是山洞里信号是真的差，断断续续的，到最后直接就没了声。顾绮接了手机，又给张家豪发了定位，手机转了半天红色感叹号，发了好几次才终于把消息发了出去。
　　也许是意识到顾绮真的是个人，还是来救他们的，那群窝在角落里的人，各个喜极而泣。
　　他们抱头在一块，嘴巴里说着：“可以回家了！”
　　顾绮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寻思着自己也该表现表现，她从人堆里往姜素言那边走着，踩着铺在地上的红色裙摆到了姜素言面前。
　　姜素言只能抬着头看她，不得不说，就算是俯视角，这样看姜素言，还是觉得自己气势更弱。可她本来就没必要跟姜素言比出个强弱高低出来。
　　顾绮朝着姜素言伸出了手。
　　姜素言有些疑惑：“有何事？”
　　“回家吧。”
　　姜素言微微一愣，视线下移，看向了她的手。她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顾绮的手上。她的指甲很长，又黑，放到顾绮手心里的时候只看到她和顾绮的肤色对比明显，在那黑指甲的映衬下更加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