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涵与他们是同届的同学,有希望当上瑞城的状元。可惜他高考自己选择缺考,那一年二十三中没有出市状元,高中最后一次大考的第一名是任婷。
不过天才仍是天才,木涵复读一年,毫无基础改当艺术生,成为了一名演员。
娱乐圈来钱快,方凛曾经几万几万地给木涵,木涵现在是几十万几十万地还给他。
谨宁存下木涵的电话,接着约方凛到一家餐馆,方凛不愿意,要谨宁来他父亲方濯的墓前。
他以为谨宁问心有愧不敢答应,没想到谨宁从容赴约。
同是墓地,叶爸叶妈选的是鸟语花香的地方,而方凛父母下葬的地方有些萧瑟。也可能是入秋的缘故,显得更为凄清。
谨宁把定制的菊花放在墓前,方凛一脚踢远了。因冲击力散落在地上的花瓣他也不放过,用鞋底碾着。
谨宁对方凛的熟悉感回来了。比起说话,他更倾向肢体语言,动辄打、踢、踩,这易怒的性子常常会让人消散对他不幸遭遇的怜悯之心。
“你要谈什么?”方凛平静下来,拿出纸钱烧。
烟飘着,灰烬飘着,谨宁从口袋里拿出的塑料袋也飘着。
他回答道:“我让人给小贝注射了程厘元那边拿到的药物,你说我们应该谈什么?”
方凛扯过塑料袋,里面是使用过的注射器。他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不会的!徐谨宁!你怎么会!”
谨宁往后退了一步,以免被方凛乱挥舞的纸钱烧到。他没兴趣回答“会不会”的问题,轻笑着鼓励方凛:“相信你会找到治疗方法的,加油。”
方凛想冲上来,被埋伏在附近许久的曾谕一把按住,卸掉假肢。
“你竟然带了人?!”方凛不敢相信,他明明叫谨宁一个人来。
谨宁对他挥挥手,算作道别。他心里有数,与方凛会面结束,他至少要稳住两个人的心。
在小贝打电话来骂之前,谨宁先请梁之庭去了一趟澜汀区,两人从老商业路散步到偏僻小巷的枇杷树下。
“变化真大。”
谨宁简单的一句感叹,在梁之庭听来很复杂。他想不出“斗转星移”这样的词,他本能地觉得话里有话,分量重得他放缓了呼吸。
“我小时候挑食,不喜欢的菜偷偷倒掉,一直害怕被人发现我浪费粮食,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谨宁这样说着,眼里是一种狡黠的笑意。
但他不是在炫耀他的运气或聪明,梁之庭知道,因为那些菜都去了他的肚子。
流浪的动物不会忌讳捡垃圾吃,梁之庭为了果腹什么都吃得下去,更何况谨宁扔吃的时有罪恶感,会在地上垫纸巾,那算得上干净的一顿。
梁之庭每天的盼望是,谨宁从后门的拉伸铁门里伸出小手,悄悄地倒下点东西。
起初的分量不多,后来谨宁像发现了什么,偷拿出两个碗放饭和水。因为人小手短,又被关在家里,他看不见太多门外的东西,只会小小声、雀跃地问:“是小狗吗?我最喜欢小狗了。”
梁之庭贴在墙壁上,怕谨宁看见他不是小狗会失望。
“能过来一点吗?”谨宁奋力把胳膊往外伸,摇着说,“没有人陪我玩,你能和我玩吗?我会做好多东西,可以给你做一个漂亮的小窝!把你打扮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小狗!”
梁之庭后来有想过,当时如果过去,让他摸一摸会怎么样。可他那时不敢,远远地“汪”了一声。明明学的是小狗叫,他却感觉自己从动物变成了人。
他在生理和心理上的两次长大,都是谨宁养的。
谨宁现在有点想摸摸他的脑袋,被他不高兴地躲开,说:“我本来就矮,你再摸,就长不高了。”
谨宁便改去拿他的手。
梁之庭“啊”起来:“都是男人,这样不好吧?我铁直,真的,我被初恋耍了还没走出来,你别这样搞我,我不会弯的,我不可以加入你的后宫,傻子叶会弄死我的。”
谨宁给了胡思乱想的他一巴掌,给他扇清醒了,捧着他的脸说:“你要信我,之庭,我不会害你,我会让你做世界上最快乐的小狗。”
梁之庭学着样子反捧住谨宁的脸,也没纠正谨宁对他的称呼,不太懂地回答:“哦。”
谨宁对他笑,送他回郊外的别墅,亲眼见他接小贝的电话表情风云变幻。
梁之庭脑袋空空,咬牙看向谨宁:“我信你。”
谨宁回过他成百上千个OK手势,这一个最轻松。
他回自己家,路上曾谕说他顺利跟上了方凛,另一个人也发来消息,说他成功当上了雷蒙的私人导游。
这个人的具体身份无从探究,每次他接到任务就会改头换面,让谨宁别去纠结对他的称呼。他是谨宁从方孔那边置换来的资源,方孔曾救他一命,他为谨宁服务,抵方孔一命。
谨宁对他的高效很满意,夸了一句。
他不痛不痒地回复:谢谢你啊,我也要救小贝。
过了一会儿,他像中了病毒一样连发好几条。
十五分钟前:叶公子过来找雷蒙了。
八分钟前:他们好像谈崩了。
三分钟前:确实崩了。
一分钟前:他们都说要找你,你接到电话了吗?
刚吃上饭的谨宁看一眼手机,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他让球球接了,球球说:“你要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是因为没饭吃吗?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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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funny
用餐时间在复制体的程序里是二级优先项,它经常围着厨房和餐厅转,忠诚地执行叶近秋给它的任务:喂胖谨宁。
而这通电话是严重的干扰因素,复制体除了开头那一句话,还对叶近秋说了两句:“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下次不要再打来了”。
“Funny。”雷蒙讥笑道,将手机屏幕调转给叶近秋看,短信的界面,谨宁给他的回复是“会去”。
他没有说具体的时间,雷蒙等了两天有些不耐烦,再发短信问,谨宁回给他的依然是两个字:等着。
会去莘城,是因为莘大的一百周年校庆,谨宁作为杰出校友受邀出席典礼。白天有学生和无人机的表演,晚上有校友会组织的宴会,分不同的场,一连办好几晚。
谨宁只去了第一晚,后几天都在传他的事。
初始版本是——一位莘城本地的投资人想要和程谨宁寒暄,但程谨宁一点也不委婉地问他:“就是你投资了‘小叶近秋’?”
被添油加醋后的版本如下:一个长相和叶近秋相似的人,蹭叶近秋的名声来获取投资,使程谨宁非常不高兴。虽然叶近秋本人曾是个享乐主义者,现在是个病理上的智障人士,蹭他名声没有特别的好处,但不代表这种行为就应该被允许。程谨宁远在瑞城,却对莘城谁投资了叶公子一清二楚。那位既想投资叶公子赚点钱,又想攀附程谨宁搞人脉的莘城投资人,据说被程谨宁倒了一身的香槟。程谨宁还笑着问他:“就是你投资了‘小叶近秋’?”
谨宁的态度对叶近秋的事业影响极大,短短几天就有人表态不会再与他合作。叶近秋心里着急,他的事业和积分挂钩,积分现在又和晋允榕的生命挂钩。
【积分现在还够用,但这样的情况不可以持续下去。】
系统还说:【而且复制体也要积分继续修复,它如果不能修复好,我这边无法回收它。】
叶近秋思索着对策,能想出的最简单的一个方法,竟然是就此向谨宁说明系统的存在,创造一个全新的谎言。
想到以后欺骗被拆穿的场面,叶近秋自己都笑了,忍不住想学雷蒙的调子说个funny。捷径以后他不会再走了,正如免费是最贵的那样,近路有时是最远的,他选最笨的方法:去求谨宁。
谨宁在莘城没有购置房产,读书时就住酒店,是莘城大酒店的VIP客户。值班经理向着他,知道他不喜被打扰,拒绝了帮叶近秋引见的请求。
“我们重视每一位顾客的隐私和住房体验,请叶先生不要强人所难。”值班经理正色道,“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们只好让保安请你离开了。”
叶近秋不想闹不愉快,应下来,顺便说要在酒店自助餐厅用餐。
他没有无理取闹,还增加营业额,值班经理不好赶他,只叫来一位侍者盯一下。
年轻的侍者为这额外的工作量不爽,和旁边的人抱怨说:“每年想见程先生的人那么多,这又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
他不介意被叶近秋听到,又说:“有些事脸皮那么厚干什么,没事找事。”
叶近秋瞥他一眼,视线回到正前方时碰到了谨宁。
谨宁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转身就走,叶近秋顿时难堪到了极点。他不在意的人怎么给他吃闭门羹、甩脸色、说难听的话都没关系,在意的人只是一个转身就如同把他的心扭了一百八十度。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追上去,却被侍者拖住。侍者知道他哪里有弱点,手指狠狠抓住他包着纱布的掌心。
被玻璃划伤的伤口再度裂开,血很快浸染到侍者手上。侍者有点害怕了,讪讪地放开手,在衣服上擦着。
叶近秋顾不上他,连他的道歉都没听,在系统的引导下去找谨宁。
他方寸大乱,路上还撞倒了保洁阿姨,思维钝得不行,只有“找到谨宁”一个想法。
无视阻拦,强行推开一扇门,被三四个人勾住脖子、扯住外套、按到地上,叶近秋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头看向谨宁:“给我一分钟,听我说。”
谨宁坐在沙发上,转过眼珠,微微低下头。
“这不是叶公子吗?”在谨宁对面的雷蒙饶有兴趣地开口,“先来后到,等程先生听我说完。”
他笑眯眯地对往死里按叶近秋的人吩咐道:“把叶公子带出去。”
再看向谨宁时,雷蒙笑得更神经质,说:“有点想骂你。让我等这么久,你是第一个。”
谨宁也笑:“我还没让你等完。”
他今天没打算见雷蒙,完全是倒霉在电梯遇到来找他的雷蒙一伙人,被请到这间办公室。
“那你真得挨点骂。不过,”雷蒙脸色一变,眼神暗下来,“最好是换个地方,比如卧室和……”
雷蒙还没说完,叶近秋忽然拿着一张断了脚的椅子摇摇晃晃地进来。他看起来是刚打完架,额头有新伤,人不怎么清醒,想要放平一张坏掉的椅子。
他最后抄着椅子站着,双手都是血,语气轻松又瘆人,问:“轮到听我说了吗?”
这是不轮到他都不行,雷蒙气得肝疼,甩上门带人离开。
谨宁静静地看着叶近秋,问:“一分钟快过了,你要说什么?”
说什么呢?
临到关头,叶近秋的舌头打结了。好不容易捋直,他说的像个餐馆服务员:“程先生,打扰了你的晚餐时间我很抱歉,请你先吃饭。”
三餐是优先项的源头在他这里,但这不重要。谨宁站起来想走:“你浪费了我的一分钟。”
叶近秋抓住他的袖口,说:“普尔曼家族的药业,掌握多个精神药品的专利。其中有一种叫必思塔尔的药剂,五十多年前研发,志愿者试药后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精神错乱,因此没有在市场流通过。这些人虽然至今仍在普尔曼的医院里治疗,但基本能正常生活。恳请程先生原谅我借名叶先生,我需要资金支持才能继续调查,我也希望我的朋友、投资人的女儿能恢复正常。”
他查得比谨宁快,已经连药剂名字都知道了,方凛还在傻乎乎地和雷蒙说“那个药”、“小贝也被打了那个药”。
叶近秋做事是靠谱的,晋允榕和小贝都耗不起时间,给他这个机会未尝不可。但祸事因他而起,让他轻松解决太便宜他了。
谨宁迟疑不定,叶近秋的心越悬越高,他继续说:“我知道你那里还剩一些药剂,如果你认为我在说假话,你可以给我注射。”
【啊?积分不够延缓两个人的病情,你在说什么啊?】系统不停劝阻,【而且你也这样了,怎么查啊,冷静点叶近秋,你已经发完疯了!】
沉默。
得不到回答的系统也闭嘴了。
谨宁把叶近秋的手从自己的袖口分离,同时把狠心也分了出去。他带着点疑惑的眼神,天真得可怕,他问叶近秋:“你真的愿意注射吗?”
叶近秋:“我愿意。”
“现在跟我去云开。”
谨宁把最后的剂量都带到了云开医疗的实验室,徐炳盛和前董事长坚守在这里研发药物,谨宁为他们提供了必要的资金支持。
他要给叶近秋注射送来的标本,徐炳盛不同意:“简直是胡闹!”
“实验室的工资是我在发。”谨宁生硬地反驳,“我说了算。”
徐炳盛指向叶近秋:“他自己的意愿呢?他怎么脏兮兮的,手上和裤子上都是血?你不要告诉我,你利诱了一个乞丐来试药。”
“我不是乞丐。”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叶近秋幽幽地说,“我自愿的。”
徐炳盛精神和眼神都不好,没认出叶近秋的脸。他叹一口气,拍谨宁的肩,同意给叶近秋注射稀释后的剂量,并告诫谨宁:“有些事不能开头,一开头就停不下来。”
谨宁听了,没有往心里去。
他看着叶近秋注射药剂,逼其他人都停掉了对叶近秋的投资,换他自己独家资助。
这一举引起了莘城全新的传闻,有人说程谨宁是叶公子最大和唯一的资助人,叶公子成了他掌心的玩物,万一哪天他不想再投资叶公子,叶公子百分百完蛋。也有人说程谨宁这是想把叶公子变成他的情人,毕竟他近似叶近秋,但不是个傻子,做某些事比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