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也说：“后期再补啊……”
　　他语调微微拖长，明显在这个时候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
　　但看着陆书亦的“无动于衷”，他又很快补上了后半句：“行，我日后再找你，你先去忙，忙完我们晚上…晚上早点出发。”
　　周珩也脸红了，再度闭上了眼睛。
　　陆书亦飞快应了声好，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周珩也过了好久才睁开眼睛，想要确认陆书亦是不是已经走了。
　　但就在他睁眼的一瞬间，他的头上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动静，热乎乎的，像是在他的头顶轻轻触碰了两下。
　　周珩也眼睛瞪圆了，眼睁睁看着陆书亦嘴唇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贝贝加油，我相信你。”
　　磁性的，温柔的，周珩也还在恍惚间没有回过神来，陆书亦却已经火速转身离去。
　　周珩也：？
　　周珩也：“别把我发型弄乱了！！”
　　陆书亦脚步微微停顿，依照周珩也对他的了解来看，他一定是在背面偷偷笑了两声。
　　更气了好不好！
　　随机，陆书亦对着身后挥了挥手，随即很快大步离去。
　　周珩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也就笑了。
　　……
　　“各部门准备，我们的戏马上开始了！”
　　是叶导的声音，她在剧组一向是雷厉风行的，但此刻的她，拍了拍已经准备就绪的周珩也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道：“最后一场，好好演，我们都相信你。”
　　周珩也点了点头，一说起那句“我相信你”，他就忍不住朝着陆书亦看了一眼。
　　当看到了陆书亦的时候，陆书亦也正好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然后再次挥了挥手。
　　周珩也迅速收回了视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心也踏实下来了。
　　叶丽点了点头，很快走到了摄影机旁，对着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个眼神。
　　旁边的人很快意会，拿着一块场记板，走到了镜头前面，开始喊道：“3、2、1，action！”
　　场内迅速安静下来，周珩也也迅速进入了状态。
　　此刻他拍的是最后一场戏。
　　他穿着统一配备的牢服，带着手铐，头发凌乱，眼上的黑框眼镜早已经消失不见，背有些佝偻着朝向刑场走去。
　　一步，又一步，慢吞吞的。
　　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抬头，更没有什么多余的镜头，只能这样一声不吭的走着。
　　可即使是这样的场景，他也认真用功到了极致，走的脚步沉重无比，就连手也有些微微的颤抖，手上有被书页磨起的老茧。
　　叶丽忍不住将镜头往前移，移到了小说家的手上，来了一个小小的特写。
　　一旁的盛成天忍不住地点头，眼底满是赞赏。
　　真不愧是他半个徒弟，这演技，真是扛扛的！
　　周围响起小声的赞叹，任凭谁也想不到，这才第一次演戏，周珩也就能演成这样。
　　演成这样也就算了，娱乐圈从来不缺少有天赋的人，但偏偏，人家还努力，还上进，演技进步飞快，你说气不气人！
　　周珩也对此时全然弃之不顾，他微微低着头，再度响起了那天晚上，他对于小说家的一切再次。
　　极端的自负与自卑的人，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痕迹，会是什么样呢？
　　不舍留恋？毫无牵挂？
　　或者是对自己的旷世神作而感到骄傲，为自己将在世间永存而兴奋？
　　估计就连小说家自己都不知道。
　　警察不耐烦催促：“走快点！”
　　小说家跌了个踉跄，但还是没有丝毫的波动，依然往着前方走着。
　　终于，走到了尽头，也就是将要行刑的地方，小说家终于抬起了头，众人也终于即将窥见他眼底的情绪。
　　但另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是，小说家的眼底没有自卑，更没有自傲，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眼底只有如同新生儿般的懵懂与好奇。
　　对，仅仅只是懵懂与好奇。
　　此刻，他终于说了自己来到这后的第一句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行刑的场景，好像跟我小说里的场景不太一样。”
　　加、加戏了！
　　众人逐渐沉入到这个情绪里面，有些人甚至近乎出声。
　　无他，这处理的实在是太好了！
　　这就是原原本本的小说家！
　　他居然从这个角度出发！
　　叶丽的眼底满是惊艳，再度将镜头集中在了周珩也身上。
　　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料，当这部电影出来的时候，这个反派人设，必火，而周珩也，说不准能拿下他人生中的第一个与表演有关的奖项！
　　有些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啊。
　　叶丽啧啧称奇，聚精会神拍摄了起来。
　　而饰演警察的老演员也愣了半晌，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恶狠狠补充道：“都快上刑场了，不知道你还扯你那鬼小说干什么！”
　　小说家不说话了，再度低下了头，脸色甚至看起来还有些阴沉。
　　警察也不说话了，马上要行刑了。
　　小说家从世人皆赞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人人喊打，人人痛恨，是令谁也想不到的。
　　或许这其中也包括小说家自己？
　　警察有些同情，说话的声音也放低了很多：“最后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或者你想放首歌？”
　　小说家摇头，依然低着头，一副谁都不搭理的模样。
　　警察也习惯了犯人这个样子，也不再多说，更不再多劝些什么，将人带到了指定位置，便很快站到了自己该站的位置。
　　之后的一切工作都在沉默中交接，直至木仓抵到了小说家头的时候，他再一次突然抬起了头，看着前方的警察，以一种格外特殊的视角，再次俯瞰了这人世间。
　　他的语气里带了些惊奇，眼神里依然是懵懂，只是这次不太一样，还有癫狂，不易察觉，但一看到便能轻易激起人鸡皮疙瘩的癫狂。
　　就连一项镇定自如的老警察都在此刻皱了眉头，突如其来感到了有些许的不安。
　　但小说家其实什么也没干。
　　他只是再次，用自己那独特的语气，惊奇叹道：“这跟我小说中描写的也不太一样。”
　　什么时候了都！
　　老警察暗骂一声，看了眼时间，示意上方执行木仓决的警察。
　　警察很快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对着大家行了个军礼。
　　小说家突然在这时候笑了，没什么特殊的情感，更没有什么威慑与阴冷，甚至有些憨憨的，就如同一个老好人一样，任凭谁也看不出他藏在背后的一切。
　　但老警察却总是无端觉得，这个小说家，从未吐露自己的真名，他所牵挂的一切，好像只围绕着两个字——小说。
　　他本人好像就是有些单纯，甚至有些憨。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老警察闭了闭眼，很快，一道木仓声响起，惊起一阵鸟飞，全场寂寥无声。
　　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
　　小说家有些瘦弱的身体倒了下来，嘴角依然带着抹微笑，憨憨的，傻傻的。
　　你问他最后是什么情感？
　　不知道，又有谁能知道？
　　交给世人揣摩。
　　小说家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本富有争议性的小说，名为自己。
　　咔——！
　　全场安静下来了，说点夸张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这种安静，是在场人赋予周珩也演技的最高评价。
　　叶丽满脸笑意，大喊：“杀青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立马自发鼓起了掌，场上一时热烈无比。
　　“杀青了，恭喜杀青！”
　　“贝贝以后多来玩呀！我们想着你！”
　　“恭喜杀青！日后有缘再见！”
　　周珩也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看了眼仿佛独立于众人之外的陆书亦——
　　他说：“恭喜杀青。”
　　周珩也笑了，浑身的情绪，有关小说家沉寂且悲观的一切全都被抛之脑后，他一下子舒缓下来，忍不住再次躺倒在了地上。
　　看着陆书亦即将朝他走来，周珩也微微眯了眯眼，用手挡住了上方刚好的暖阳。
　　是杀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么么么！


第80章 超出预料
　　任凭周珩也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徐永宁所谓的惊喜，居然是把他弟弟徐永安带了过来，甚至还是特意请假的那种！
　　周珩也看着徐永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接过了他手上的捧花，头皮发麻道了声：“谢谢。”
　　徐永安的眼睛更亮了。
　　徐永宁好似还有些得意：“我看你老提起我弟弟, 看你家情况估计也是没有弟弟的，我带他来见见你。”
　　“怎么样？惊喜吧？”
　　还、还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周珩也抱着一束双手都有些拿不下的捧花，对着眼前的小孩子有些温和笑了笑：“你好。”
　　才上高中, 还只是个小孩而已。
　　徐永安脸“腾”一下就红了, 手指不停攥着，肉眼可见看来有几分紧张。
　　他有些结巴着开口说道：“周、周哥哥, 我很喜欢你，我是你的粉丝。”
　　说到这，他仿佛还嫌弃不够似的, 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是唯粉，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徐永安说完这一连串的话后, 立马瞥了一眼站在周珩也旁边，始终没有离开半步的陆书亦, 敌意甚至还有些明显。
　　啊这。
　　周珩也傻眼了，甚至眼神不由自主开始飘忽，并且不由自主看向了陆书亦的方向。
　　不知为何，他有些心虚。
　　陆书亦回望过来，微微勾了勾唇角, 丝毫没有将余光分给旁人一刻。
　　这样一来，周珩也更心虚了。
　　虽然已经脱离了原著的控制吧, 但原著主角受“喜欢”自己, 而把主角攻当做敌人什么的, 是不是太狗血了些？
　　周珩也硬着头皮开口道：“谢谢你的喜欢，你要签名吗？”
　　“要！”徐永安立马就回应了，甚至还迫不及待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和笔，仿佛早已准备一般。
　　他说：“哥哥，你就给我签一个‘高考加油’就可以了，当然你再加我一句小名小安也是可以的！我很荣幸！”
　　周珩也：“……”
　　他再次忍不住看了一眼陆书亦，慢吞吞接过了徐永安手上的签字笔还有纸，开始签名了起来。
　　他签的内容除了高考加油，还有未来可期，唯独缺少了那句小名。
　　但当徐永安拿到比自己想象中多几倍的字的时候，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个小点，相反却眼睛亮亮的看向了周珩也，甜甜说道：“谢谢哥哥！”
　　周珩也扯开嘴角笑了笑，眼睛还是忍不住一直看向了陆书亦，说道：“那行，我今天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被签名弄昏了头脑的徐永安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狠狠点头说道：“哥哥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不耽误你的时间！”
　　周珩也点了点头，然后眼巴巴望向了不远处的陆书亦，眼神意思十分明显。
　　陆书亦很快跟着笑了笑，大步朝着周珩也走了过来。
　　明明他没有什么表情，但周珩也却无端觉得他的心情好多了，这么一想着，周珩也感觉自己的心情也突然变好了起来。
　　陆书亦走到了跟前，淡定道：“那我们就走吧，今天随你安排。”
　　周珩也点了点头，带着陆书亦朝着远方走去，他今天，一定要把想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周珩也朝后面挥了挥手，想到刚刚的徐永安，脚下步伐忍不住走快了些许。
　　“我们快走吧。”
　　陆书亦像是若有若无往后面望了一眼，又仿佛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很快接上周珩也的话茬子：“我们走吧。”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而刚刚还沉浸在签名照中的徐永安终于回过了神来，看着已经逐渐远去的两人的背影，直接傻了眼。
　　……
　　周珩也逃脱了几人的视线，浑身猝然放松下来，可当他走到车子旁边时，却再一次愣住了。
　　这车子是陆书亦的，但却也是他上班下班的交通工具。
　　此刻，这个交通工具旁边，乃至于车前，都堆满了鲜花。
　　想来，这些应该都是那些人为了庆祝自己杀青送的礼物。
　　只是……这也太多了吧？！
　　陆书亦看着周珩也怔愣的样子，突然开口说道：“这么多花啊。”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周珩也内心却无端紧了紧，有些说不出来的发慌。
　　当他意识到这个发慌的时候，又强使自己淡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解释道：“应该是杀青的缘故，剧组的人都挺好的，你不要多想。”
　　陆书亦笑了：“请问我多想什么了吗？”
　　周珩也：“……”
　　他干脆不说话了，沉默了下来，只是耳尖的通红在无意间暴露了他的情绪。
　　半晌，他有些干巴巴的说道：“好、好了，我们快走吧。”
　　陆书亦又笑了一声。
　　之后，两人合力将这些鲜花搬到了后备箱里，甚至后备箱都些放不下，最终多余部分放在了后座上。
　　在车上，陆书亦看了一眼满后座的鲜花。就那一眼，仿佛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他很快回过了头，道：“我要开车了。”
　　周珩也只能点了点头，无端有些招架不住。
　　在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想着即将到来的晚餐，两人都在酝酿着情绪，车上氛围不尴尬，甚至有些难言的温馨。